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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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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前事重演,温家现在只求明哲保身,稳中求贵。昭明郡主这样身份尊贵也同样复杂牵扯甚广的人物,他们家是万万不敢沾上的。
江氏道:“我知道家中的顾虑,但这可是圣旨,到时候圣旨一下,我们是不接也得接啊。”
温鸿道:“好在目前长公主进宫求圣上下旨指婚一事还没几个人知晓,我回来这一路就在想,若能在正儿他娘丧期将满一年的这个月赶紧给澜清安排一桩婚事,倒也能躲过。”
江氏一听简直要愁白头发,“先不说澜清丧期才满一年就要新娶这事传出去会有多少人背后闲话,单单这一个月,就这点儿时间,这得上哪儿去找合适又愿意这节骨眼把女儿嫁过来的人家?”
老太太倚着椅子思索了一阵,忽似想到什么,她朝儿子看去,道:“阿鸿,你可还记得洛东洲杨柳镇的沈家。”
“沈家?”温鸿略一思忖,忽地福至心头,“母亲,你的意思是……”
老太太接道:“咱们温家原籍就是洛东洲杨柳镇,当年老祖宗被打回原籍带着一家老小回到杨柳镇,很是落魄了一段时候。沈家那时也算是不避嫌,对温家帮助许多,你父亲与沈家曾祖更是有过命的交情,你成亲之时,你父亲与沈家曾祖交换了信物允诺将来两家孙辈结亲一事。只是后来澜清出生没多久你便带着一家人到了其他州府任官,加上你父亲因病故去,渐渐地咱们家与沈家关系就淡了。后来又听闻沈家曾祖孩子那边一直是男丁兴旺,到澜清快七岁才生了个坤人。但坤人一向孕育艰难子嗣不丰,多为续弦或妾,少有做正妻的,沈家那边大概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两家结亲一事就心照不宣的没人提出来。”
说到这,老太太看着温鸿道:“阿鸿,这事你是知道的。”
温鸿点点头。
老太太又道:“我娘家在洛东洲,离杨柳镇不远的一个小镇,家中亲人时不时来信与我说一些家中之事或其他杂琐之事,前些日子我才知道,沈家这个坤人今年也十九了,迟迟未定亲呢。”
江氏听老太太一说,也渐渐有了印象,她眉头一锁,道:“母亲,这个沈家,不就是当年微漾她弟弟因故曾寄住过一段时日的沈家?”
老太太点头:“就是这个沈家。”
江氏脸上顿时露出明显的不赞同来,“母亲,这样的人家,及这样的人家教养出来的孩子,实在上不得台面。我们家哪怕是这种时候,也万不该跟这等人家牵扯上一丁半点关系。”
老太太却道:“不,我现在,越想越觉得这个沈家是目前最好不过的选择。”
温鸿抬头,正巧与老太太的目光对上。
老太太盯着儿子的眼睛说道:“沈家世代经商,在杨柳镇那个小地方还称得上财力雄厚,却早是一代不如一代。士农工商,沈家在杨柳镇虽然富裕,可但凡见了个沾点官职的,哪怕是个九品的芝麻官沈家上下都得点头哈腰。”
说到这,老太太又往媳妇江氏那边看去,“温家还在杨柳镇住着时,我与沈家那边也偶有来往,对沈家也算有点了解。至少沈家在上一辈,家风还算不错,许是到了沈如山这辈风气才渐渐差了,又许是过于骄纵幼儿,才出了这等欺凌他人的事情来。”
老太太说的欺凌他人这事,就发生在温澜清的亡妻许微漾的弟弟许谨身上。
许谨也是个坤人,他与许微漾并不是一个母亲,他是妾生子。
许微漾是江氏的外甥女,江氏族中姐妹的女儿,江氏的这个姐妹嫁到了杭城,因为身子骨弱只生下许微漾这个女儿。温鸿进京为官之前曾辗转多地上任,他也曾在杭城就任过两年,与许微漾的父亲同期为官。又因为江氏的缘故,两家人渐渐地走得近了,温澜清也是在这时候认识的许微漾,两人年岁相近,皆是有才有貌又颇聊得来,两家人都觉得他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人,便早早给他俩定下了婚事。本来说好等温澜清及冠后才让许微漾嫁入温家,结果因为温鸿马上要调职入京害怕中间多有波折,所以温澜清十九岁就把这个小他一岁的表妹娶进了家门。
许微漾在嫁入温家后便跟着温家上下来到了京中,许家自然仍留在杭城。这便是许微漾与弟弟许谨分开的原因。
温家入了京,为了在京中早早安定下来,自然一堆繁琐之事,杭城许家那边没有多派人去通消息,等半年多后他们知道消息时,才知道杭城许家那边出了不少事。
许微漾随温家入京不久,她的父亲因为犯了一些错事被降了官职,还被调到了偏远之地为官。不曾想许父刚一上任,当地就爆发了一场疫疾,许微漾的娘身子骨本就不行,一路奔波还没缓过来就又不幸地染上疫病,不到一个月人就没了。许父身为官员不能临阵脱逃,但不想幼子许谨出事,他便安排许谨的生母带着几个仆从欲把许谨带到京中投奔温家。
但不知为何,许谨迟迟不见出现在京中,也是温家人听到风声察觉不对派人去查才知道这个消息。
疫病来势汹汹,许父到底也没能逃过,许微漾的娘前脚刚走,许父不到一个月也撑不住了。于是失踪的许谨就成了温家上下的心病,多年来他们一直都在想尽办法去查许谨的消息。
而一直到五年后,许谨十六岁那年,温家派出去的人方才打听到,许谨不知道怎么竟隐姓埋名寄住到了杨柳镇的沈家家中。
温家当即派了人去沈家把许谨接来京城,沈家人虽然惊讶许谨的真正身份,但到底没怎么为难,人回来的时候沈家还专门备了几辆马车和下人,除了坐人其他三辆马车塞了满满当当的贵重之物。
温家起初还奇怪沈家怎么备这么大的礼,可见了许谨,知道了他这几年在沈家的遭遇才明白过来,沈家这是赔罪来了。
说来也是巧了,许谨的生母,许父的小妾,竟是沈家当家沈如山的青梅竹马,也算颇有情谊。五年前许父匆匆送走小妾与幼子,安排并不算十分妥当。因为是疫症爆发时期逃出城,他只叮嘱小妾切不可暴露身份让人知道他们是打哪来的,怕遭人哄打驱逐,却不想小妾听了只以为她与孩子的身份绝对不能公开,导致一路上都是避人耳目隐姓埋名,深怕有人知道他们。
估计是一直以来受惊不小,又接连奔波,小小的许谨还没生病,他的生母反倒支撑不住倒下了,本来跟随他们的下人一见这般顿时吓得不行,只以为这小妾也染上疫症了害怕自己也被染上,于是趁小妾病中不起的时候,把他们身上的财物全盗走后跑了。
小妾病中醒来发现此事,直接呕出了一大口血,好在他们住的客栈东家心肠好,知道他们母子遭遇此事便好心收留了他们一段时日,只不过小妾这病始终好不起来。小妾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打听到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离洛东洲不远,便想到了沈家,于是把她仅剩下的那点首饰都塞给了客栈东家,求他帮忙把他们母子送到洛东洲杨柳镇沈家。
小妾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实难千里迢迢撑到京城,她原想的是靠她与沈如山的那点情谊,让沈家先收留他们母子一段时间,等她身体好一些,求沈如山帮一帮忙,送他们母子上京投靠温家。
等好心的客栈东家雇了马车,并派人送小妾与许谨到沈家后,沈如山的确因为往昔的情谊收留了他们母子,但他这一收留却在沈家闹出不小的动静。沈如山的妻子张巧香为人强势,娘家在当地又颇有地位,沈如山怵她几分至今不敢纳妾。张巧香一得知丈夫让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住了进来,这人还是丈夫曾经的青梅竹马,人直接便炸了,非让丈夫把人赶走。
不过沈如山到底是一家之主,在家中还是说得上话的,他深知这小妾如今这种情况还把人赶走,跟让人去死也差不了什么,便强硬地把这对母子留在了家中。
虽然沈如山多有照顾,但他一个男人到底有疏忽不到的地方,因此许谨及他生母在沈家一直明里暗里受到不少的刁难。小妾这会儿病得已经卧床不起了,日日几乎都在昏睡当中,很多事情都不知道。那时十岁多点的许谨为了给母亲弄点汤药受尽了沈家人的脸色,尤其是沈家的小儿子,那个叫沈越的坤人,更是以欺凌他为乐,每天不是叫他下池塘摘莲花,当马儿骑,就是上房顶找故意丢上去的玩意儿,有时候他还会放狗去追许谨。
小妾也是个谨慎人,知道疫病的消息已经开始传到南边来,人人闻之色变,哪怕是在病中,她一直千叮咛万嘱咐许谨切莫把他们的身份透露出去,导致沈家人只知道小妾夫家出事,他们母子是投奔亲戚的路上出事不得已前来投靠沈家的。而这也是沈家人敢如此欺辱他们母子的原因,毕竟在沈家人看来,这就是一对无依无靠,只能扒赖自己家讨口饭吃的闲杂人等罢了。
许谨的生母一躺就是半年余,吃下多少药都不见起色身子反倒越来越差,小妾大约知道自己是撑不住了,有一日叫来许谨,让他去请沈如山来一趟。许谨听话去找,结果沈如山没见着,见到了沈越。沈越知道他要找自己父亲竟然好心说带他去找,结果就是把人带到一个偏僻的杂物房里给锁了起来,一锁便是一天一夜最后被路过的下人发现才被放出来,等饿极了的许谨哭红了眼去找母亲,他母亲的身体都凉透了。
大约是知道自己小儿子闯了祸,张巧香难得地同意了沈如山要厚葬许谨母亲的意见。
母亲死后,许谨没有去处只能继续留在沈家。沈越恶习难改,许谨生母去世没几天,又开始去作弄许谨,并以欺辱他为乐。张巧香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许谨的生母一去,许谨在沈家的地位实在尴尬,张巧香一个商户人家出身的女儿实在看不得他干吃饭什么都不做,便安排他去些下人的活儿,沈如山对此并没什么意见。而沈越一听母亲这个安排,当即让张巧香把许谨给他做贴身仆从。张巧香虽然清楚儿子是什么心思,但还是同意了。
此后几年在沈家,许谨真就是几乎没一天好日子可过。温家人终于接回他时,他瘦骨伶仃不说,手上粗糙得温家的下人都比不过,原本天真开朗的男孩变得胆小易受惊,一点儿小事都能吓得他直哆嗦。把当时的许微漾心疼得不行,连哭了好几天。
许微漾就这么一个弟弟,虽然不是一个娘亲生的,但他俩打小关系就不错,现在家人都去了,就只剩下弟弟这么一个亲人,这几年还受到这么苛刻的对待,许微漾怎么能不心疼怜爱。性格温柔的她都忍不住斥责起了沈家人。
虽然知道沈家人做事不对,但温家人到底没有对沈家做什么,当时老太太就放话道:“一是念着祖上的那点关系,二是沈家非亲非故到底收留了他们母子一场,这事就当它过去了,人接回来就好。只是以后,温家和沈家算是再无来往了。”
许谨就只剩下了许微漾这么一个姐姐再无依无靠,所以就这么在温家住了下来。但谁也没想到许微漾在他回来不过一年余,就因为难产而死,在姐姐死后不久,痛失最后一个亲人的许谨因为悲伤太过,自请去大佛寺清修礼佛,说把心情调节好了便会回来,结果这一去便是一年,只时不时会传回书信告知温家人自己仍旧安好。
也因此事,温家虽不曾去计较,但对沈家到底没了好印象。故尔江氏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江氏就温澜清一个儿子,哪怕眼下事情十万火急,她也不想让儿子娶进这么一个品性恶劣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