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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流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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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升晓得要除去自己新生肌肤时,并无惊惧,她此前兴许也晓得。毕竟木生丹此种神药医书中常常提及,活死人肉白骨,但不可有外力干涉,譬如旁的丹药、涉及灵力的术法等等。
“我自己来罢,有些丑。”她向来喜欢漂亮之物,对那灵力生出的薄薄一层皮肉颇为嫌弃。
淮与心觉自己也下不去手,便点了头。风升对切肤之痛尚能忍受,连根木棒也未叼,捏着刀掀开衣袖便要动手。
她动作利索,轻微的哼声溢出时,淮与心中如被人捏了下。这将万人斩于剑下而不眨眼的人竟看不下去,合了眼。
“师尊,净术。”
淮与颤着手抹去血迹,将丹药喂给风升。
她径直将药送到了唇边,风升心中一提,小心翼翼没有含到她的手指。
经脉中生出暖流,转瞬那份暖意席卷全身,尤以右臂断口处最甚。
风升弯眸,生出肌骨有些许的疼,但不值一提,她笑道:“木生丹当真可贵,此前我糟蹋了一颗,可惜了。”
“我们也是懵,当时竟忘了这一茬。若早想起,便无需兜这么大一个弯子,木生丹也能省下一枚。”
当时情急,她无心思虑,师尊似也未曾想到。剑髓失去一半,经脉也空出了一半,可修行经脉,而后问题便迎刃而解。可当时愣是没人想到,甚至直到师尊归来,她提及,自己也才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
“不过死物,谈何可惜?不及你。”淮与道。
她言语直白,却又不含他意,风升闻声情不自禁勾唇,心情颇好。
“本也没有‘若是’,且正是如此才将事情查清楚,总好过一头雾水。”她道。
淮与点头,风升便继续道:“原先我还不信书上所言:剑修平视眼前之物,难顾虑全局。我当时还觉得写这书的人太过片面,如今一瞧。”
她撇撇嘴,“好罢,他是对的。”
她仿佛又恢复了原先的生机,絮絮叨叨说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几日她看似无恙,淮与到底能察觉一二她的异常,此刻见她恢复常态,心中也回暖。
她难得也加了几句,像是调侃,“书上亦言音修多俯视全局,可我二者皆是,他如何解释呢?”
风升闻声还真被难住了,她又想到旁的书中对音律的解释,也觉得不通,良久才道:“那果然还是他有失偏颇,未曾料想到世上还有如师尊这般的天才。”
说着说着又去花言巧语了。
“即便是天才,不也未曾反应过来么?”
风升话又被堵,拧眉思索半晌,抬头却见她师尊含笑的脸。
“……合着师尊是堵我话呢。”她装模作样哼了声,“谁家师尊是这样的?”
话音起伏间,她右手已长好了,淮与在她身侧坐着,顺手便将她右手捏进掌心打量。
“可也未见谁家徒儿如你这般。”她随口道。
风升任她探入灵力查探,反驳道:“师尊未见过旁人家的弟子,如何能断定我不寻常?”
她对师尊闭门不出的功力有十足的信心。
淮与有心逗她,脑子不比她差。
“你不也未拜过旁的师么?”
“……我是你选的,还能嫌弃不成?”
“怎能扯上嫌不嫌弃,这可无甚关联。”
风升接不上话了。
见她吃瘪,淮与轻笑出声,索性接着逗她:“所言可虚?”
“师尊~”
话是说不出,不过她会放娇,而她师尊也正吃这一套。
淮与果真不继续追问了,哎了一声叹息。
“不与你道,你自个也能叽叽喳喳。难得与你共谈,你又不乐意。”
风升初时闻言,心想:这哪是共谈,这分明是调侃自己,哪能谈下去?
念头还未成形,兀自便消散了,顺着她的话便想了下去。
实际上,若淮与有心与人争论,应当无人能说过她,除非音律造诣比她还要高。
此谓音修,大成之后,言谈中也带着不讲理的霸道,对话之人不经意便会顺其言论而思。
风升这么想下去,着实觉得自己没理,可又不愿认输,只得继续撒娇。
毕竟么,撒娇无需讲理。
“那我就是如此不讲理。”将脑袋贴在她怀中吴侬软语,“左右我们与寻常师徒不同,师尊体谅体谅我嘛。”
至于这不同是哪里不同,她未言。
淮与也知晓有些不同,不同便不同了,顺其自然便好,她未多想。风升常这么跟她撒娇,她含笑将人抱住,“好。”
风升靠在她怀中,眼眸弯弯,察觉体内游走的灵力退了出去,是淮与查探好了。
她抽出被握着的右手,和淮与的手贴在一处,指尖相对,指腹相贴。
“长长了!”见两只手的差距少了些许,她惊喜道,又伸出左手和她比。
左手也长了。她喜不自胜,从淮与怀中出来,站直身子将她拽起来,“师尊师尊,兴许我个子也长了些,这应当是木生丹之效。”
无需淮与多言,她自顾自便将木生丹的功效与利害说了出来,而后看着又缩小了的身高差,那喜悦简直想传到整个藏雪峰去,让那些花草树木、走兽鸟雀也晓得。
淮与看着她,不知怎的又想笑,“怎这般执着身高?”
“你们这般长手长脚的高人自是不懂。”风升哼一声嘟囔说。
这话说的,仿佛她便是那短手短腿的矮人了。铭胤若知,怕是要翻个白眼,毕竟风升还高她小半个脑袋。
三年的追逐迎来结果。风升自是高兴,正借此去外峰转几圈,还能听听门内如何传师尊,此外,她亦有心查查师尊往事。
风升与他们谁也不是深交,加之她善于倾听,说话时又颇博学有趣,故而愿同她讲话的同门不少
这才出峰,见了外门一师姐,开口便让她愣了。
“小师妹,你可还好?”师姐瞧着有些担忧,“童师姐说淮与君罚你去了乱风岗,你分明还受了魔族歹人的伤,淮与君怎能如此?”
风升一懵,她何时去了乱风岗,那不是惩罚弟子的刑地么?
童茗师姐如此言?还是只是流言。
“无需反驳外人所言。”出门前,淮与如此与她道。
她略微睁大眼睛,只一瞬恢复如常,心神有些飘,与她聊了片刻便离开。
凡所遇同门,口中皆是对淮与君的不解,对她却只有同情。
“淮与君除魔便除魔,可那手段也太骇人了,看当时情形,甚至没与掌门他们商议。”
“蔡师兄怎会是魔?他十年前便在青轩了!哪只魔能在仙门待上十年!”那人愤愤。
“我也觉得,其中兴许有人并非魔族,而是在课上不敬她,她记恨着,此事假公谋私报复。”有人附和。
“便是掌门他们再如何说,也难掩众人口,谁不晓得淮与君性情不定,此前还有一弟子在课上顶撞她,那堂课结束之后,再未见过那弟子的身影。”
“对啊,再说何时见她如此憎恨魔族了,不惜让我们诟病也要杀人,先前去除魔,连隔壁村落饱受魔族祸害,她也未去,就只除了那只纠缠她的女魔那一脉。”
他们看到风升,本还抱怨着淮与,看了她竟异口同声关怀,“小师妹如何了?我等先前试图去乱风岗为你鸣不平,可皆进不去。”
风升不言,她知道即便自己不开口,他们也能自顾自说下去。
“照理来讲,你被魔袭击了,应当好好疗愈,可却教你师尊罚去乱风岗,还说什么因弃同门而去,故而罚你,这也太过不可思议。”
“任谁打不过都是逃啊,怎会白白送死?”
“淮与君真是的。”众人又同仇敌忾。
末了,有一人道:“可淮与君实力高深,我听内门师姐言,青轩近百年能位居第二仙门,便是有淮与君之故。”
“那一整日的琴音有如神迹。”
同仇敌忾的众人又换了方向,话中多了些许的畏敬。
风升敛眸离去,晓得此处不会有旁的消息。她抬起右手,垂头看着掌心纹路,忽地顿悟了。
——师尊无需管那些流言,实力便是一切。
子虚乌有的乱风岗,无非是为了让她与师尊对立,将所有非议都揽在师尊身上,她身为淮与君之徒,才能免去责怪。
同门未言铭胤,应是师尊不提。师尊为何不提?因她是铭胤的目标,她身上的剑髓是铭胤的目标。
她不闻外事,不踏足外界,不懂常人情。可她却晓得替自己遮去非议,那为何不除去自己的?即便有实力,可这些流言在身,当真不难受么?
稍加更正方式即可,师尊为何不愿?她分明不是不懂。毕竟……她还替自己挡了流言蜚语。
就当真心如磐石么?可磐石也并非这般爱往身上揽错。
她不解,愈发想知晓淮与的旧事。
若想知晓些门内旧事,恐怕还需去问师姐,常在主峰瞰星楼值班的师姐。
风铃轻晃,女修看向来人。
“小师妹?”她有些惊喜,“久未见你来此。”
风升笑道:“师尊给了我许多书,我还未看完,便没来此了。”
果不其然,女修闻言欲言又止,风升替她说出口。
“师姐也听闻了有关师尊的流言?”
看她坦坦荡荡,也并无对淮与君的不满,女修心想这一头倒的传言兴许不对,她有些心虚,“看来淮与君并非传言那般。”
“自然。”风升面不改色道:“师尊自有苦衷。”
女修闻言深以为然,“我们还是不该听那些空穴来风的流言。”
“可……众口铄金。”
风升一笑,不欲谈论这些深重的话题,“我来是想问师姐可知晓师尊往事么?我想多了解些。”
“譬如师尊将顶撞她的弟子杀了,而后不在外门授课,又譬如对一个被魔族侵扰的村落不管不顾,这些事可有隐情,师姐晓得么?”
她与女修相熟,便未兜弯子,径直问。
女修有些为难,“这是近百年内的事,皆无定论。”
“此话何解?”风升追问:“百年内无定论,百年前呢?”
女修眼神飘了一瞬,风升了然,她拎出脖颈上挂着的戒指项链,注入灵力开启阵法,“此物可隔音,师姐莫怕。”
女修轻抚胸口,这才道:“那便好,虽不知为何恐惧,可总觉得门外会忽地闯进长老,那我们便完了。”
风升眨眼,回忆起了往事。三年前还未拜师时,师姐正欲给她开后门,师尊突然进来将二人吓了一跳。师尊事后除去了师姐的记忆,故而她才不记得。
那时应是为了她不被人诟病,毕竟还未拜师,若教人知晓二人提前相见,对自己总归不好。
如此,师尊分明记得这些琐事,并不如她看起来那样不懂人情世故。
女修接着道:“两百年前淮与君被人构陷,在清虚门待了五十年,而后前任门主去世,恰她归来,归来后便性情大变。”
她压着嗓子,“这是我能确信之事,旁的皆是弟子们猜的,便不说了,说了兴许更乱。”
风升瞳孔微缩。
又听师姐说了片刻,她沉默想:她有长老令。那是此前师尊给她,便利她出行所用。
门内她应当何处都能去,包括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