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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 10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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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澜清今日还下衙晚了,本该下衙的时候,硬是被他的上官给拦了下来与他一通分析研究当初在墨龙河治水,用上的沈越教他的那些公式定理。
吕尚书还对炭笔,三角板,量角器,及一些方便实用的测绘方式产生了浓厚兴趣,几乎是用一种恨不能马上能将温澜清脑子里那点东西全给掏空的执着拉着他一同研究。
要不是眼看天快黑了再不回去饭都赶不上吃了,尚书大人估计还不肯放人。
而在尚书大人依依不舍放温澜清走的时候,还一个劲儿捋着胡须看着他长吁叹短:“唉,可惜、可惜,可惜啊……”
温澜清被上官这么看着说出这些话,出门的时候人还不显,直至走出衙门外头翻身上马,才无声地往工部衙门的大门深处看去。
回到温府时,天色将暗未暗,不染已经等在门外,见他下马连忙迎了上来。
“二爷,你可算回来了,今儿个越哥儿叫人来跟我打听几回了,就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马站稳后温澜清往不染看去:“他可是有事?”
不染道:“忍冬也没跟我说什么事儿。”
温澜清道:“先回松涛院——”
话说着温澜清脚已经迈出一步,可又突然停顿下来,他似想到什么,道:“算了,先去越哥儿那一趟吧。”
不染虽不解他怎么改主意了,但也没问,只是说道:“若二爷是去找越哥儿的,他这会儿人不在北边的小院,夫人将他叫到堂屋去了,说是今晚一家人一块吃饭。老爷也回来了,就等您一个呢。”
温澜清顿了一会儿,道:“既是如此,那便不要叫他们久等了。”
说着,温澜清朝着温府正堂的方向走去。
这会儿堂屋里头热闹得很,除了老太太、许谨与温鸿、温澜清这四人外,温府的人基本都在这儿了。
沈越被叫过来时天还没黑呢,先一步过来的温秉正见他已经不若前两天他刚回来时冷漠,甚至还抱着那盒黑白积木主动过来同他搭话:“越叔叔,你之前给我画的图我已经都拼出来了,你不是说还会有新的图吗?图什么时候能出来啊?”
沈越惊道:“这才几天,那些图你真都拼出来了?”
温秉正用力点头:“对。”
沈越赞叹道:“哇,秉正少爷可真厉害。看来我得抓紧时间将图画出来了。”
江若意在一旁看着温秉均正推着那个学步车叮叮当当来来去去,见沈越进来了便同他说道:“我想到自你嫁过来,还未一家人聚在一块吃过饭,这便将你叫来了。老太太腿脚不便,已经有好些年都是在她自个儿屋里吃了,谨哥儿怕她寂寞陪着她一块,所以他们不会过来。老爷一会儿就过来。”
沈越对她道:“知道了,夫人。”
结果等他话音一落换下官服的温鸿便走了进来,沈越便退到一旁让他进来,并唤了他一声:“老爷。”
温鸿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按理下衙时间不该这么晚,澜清许是被什么事儿绊住了,他既没叫人回来传话,那想来不久便回来了。”
沈越道:“知道了,老爷。”
温鸿这才朝温秉正看去,只见他对着大孙儿弯腰努力笑道:“秉正啊,你这积木,今日可否让祖父玩一玩?吃饭了祖父就将东西还你,可好?”
温鸿本以为大孙儿会犹豫,哪曾想今日温秉正大方得很,直接便将怀里抱着的盒子给他塞来,“祖父,给你,说好了吃饭了就还给秉正哦。”
温鸿受宠若惊:“好好好,一言为定。”
说完温鸿便喜滋滋地抱着积木盒子走到一旁玩去了,看得江若意忍不住翻了他一眼。
温鸿走后温秉正过来拉沈越的袖子。
沈越看一眼他,随即蹲下来道:“秉正少爷可是有事?”
温秉正道:“越叔叔,再过几日我要邀我的朋友来家里玩,我想给他们看会动的画片,小画册,还有会飞的纸蝴蝶,但画片太少了,你能再多画一些吗?”
沈越支着下巴想了想,道:“秉正少爷想不想亲手画,然后看着自己画出来的画片动起来?”
温秉正眼睛一亮,喜道:“我来画也可以吗?”
沈越笑道:“当然,谁画都可以。”
说完他又道:“而且你可以与你的朋友一块画,我教你们怎么画,可以画很多东西,画完后你们可以一块玩,一定很有趣,你觉得呢?”
温秉正开心得险些要蹦起来:“太好了,他们一定很喜欢!”
温澜清进来的时候,温鸿正举着一本小册子在拼积木,江若意握着温秉均的小手以小木捶叮叮当当击打手敲琴,沈越正在教温秉正怎么玩五子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儿做,但画面却分外温馨和睦。
温秉正所坐的位置正对大门,所以他一眼便看见温澜清走了进来,顿时兴奋地自椅子上蹦了下来朝他跑过来:“爹爹,你回来了!”
沈越一扭头,看到了穿着一身官服的温澜清,一时之间有些恍神。
江若意抱起温秉均道:“澜清,怎么不去将官服换了再来?”
温澜清弯腰先牵起大儿子的小手,才直身对江若意道:“回来晚了,怕叫你们久等,便直接过来了。”
江若意道:“我们又没什么事儿,多等一会儿也无妨,不过你既已来了,那咱们便移到偏厅用饭吧。”
偏厅不远,也就几步路的距离,他们各自坐下后不久,丫鬟们便将饭菜都摆上了桌。
温澜清坐下前将官帽摘下交给不染先带回松涛院,温澜清坐下后目光一移,发现坐在他身旁的沈越在看他,便道:“怎么?”
沈越有些慌地挪开目光,又觉得这样不对,这才故作镇定地道:“没,就是看看二爷穿官服的样子。”
温澜清眼中不觉染上了笑。
江若意将温秉均交给奶娘才坐下,他还小尚且需要喂食,因此便由奶娘来喂他。
等人都坐下,饭菜备齐,碗筷也摆好了,温鸿才发话道:“行了,开饭吧。”
不知道是不是有孩子在,同样是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今晚这顿饭沈越吃得没老太太那儿难受。
席上,虽然有丫鬟帮忙给温秉正夹菜,但坐在温秉正旁边的江若意也会时不时给他夹些肉和青菜,温秉正嘴巴小,吃得嘴角冒油嘴巴鼓鼓,跟个藏食的小仓鼠似地,十分可爱。
看着温秉正吃得这么香,沈越胃口都开了不少,不知不觉多吃了些。
但沈越还是不会去夹离他较远的菜,温澜清默默给他夹了一些放他碗里,还都是沈越会吃的菜。沈越看他一眼,在底下用脚轻轻碰了下他,他才不夹了。
一顿饭吃完,温鸿放下筷子,用茶水漱口再以干净的帕子擦嘴,然后道:“越哥儿,听说你之前叫人在你那院里弄了小厨房?”
沈越放了筷子才应道:“是的。”
温鸿道:“小厨房弄点小食吃吃可以,以后吃饭还是一家人一块吃。”
沈越顿了顿,还是应道:“好的,老爷。”
吃完饭一家人又聚在一块聊聊天消消食儿,温鸿手捧茶盏对温澜清道:“今日可是衙门里头有事?”
温澜清道:“叫尚书大人留下问了些事。”
这会儿屋里都是人,温鸿也没细问,只点点头。
消食差不多后,大家都各自散去,沈越与温澜清不知怎么就走到了一块,忍冬在前头给他们提灯引路。
沈越对走在他身旁的温澜清道:“二爷,我记得松涛院不是往这儿走的吧?”
温澜清道:“我听不染说你今日有事儿找我?”
沈越点点头:“是有事儿。”
温澜清道:“你说,我听。”
沈越脚下一顿,侧身抬头去看温澜清,过一会儿他道:“二爷,今日老太太叫我去她屋里用早饭,还为之前的事儿给我赔礼道歉了。然后就是下午,夫人叫人送来了我前几个月的份例,并说从下个月开始,你的月银由我来管,你想花银子,还得管我要。”
温澜清一只手背于身后,然后道:“越哥儿是觉得哪里有问题?”
沈越道:“可是之前老太太和夫人,包括老爷,都不是这样的。甚至在今天之前,他们都不是如此。”沈越说到这声音停了停,又接着道,“昨晚我让忍冬给你送东西过去,他回来说你去老太太屋里了。”
温澜清道:“越哥儿是觉得我做了什么,家里人对你才会有如此转变?”
沈越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温澜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可是他们如此转变让你觉得哪里不适了?”
沈越赶紧摇头:“不是,没有。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沈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他这一天脑子里其实乱得很,做什么都会分神,他怕自己胡思乱想,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最后他看着温澜清道:“二爷,我们不是朋友吗?”
这一句话,令温澜清背于身后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沈越看他不说话,有些慌地道:“二爷,你这么做有何用意可以同我说吗?我怕我什么都不知道,会坏了你的事情。”
良久后,盯着他看的温澜清才出声道:“你嫁给我,是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事儿,若家中待你还若从前,他人只是觉得温府待人刻薄无情;我若与你过于疏远,外头只会传出无数流言蜚语,于你于我都名声有碍。”
沈越看着温澜清,过一会儿点点头,他咧开嘴露出一笑,并道:“原来如此,我懂了。二爷是想与我装成真正的夫夫,既然要演就要演得彻底,这样才能瞒过所有人,对不对?”
“我这下真是霍然开朗,也知道今后该怎么做了,且没有什么想问的了。好了,二爷,你就不用送了,天色不晚你快回去休息吧。我和忍冬先回去了,拜拜,二爷!”
“忍冬,咱们走吧。”
“越哥儿,你又——你跑慢些,我跟不上了!”
忍冬本来在前头带路,沈越一跑起来比他还快,他只能匆匆跟上去。
温澜清留在原地看他走远,哪怕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他也迟迟不肯离开。
不染不知道怎么时候冒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后头,轻声开口道:“二爷。”
温澜清似才回过神,只见他转身看向身后的不染,道:“走吧,回去。”
“好。”
温澜清走在前头,不染在跟上他之前转头看了一眼沈越离开的方向。
沈越一口气跑回屋里,提着灯笼的忍冬气吁喘喘跟着跑了进来,不解地道:“越哥儿,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不知道的还当你后头有什么吃人的妖怪在追你。”
正在屋里收拾东西的全婆婆看看沈越又看看忍冬:“这是怎么了?怎么跑这么快?外头有谁在追?”
说着全婆婆还走到门边往外探了探,却什么也没看见。
忍冬拍着胸道:“婆婆你别问了,我都不知道越哥儿跑什么,就见他同二爷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跑了。”
“二爷?”
全婆婆又去看一进屋就坐在在椅子上的沈越,“越哥儿,可是二爷说了什么?”
沈越看着有些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然后道:“没什么,是我的问题。明明从二爷那儿听到了我想听的话,可又觉得难受。”
全婆婆没听明白,想了想,她往沈越身旁一坐,难掩担心地问道:“越哥儿,你哪儿难受了,可否同婆婆说一说?”
趴在桌上的沈越看向全婆婆,嘴巴张了张,但想了想到底还是将话都咽进了肚子里,他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儿,婆婆你不用担心,我睡一觉,明天起来就好了。”
见他不想说,全婆婆也不好再问。她拍拍大腿站起来,并道:“既然越哥儿想睡了,那婆婆给你备热水去。婆婆有时候也觉得再多的烦心事儿,冲个凉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发现还真都不是什么事儿了。”
话虽如此,可真当沈越躺床上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怎么睡都睡不着。
明明身体很累了,可脑子却异常的清醒,而且越是想睡人就越是清醒。沈越不是傻子,其实他很清楚他为何会如此,哪怕在这之前他从来没动过感情。
沈越此刻的情绪就像他的身体,身不由已,脑子却分外冷静与理智。
就像一场理智置身事外的沉沦,导致他陷入无尽的焦虑与迷茫当中,并因此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