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人传说》水凝然

19、回忆

　　“娘，我们在这里耽误了好几天了，我们还有要事，要继续上路了。”一大早苏受收拾好了行李，朝进门的芸卉说道。
　　芸卉面色一怔，连忙将手中的鸡汤放下，走到苏受面前，拉住他的手，柔声道：“受儿，你就留在这里陪娘好不好？”
　　苏受面色有些为难，正好这时韩越和简风进了门来，韩越知道苏受不好开口，所以代他说道：“我们此行是为了找到龙精石。”
　　苏受看到韩越，努力让自己的笑，变得从容自在些。韩越望着他还似平常的笑容，知道他没有乱想，心下也放宽了许多。
　　“你们要上山找龙精石？”芸卉的眼里充满震惊，随即染上一层落寞，其实她早该猜到了，只是她一直不愿意去想去面对而已。
　　苏受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娘，我们现在才告诉你。”
　　芸卉摇摇头，眼中满是担忧：“你们可知道，凭你们三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拿不到龙精石。山顶有一个仙姑，因为犯了天规被罚守附禺山，她是真正的神仙，比我的功力不知强上多少倍，你们连我都打不过，怎么去打败仙姑抢龙精石。”
　　韩越简风苏受互相看了几眼，韩越上前一步，眼神坚定的说道：“不管多困难，总要试一试才行，此行如果拿不到龙精石，即使将命丢在这里也无妨。”
　　苏受一听可急了，连忙朝芸卉说道：“龙精石关系到整个铸剑城百姓的性命，所以我也会帮韩越的。”
　　芸卉看着苏受，心下思量片刻，将他拉到自己身后，随后朝韩越和简风说道：“不是我阻止你们，而是想要拿到龙精石比登天还难，先不说山顶的仙姑，光是前面不远处有一个悬崖，你们都过不去，我刚刚找到儿子，可不希望他现在就死。我可以布个阵法送你们离开，至于铸剑城的百姓，你们还是另寻他路吧。”
　　简风是到过那处悬崖的，所以知晓那里凭他们三个人的力量是根本过不去的。
　　“娘……”苏受扯着芸卉的袖子，猛摇头道，“我不会丢下韩越的，他也不会丢下我的。”
　　“可是他都不接受你！”芸卉望着苏受，眼中渐渐浮上一层雾气，声音有些哽咽：“难道你就舍得丢下娘？”
　　“不是……”苏受连忙解释，“我不会丢下娘的，等我们拿到龙精石，我就回来接你去铸剑城住。”
　　芸卉苦笑：“这附禺山被下了禁制，我以及山顶的那个仙姑，都出不了附禺山。”
　　“那解决完铸剑城的事，我回来陪娘。”苏受连忙说道。
　　看着苏受的样子，芸卉的脸上这时才爬上笑容，转头看了韩越和简风几眼，心里明白，苏受是放不下韩越的，虽然韩越有原因不接受苏受，但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继续喜欢他，这样单纯的痴情，让芸卉很是感动，但是，她舍不得自己的儿子以后受苦。
　　心下叹了一口气，芸卉望着苏受，一丝苦笑爬上嘴角，苏受不了解，那处悬崖的破解处就在自己身上，如果苏受知道了，他还会继续往前走吗？那样是不是会让他陷入两难的境界？毕竟，在最亲和最爱之间的选择，永远是最残酷的。
　　她舍不得儿子为自己受苦，因为她已经为儿子牵挂几千年，知道那种舍不得放弃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所以，即使她的出现在苏受的生命里只是昙花一现，她亦无悔。
　　手摸上苏受的头发，芸卉浅淡一笑：“好，娘准你们离开，但是，再给娘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娘带你们到悬崖那边，开启机关送你们过去。”
　　“真的？”苏受立即开心的一把抱住芸卉，撒娇似的蹭了蹭，“我就知道娘是最好的，最疼受儿了。”
　　芸卉被他蹭得“咯咯”直笑，但是，笑容背后，却是无尽的留恋与不舍。
　　一边的韩越和简风见此，也放下心来。韩越微微低头，看到苏受的笑颜，一言不发转身回了房。
　　夜凉如水，月辉如织。
　　三天的时间，芸卉陪着苏受，爬树摘果、做秋千、攀援崖壁、采摘野菜蘑菇、烧水做饭，望着芸卉含笑的面容温柔的双眸，苏受总是感动不已，原来母爱的感觉，是这般美好。
　　今夜是最后一夜了，芸卉带着苏受他们来到了小竹屋附近地势最高的地方，朝着苏受神秘一笑道：“受儿，娘有最后一份礼物送给你。”
　　“是吗？”苏受开心的笑道，“娘送的什么礼物我都喜欢！”
　　“傻孩子！”芸卉含笑揉了揉苏受的头发，转而面向天空的方向，手指一点，前方夜空就忽然亮了许多。
　　周围渐渐传来许多鸟叫声，他们身后树林里栖息的鸟儿也都扑腾着翅膀朝天空那边飞去，苏受有点奇怪，但是转头看到芸卉含笑的面容，自己也不多问，只是随着芸卉的眼神，注视着前方天空发生的一切。
　　天空的黑点越积越多，因为他们四个都是目力极好的人，所以可以清晰的看到天空那些鸟儿的形态。无数的鸟儿集聚在天空，鸣叫声震响山间，嘈杂但是悦耳，场面甚是壮观。
　　突然，一道嘶鸣划破黑夜，霎时将成千上万的鸟儿的声音给镇压下去了。
　　“啊，凤凰！”苏受惊叫出口，那就是他们上山来的路上看到的那只高傲的凤凰！
　　芸卉朝着苏受笑，月色将她的笑容渲染得格外好看。
　　随着凤凰的展翅，一圈圈的红色光晕渐渐散开，凤凰浑身便浸浴在红色的光芒之中，随着身形的移动飞翔，变出千万种姿态，每一个姿态都是美丽万分，五彩的羽毛划过天空，发出宝石一般的色彩，漂亮的尾翎，划出一道又一道美丽的光线。周围的鸟随着凤凰的舞动，围着它飞旋，渐渐形成一个大的包围圈，而凤凰便是中间高傲的表演者，四周的鸟儿正以一种虔诚的态度，为它伴舞向它朝拜。
　　“百鸟朝凤！”简风低呼出口，满眼惊艳。
　　这般壮观的情景，苏受他们何曾见过？此时已被吸引得目不转睛了，尤其是月色的衬托，更是显得眼前的一切，梦幻一般的不真实。
　　芸卉转头看到苏受兴奋的侧脸，脸上渐渐浮起满足的笑容。
　　月辉渐散，一场壮观的表演拉下帷幕。
　　几人各自回了房，芸卉这时表现得对苏受特别依恋，苏受摸摸脑袋嘿嘿直笑，然后在芸卉的陪同下，进了房间，芸卉说还想再跟他说说话。
　　简风有些睡不着，于是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望着天上的那轮圆月，沉默起来。
　　韩越走出房间，在他旁边坐下，漫不经心的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一个人。”简风的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以前我陪她看烟花的时候，便是这样的一个夜晚，当时她的笑容，很美。”
　　韩越没有说话，只是抿抿唇浅淡一笑。
　　今晚的夜色，有一点点伤感的味道，不知为何，简风有一种倾诉的欲望，上百年了，他只是一直在寻那个人，走过那么多地方，路过那么多的人，谁也不清楚他到底在坚持些什么，但是，此刻，经过一路上的磨难，简风觉得韩越和苏受都是可以深交的人，所以，此时心下一动，便想将这百年来的寂寞与期待都说出来。
　　简风看了看韩越，淡淡一笑，说：“没有深刻体会过，是不会明白其中的刻骨铭心的，也许你会认为我傻，但是，那只是我还存了希望。”
　　随后，简风娓娓道来。
　　百年前，简风还是大陆东方一个隐秘修仙门派的弟子，偶然认得一个女子，她很美，美得让人过目难忘，像所有的爱情故事一样，他们经历过一些事情后，相爱了。
　　然而，那女子其实是天上的仙女，而且简风作为修仙派得意弟子，是不准许与别人相恋的，他的任务是修炼成仙，从而光耀门楣。但是，少年心性让他不顾一切要与那女子在一起，那仙女在天上寂寞千年早已厌倦了神仙的生活，于是，两人便不顾一切的要在一起。
　　什么样的开头，便注定了什么样的结局。
　　两方的压力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仙女为了躲避天庭的追捕，自封仙力隐藏了所在，简风也为了爱情被逐出师门，但是，他们还是不悔。
　　然而，好的日子没过多久，他们遇到了一个妖兽，简风虽然修仙，但是能力有限，根本就打不过那妖兽，但是，他不能认输放弃，几次拦住仙女，阻止她使出仙术，因为一旦她使出仙术，天庭的人就会发现他们，他们便真的不能永远在一起了。
　　强撑了许久，简风依旧不认输，那妖兽竟然一把掏出了简风的心脏！
　　此时已不能再忍了，仙女解开自身封印，击败妖兽之后，简风已是无力回天。她哭了许久，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她知道天兵天将不一会儿便会将她抓回天庭，她永远永远都别想再跟简风在一起了，所以，她做了一个决定，用自己救活简风。
　　她将她的心安在他的身上，费尽一生修为，终于是救活了简风，但是，自己却要烟消云散了，但是，她没有半点难过，只是默默躺在他身边，拉紧了他的手，不放。
　　当简风醒来的时候，仙女的师兄已经带她的尸体离开，临走时冷冷的对他说：“是你害死了轻颜。”
　　轻颜，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轻颜。
　　他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师兄抱她离去，很想冲上去将她抢过来，但是，心疼得厉害，他虚弱的倒在地上，只能看着她慢慢离去。
　　攥紧胸口，简风第一次，流下了眼泪，她的心还在这里，会一直陪伴自己。
　　伤好后，简风便踏上了需找轻颜的路，虽然，她用了自己心和修为救活了自己，本应该是烟消云散的，但是，他存了希望，哪怕是她转世投胎了也好，他相信自己还找得到她，因为，这颗心，是不会撒谎的。
　　可是，一百年了，他寻了一百年，周围已是物是人非，他还在继续寻找着。
　　简风自嘲的一笑，问道：“我是不是很傻，也许她早已经灰飞烟灭了。”
　　韩越沉默着，淡淡摇头，轻轻开口：“心还在，人不死。”
　　“心还在，人不死……”简风愣了愣，喃喃念了一遍，随后一笑，朝韩越说道，“谢谢，不管她死了还是没死，我都会一直找下去，有她的心陪着我，便足够了。”
　　说完，手轻轻抚上心口。
　　韩越也笑，回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然而转过头时，眼里一片落寞。
　　他和苏受之间，又该如何呢？简风和轻颜可以爱，爱得轰轰烈烈不顾一切，即使最后不能在一起，至少曾经有过一段幸福快乐的回忆。苏受可以爱他，可是，他却不能爱苏受，不为什么，只是不能爱，他肩膀上的东西，比他们多得多……
　　昏黄的烛光，微微摇曳。
　　苏受已经和衣躺在了床上，芸卉坐在一边，含笑看着他，苏受嘿嘿笑了两声，朝芸卉说道：“娘，有些晚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今天晚上的百鸟朝凤太壮观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芸卉浅浅一笑，问道：“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苏受摇摇头：“今天已经吃很多了。”
　　芸卉眼神落寞下来，又道：“那你给娘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娘想听听，看你小时候是不是跟在娘身边一样调皮。”
　　苏受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小时候师傅总是说我调皮得跟猴子似的。”说罢，便将以前在山上的一些趣事和糗事将给芸卉听，听得芸卉是大笑不止。
　　“难为你师傅还能容忍你这么久！”芸卉掩嘴笑道。
　　苏受也笑了两声，随即好奇的问道：“娘，你以前是怎么把我弄丢的？”
　　芸卉收起笑容，陷入回忆之中，勉强笑了两声道：“九尾狐一族本是住在青丘的，但是，我年轻的时候爱上了一个凡人，抛却一切跟他在一起，怀了你，没多久你就出生了，但是天生的体弱，不能适应凡间的环境，长到六岁，你已经虚弱得不像同龄的孩子，无奈之下我将你变回原形冰封，准备和你爹白头之后便回来带你回青丘，但是，你爹寿终正寝后，我再去寻你，你便不见了。”
　　“啊？是这样子啊！可是我从小身体就很好啊！”苏受有点不解，“而且我从小就在山上长大，六岁之前应该也是在上山才是。”
　　“你不是说你师傅是神仙吗，也许是你师傅有办法将你体弱的毛病治好了。”芸卉朝他笑了笑，后面一个疑惑虽然未为苏受解答，但是，她肯定，他是她失散千年的儿子。
　　苏受虽有疑惑，但是也没再说什么了，即使他不是她的儿子，他也是她的儿子了，就当是为她的儿子尽孝好了，母爱的温暖，让他舍不得放弃芸卉这么个好母亲。
　　芸卉见他不再多说什么，心中也开心，哄道：“快些睡吧，明天早上还要赶路呢。”
　　“嗯，娘你也早些睡。”
　　“好，娘看你睡着了就去睡的。”
　　“哦。”
　　由于这几天玩得有点累，苏受很快便睡着了，芸卉含笑看着他的睡颜，想要再摸摸他的脸，但是又怕弄醒他，于是，只是默默坐在他的床边，看他恬淡的睡觉，呼吸均匀。
　　芸卉淡淡笑着，眼中渐渐含泪，一夜无眠。
　　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