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孟先生》一梦未觉

43、噩梦

　　虽然照片背景很暗，关键部位看不清晰。但身形，侧脸，微微翘起的丰唇……

　　那是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女孩，周尧不会认错的……只是他未曾想过，耳朵听到和亲眼见到的差距会这么大。

　　照片上一个个不堪入目的姿势让他嫉妒得发狂，这明显是被人偷拍的性'爱照，而林许愿就是其中的主角。

　　周尧移动鼠标一张张翻看，连指尖都在发抖。

　　这一刻，丈夫、父亲的身份不知道被抛到何处去，滔天的恨意笼罩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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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湛茗去云城出差了，林许愿最近落入一项大工程里——给钟晴设计婚纱。

　　上回聚会钟晴透露她和杨凯的婚期定在了年底，那之后林许愿陪她跑了好几趟婚纱市场，都没挑到钟意的婚纱。最后林许愿自告奋勇，说想给她做一套。

　　她回忆着钟晴试过的婚纱，她是短发，其实更适合线条流畅、简洁的款式，最好能凸显肩颈部的线条……

　　林许愿握着铅笔在稿纸上作图，最后一笔落下已经10点过了，她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给孟湛茗打了个视频电话。

　　热恋中的情侣每天都要通话一小时以上。孟湛茗还没睡，正穿着之前她改的睡衣坐在沙发上看书。

　　“今天什么进度了？”孟湛茗问她，昨天林许愿跟他讨论了许久，说想给钟晴设计一顶王冠。

　　“查了许多资料，看了许多欧洲皇室的王冠图，然后进度是把昨天的想法推翻了。”林许愿抱怨了几句。

　　孟湛茗笑道：“就这么钟情王冠？”

　　“那当然了，王冠可是公主的象征，在自己的婚礼上做公主可是每个女孩的梦想啊！”林许愿答道。

　　“每一个，还是你的？”孟湛茗问她。

　　“欸……？”发现他悄悄把握了重点，林许愿耳根有点臊，小声道，“其实小时候还挺喜欢的，就王子和公主的游戏啊……可惜我运气不好，总是当不了公主。”

　　其实也并非运气，许多以为是运气的事都是人为。

　　孟湛茗注意到她一闪而过的失落，宽慰她道：“那我想你的好运一定都留在以后了。”

　　“但愿如此吧。”林许愿挤了挤唇，“对了……”她想起来一件事。

　　“今天我撞见苏檀在写日记……孟湛茗，你妹妹一定有喜欢的人了，看到我过来，她很慌张地把日记本塞进了抽屉。但总感觉，她在记一些不开心的事……”

　　孟湛茗想了想，“她是有喜欢的人。”

　　但苏檀的不开心是缺少夏承的回应，不是旁人能解的。

　　“为什么觉得是不开心的事？”注意到林许愿的措辞，孟湛茗问她。

　　林许愿翻着手里的画册，“大概是直觉吧，因为我想到了自己写日记的时候。”

　　其实玩公主游戏时，林许愿不是运气不好，而是她赢了这个角色小伙伴却不给她当。

　　那时候许漫心刚离开，街坊邻居笑没用的林青家里跑走一个大妖精，留下一个小妖精。他们说林许愿就是那个小妖精，还是只骨瘦如柴的小妖精，妖精怎么能做公主呢？

　　林许愿从小就喜欢色彩明艳的衣服，穿花花绿绿的小裙子，但她不是小妖精。

　　于是小许愿在日记本里写，她一定要好好吃饭，长高长大，总有一天变成整个世界的公主，把那些取笑过她和林青的人都关进大牢痛哭流涕！涕字不会写，用的拼音代替。

　　林许愿想日记是什么呢，那是连最亲近的人都不想吐露的秘密，都藏在日记里。

　　现在想想，儿时的想法着实幼稚，可又情真意切。

　　“孟湛茗你呢，你写过日记吗？”

　　对面沉默了一瞬，“写过。”他简短地回答。

　　林许愿有些惊讶，“你写过？什么时候呀？”

　　孟湛茗看上去是一个会把全部心事藏起来的人，这么强大的人也会有需要在日记里倾诉的时候吗？

　　她见孟湛茗嗯了一声，唇角微收道：“记不清了。”

　　林许愿以为他那也是年代久远的事，不开心的事她也不要翻出来问了，“喔，总觉得你也写日记还挺神奇的。”

　　孟湛茗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他不是记不清，而是记得太清楚了，清楚到每个字都刻在他脑子里。

　　以为林许愿去世的那几年，他把心底对她最深处的感情，都记在了那本日记本里。

　　和孟湛茗聊到快凌晨，林许愿得回去给Judy补点狗粮。

　　她黏黏糊糊挂了视频，简单收拾好桌面，刚要把手机揣进包里便听到一串短信声。

　　以为是什么营销广告，林许愿打开信息，居然是十几条彩信？

　　这年头有几家广告商会发彩信啊？

　　她疑惑点开。

　　一张、两张、三张……

　　露骨的画面如一根根冰针锥入她脊骨，林许愿像被抽了魂魄般跌倒在椅子上。

　　全是她的裸'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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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半前，林许愿正读研二，中央圣马丁发生了一件震惊全校的事。

　　艺术设计学院的优秀学生，最受导师青睐的留学生Lin，被人拍了裸'照，贴了满满一走廊。

　　谁拍的，什么时候拍的？没有人知道。

　　这件事议论汹汹，一时间关于她生活不检点、被包养传闻飞得到处都是。

　　导师出面立挺林许愿，替她扫清流言，又安慰她要继续学业。后来林许愿为了消除这件事留下的阴影，还主动去教堂做过告解。

　　所以林许愿才频频梦见圣马丁，频频梦见那条贴满她照片的长廊。

　　其实早在被噩梦缠身、张晚琼含糊其辞时，她就有不好的预感，她知道自己有段记忆尚不清晰，知道梦里的那些不是什么好的照片……可她没想过会是自己的裸'照。

　　那现在林许愿知道了……

　　为什么钟晴要跟她自拍，她那么抗拒镜头。

　　为什么面对周尧车库里的指责，她反应那么强烈。

　　原来她们说的是真的，周尧说的也是真的……

　　林许愿的脑袋顿时巨痛无比。

　　男人，卧房，繁华的河……

　　厚重的雾笛声穿透窗户，暖烘烘的日光在地板上漫步。她与他肢体交缠，两具滚烫的身躯重叠在一起……

　　如果不是被包养，她是怎么被拍到这样大尺度的照片？

　　如果不是被包养，林青第二次债务危机，她又怎么能帮他摆平？

　　那天林许愿一夜没有合眼，模糊的记忆冲刷着她的大脑。

　　所以她早就不是处女了，她早就将身体献给了一个她记不起来的男人。

　　她以为的瘾，是被人调教出来的。她以为的臆想，全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她甚至不知廉耻地圈住了他的腰。

　　以往只在梦里浮现的场景切实攻击了林许愿，价值观的崩塌将她整个人埋进废墟。道德败坏、故作清高、勾三搭四……一切旁人攻击过她的词语此刻都变成了真的。

　　她忽然想起了肖莉泼她的那杯酒，还有车库里周尧指着她鼻子的谩骂。

　　如果早知道自己是这样放荡的女人，她还敢回泼肖莉吗，还敢理直气壮地面对周尧吗？

　　她突然好害怕……

　　孟湛茗要怎么看她呢？

　　被周尧诬蔑的那天，她一边流泪一边斩钉截铁对他说：孟湛茗，我没有被人包养……

　　她躲在他的怀里寻求安慰，要他相信她。

　　孟湛茗说：许愿，我当然相信你。

　　——我当然相信你。

　　林许愿默默流着泪。

　　她骗了孟湛茗……用她的愚钝和清傲欺骗了他。

　　知道她这些不堪的过往，他还会和她在一起吗？

　　接下来的几天林许愿如行尸走肉一般。她没有再接孟湛茗的视频，她说摄像头摔坏了，每天只抽出几分钟陪他通话。孟湛茗以为她要忙着设计婚纱，处理工作室杂事，所以才这样疲惫。

　　其实是林许愿撑不下去了，再听见他的声音多一秒，她就要把一切和盘托出了。她思考不了任何事情，做不了任何工作。她盘算着孟湛茗回来的日子，自己好像一个即将奔赴断头台的罪人，死期将至，死期却未至。

　　也许斩刀砍下来的那一刻她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吧。

　　她每日惶惶不安，只能用浇花、遛狗这样重复的行为来麻痹自己。大脑叫嚣着她是个虚伪的女人，是个骗子。可偏偏在尖锐又绝望的声音里，她分辨出比起裸'照曝光，她更怕孟湛茗离开她。

　　在答应和他在一起时都没有这么觉得，可即将失去他的这一刻，林许愿发觉她是真的喜欢孟湛茗了。

　　但如同从前一样，许漫心在给她过完生日后毫无征兆地走了，林青不听劝阻三番五次受骗，周尧在她的庆功宴上说分手……所有林许愿担心的事情都发生了，她的人生仿佛活成了一个坏消息接收器。

　　只有孟湛茗是不一样的。

　　他不一样……与他的邂逅，是暴雨天赐给她的礼物。

　　可现在，老天大概要把这件礼物也收回去了。

　　林许愿走出22楼的电梯，看到孟湛茗的鞋架上放着一本书。暖棕的封皮，与胡桃色的鞋架相得益彰，一眼就知道是他的东西。

　　早上出门时还没有，是谁放在这里的？

　　她知道她不该动孟湛茗的所有物，可她没有忍住。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2021年3月3日，雨。

　　这是孟湛茗的日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