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规穿越》东河之上

30、醒来

　　修养不过几天，洛都的医生就来了。
　　医生是宋霜就读学院的医学部的老师。她还带来了宋霜导师给她带的药，那是治疗精神力的。
　　精神力回来的感觉终于让宋霜面色好转。

　　医生面上却有犹豫的神色。她最后还是向宋霜说明了情况，是关于向野的。
　　“向小姐需要精神力治疗。但是现在精神力强度和控制力达到要求的只有宋小姐您了。”
　　“如果要治疗向小姐的话，我能够在一旁给予您一些指导，只有您能来操作。”

　　“嗯，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宋霜问道。
　　医生惊奇看着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得到了回答。之前洛都的传闻中，可是听说宋小姐和这位宋家的私生女关系并不好啊。可见流言不尽然是真的。
　　“宋小姐，今天就能开始了。”

　　医生转身离开。帐篷内只剩下宋霜、龙安禾两人。
　　“你还发着低烧。”龙安禾低声道。她耷拉着眉眼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医生说话的时候也不看谁，像一条浑身湿漉漉的狗。
　　宋霜正要回些什么，又听见龙安禾说：“你用精神力的时候小心一些，记得顾及一下自己，不要过头，小心你自己最后搭进去。”
　　几秒钟后，宋霜回应道：“嗯。”

　　向野和宋霜的帐篷离得很近。
　　宋霜到的时候，医生正在向野身边等候。她在一边坐下，听医生说明向野的情况。
　　“向小姐因为过度使用精神力，进入了自我保护状态。形象一点来说，她给自己创造了一个心目中的假想世界，整个世界按照自己的设置运行。”
　　“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在合适的时候叫醒她。”

　　宋霜点头。
　　宋霜和向野两人并肩躺在一起。医生凑到宋霜的旁边，紧张地说：“宋小姐，可以开始了。我会告诉您精神力的运行轨道，这之后您就能和向小姐的精神世界产生链接，然后您就需要自己行动了。”
　　宋霜闭上了眼睛。

　　医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宋霜在精神力世界看到身边一个灰色带着蓝色的精神力团，她分出自己的一缕，直往里面冲去。
　　这一切宋霜做来并不需要花多少力气。她甚至还注意到医生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到了医生说的轨道尽头，宋霜的前一秒还只看到一团杂乱的精神力，下一秒就变了一副模样。
　　正是洛都宋家的大厅。她的视野中，只有自己和向野是正常的人，其它一切东西和人物，都是简单的线条和色块组成的东西。
　　宋霜站在可以看出来是宋家的门口，看见向野在跟一个和她一般大小的“简笔画”人说话。
　　她走近，靠近向野，试探叫了一声。向野仿佛没有听到。
　　宋霜皱眉，正要再度尝试，却看见那个简笔画人向她飞来，过程中同时逐渐变淡。直到与她重合，线条人也消失了。
　　向野一怔，转身，看到了宋霜。
　　“你怎么突然跑到那里去了。今天身体怎么样？”向野语气淡淡，带着战场带下来的冷冽。
　　向野的神色如同今天真的是洛都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医生的话响起。
　　“您应该在向小姐设置的黑屋时间段提醒她。”
　　“假想世界中的向小姐知道这是假的，但是情愿处于那种状态，没有自己主动逃离的动力。”
　　“同时她会为自己设置一个独处的时间段，这时候她处于清醒和沉沦的交界处。”
　　“其它时间您需要按照假想世界中的规则行事，否则反而会让向小姐怀疑，还会增加她对清醒的抵抗。”
　　“这需要您自行判断。”

　　宋霜抬头，发现向野已经走到她身边，圈住她的手腕。
　　“坐着。”

　　手里被塞了一个“杯子”。
　　“今天带你去体检，待会儿出发。”
　　宋霜看着手里那个一接触到她们两个就变得正常的杯子，回道：“好。”

　　一辆黑色的车行使在街道。如果街道不是奇怪的线条和色块组成的话，这副场景就再正常不过了。
　　宋霜靠着一边的车门，判断现在应当不是黑屋。

　　“待会儿体检之后，我带你去祭拜母亲。”向野目视前方，突然开口道。
　　“母亲去世已经一年了了，你不要太伤心。我听说你前几天在学校又几顿饭没吃。”
　　向野顿了顿，像是不习惯说这种软话：“母亲之前就嘱咐我，要照料好你。你这样我没办法给她交代。”

　　宋霜心里合计着，“我只是最近有点忙，忘记了。”
　　“那就好。”向野像是对自己说：“母亲让我照顾好你。”

　　宋霜和向野、宋云正在一张桌子吃饭。这时候两人所在的地方为中心，几米范围之内，都是正常的模样了。
　　宋霜心里默默计算。看来自己和向野精神力的链接并不是完全安全的，不过两天，“正常”化的范围就扩大成了这样。
　　等到这样的范围越来越大，最终会发生什么呢？

　　向野和宋云正在说话。
　　管家从一旁走来，从她踏进某个范围起，原本的线条人就被血肉充盈，几步之内，就变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何宋府原来管家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女人。
　　“伊家来人了，伊冯小姐野跟着她的母亲来了。”管家在向野身边站住，低头朝向野耳语几句。

　　向野皱眉，“我去见，请她们稍等。”
　　宋云说：“姐，你去吧。”
　　向野看了一眼还在吃晚餐的宋霜，起身应了一句。

　　向野走之后，宋云小声开口道：“上次伊冯也和她母亲来了，说她家女儿可以和姐姐你结婚，两家结亲。”
　　她朝宋霜微微一笑：“二姐帮你拒绝了。”
　　“不过姐姐你也不喜欢伊冯，二姐就帮你处理了。”
　　看到宋霜对此事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宋云睁着清润的眼睛，漂亮的祖母绿眼瞳闪烁，又低头继续吃早餐了。

　　知道晚饭结束，向野也没有回来。
　　这段时间不是独处，因此一定也不是黑屋时间段。宋霜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打算再过一会儿就去找向野。宋霜经过几天的观察，认为黑屋处于晚上的可能性更加大。
　　宋霜在自己房间坐了还没有一会儿，屋外就响起了敲门声，向野的声音响起。
　　“你在吗？我能进来吗？”
　　“可以。”

　　向野双手插兜，站在宋霜旁边，低头看见宋霜的发旋。她坐下，和宋霜中间隔着一个小茶几。
　　两人相安无事坐了一会儿，向野开口道：“伊冯跟我说要和你结婚。”
　　“她态度很轻佻，还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她之前还是军营的，我听说作风还不是很好。”
　　“看起来马马虎虎，不会照顾人。”
　　“这么大还躲在妈妈身后。”
　　向野最终总结：“你和她结婚，肯定没待在家里好。”

　　沉默在两人之间酝酿。
　　宋霜意识到她好像在等自己的回应。
　　“你做得对，我不想结婚，谢谢。”
　　向野起身，用手重重捋自己的短发，“那你早点休息。”

　　伊家除了聊天试探宋家联姻的意愿，还送来了请柬，是伊家家主的六十寿诞。
　　向野收下请柬，第二天就带了宋霜和宋云前去。
　　宋云的女伴是伊冯。车上她就拉着宋霜说话。
　　“伊冯她和我说的，你和二姐作伴，请不到你，就邀请你的妹妹。我刚好没有女伴就答应了。”宋云对宋霜说道。
　　向野端坐，对妹妹的事情没有表现出兴趣。听完后她说：“别拿这种事烦她。”
　　宋云对这个二姐姐还是有所敬畏，没有再说话。

　　宋霜熟悉的人不多，一个人坐在角落座位。
　　向野正在和别人说话。零星的话语可以传到宋霜耳边。
　　“宋小姐身体见好，起色看着比之前好很多……”

　　宋霜观察了一会儿，终于看出点什么。
　　所以向野心目中以后的生活，就是接手宋清的位置，然后宴席上把自己的姐姐带着，到处宣扬自己把上一任家主托付的看重的女儿照顾得多么好吗。
　　她若有所思。

　　晚上回家，她喝掉向野给她端的牛奶，如常休息。

　　向野的起床时间一直比宋霜早。
　　那天只是突发奇想，没有喝晚上的牛奶，宋霜早上半睡半醒之间，听到了一些动静。
　　宋霜莫名知道，现在比平常她起床的时间要晚。

　　有人走到她床边，然后是椅子被拉开。只有椅子腿在地毯上摩擦的细微声响。

　　然后一片寂静。
　　宋霜知道，有人正在看着她。
　　她睁眼。

　　向野有些惊讶，睁大眼睛，不过很快恢复平静，“你醒了。”
　　宋霜靠坐起来，她扶了她一把。

　　两人相对而坐，双目对视。
　　向野看着宋霜开口：“你小时候是养在外面的，后来大了一点才接回来。然后，我被母亲带回来了。”
　　向野向后一靠，双腿岔开，手交握在腹部：“家里你的东西都很少，都在你的房间了。”

　　宋霜问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向野却没接话：“你身体不好，总是待在自己的房间，我记忆里很少见你。”
　　她看着宋霜，怀着想要看透一切的深邃：“你得好好的，宋清才能放心。”

　　“这样的生活确实很好，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不过这一切得是现实才最好，不是吗？你在梦境里走到这里，但是在现实中还在北境驻守，但野不远了。你不想真正得到这一切吗？为什么不醒来呢？”
　　宋霜知道这就是向野的黑屋了。
　　这个时间段，如果没有意外，本应该就是只有向野一个清醒的人的。
　　独处并不简单指一个人在的时候。但是，宋霜有强烈的预感和判断，现在就是正确答案。

　　“我还记得前几年你去蒙烟，被人掳走，我去救你，结果两个人都被埋在雪下，还好最后有人找到我们了。”
　　“那时候，我真的有点——”
　　“怕了。”

　　她有意识，却不能行动。那双手一直在她脸上挖掘，冰冷的触感隔着一层薄薄的面罩残留在皮肤上。

　　她想，如果这样和宋霜死在一起，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她想，宋霜终究是她姐姐，在这样的时刻还记得挖雪，不让两个人死掉，也终究没有显得她之前的对她的一厢情愿的负担想法有些浪费。毕竟她是宋清一直都最喜欢的孩子，也是一直“威胁”她的计划的人。
　　她想，如果可以，她还是想和宋霜一起好好活着。就算说要好好照顾宋霜的话有一部分是骗取宋清的信任，是做戏，但之后，她会一直演下去的。就算有一天她烦了、厌倦了、演不下去了，看在今天的份上，她也会让着宋霜，就像以前那样，压制自己的脾气。
　　那也并不是多么难得事情。

　　宋霜每办法告诉她，自己知道两个人一定会被救的。她知道龙安禾和陶星星她们，就在来的路上，她们可以查看队友的位置。
　　只要两个人再坚持一会儿。
　　但向野的视角中，两人是险而又险的一次濒死。

　　“你怕什么？”宋霜突然开口问。
　　“宋清这么多年带着你活动，加上你军中的经历，难道她说换人就能换人。我不相信你会坐以待毙。”

　　向野看着她，如梦初醒。
　　她的脸被两只手掌捧住，宋霜的脸压近，琥珀色的瞳仁里含着凌厉的冰雪，让向野想到记忆中雪崩之下的寒冷。

　　“醒来。”
　　“需要你。”

　　谁需要我？

　　向野看着宋霜，不由回答道：“好。”
　　她握住宋霜的手腕，把她拉进自己怀里。

　　周边的一切，包括这个世界，都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猛然破碎。无数的碎片闪烁着逐渐淡去的颜色和光芒，而后最终归于消失。

　　向野眼中的宋霜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空茫之中逐渐消逝。她坐在那把椅子上，望着空白的的世界重新变得清晰。

　　宋霜感觉自己的灵魂重新回到躯体，而后头疼欲裂。她扶着自己的太阳穴，难受呻吟一声。
　　有人把她扶起来喂她一个药丸。她下意识吞下，吞下嘴边的清水把药丸咽下。
　　大脑内部的疼痛少许之后有所缓解。
　　宋霜才有力气睁开眼睛。

　　手腕有点疼。她转眼，看到自己的手腕被旁边躺着的向野握住了。
　　很快另外两只手帮她把手腕解放出来了。
　　是龙安禾。

　　“成功了，宋小姐！”医生兴奋的话再身旁响起。

　　“对啊，成功了，会动了。”龙安禾把宋霜的手妥帖放在她的腿上。
　　宋霜和向野之间的距离有半个手臂长。
　　“刚刚还抓住了你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