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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P.绝症患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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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科航?
时路脑袋空了几秒才想起这人是谁——同班同学,隔壁舍友,好像还是体委,因为没说过几句话,所以没什么交情。
“好端端的干嘛和他打架?”
“因为你啊。”
因为我?时路听得一脸茫然,“关我什么事?”
沈翊白觉得架不能白打检讨书也不能白写,既然罪魁祸首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他有必要提醒一下,不然还会有下次。
倒不是他怕打架,以前为了能帅气的一挑几,专门练过几年的搏击术,来十个周科航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是怕又要踏马写一千字的检讨。
沈翊白煞有介事开口:“还不是因为他总指使你做这做那,我看不过去,就把他揍了一顿。”
时路更迷茫了:“他指使我做什么了?”
小蠢蛋就是小蠢蛋,都说到这份上了还那么呆。
沈翊白伸出手指头跟时路掰扯,打水,领快递,收衣服……就连“路过顺走了一支笔没还”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被他算了进去。
越算越觉得刚才下手轻了,就应该往死里揍,什么狗比东西敢这样使唤他家路路。
“你看看,那么多呢!”
时路听完,哭笑不得。
沈翊白絮絮叨叨举的那些例子,因为太顺手太过寻常,以至于时路压根没放在心上,他甚至连周科航这个人都没怎么记住。
就好像走在大街上,随手帮老奶奶捡了一地的苹果,然后第二天在同样位置,又扶了一位老奶奶扶过了马路,仅此而已。
谁会去记两次帮的都是同一个老奶奶?
“你就因为这跟人打一架?你是不是傻啊。”
沈翊白这下是真委屈了,帮时路出头没得夸夸就算了,还挨骂傻,他蚊子声哼哼:“就算我腿断走不了了,都舍不得让你帮我去打水打饭,他有手有脚的凭什么使唤你啊?”
这句话让时路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沈翊白这是觉得他被人使唤受了委屈,所以特意替他出气吗?
可这也太……
时路的心脏仿佛被一片轻柔的羽毛拂过,留下了无可察觉的一阵痒。
他转身从储物柜里找来碘伏和棉签,心想,那么帅的一张脸,万一留下疤痕怎么办?
不会要他负责吧?
这不吃那不吃的,他可养不起这么娇贵的玩意儿。
“疼不疼?”
屁大点伤口,要是再回来晚几分钟估计都结痂了,沈翊白却嗷嗷叫唤,搞得跟被折断了手脚似的。
平时就爱撒娇,这会儿脸上还带了伤,看着更楚楚可怜了,时路托住他的下巴轻轻吹,柔声安慰:“很快就好了,忍一忍哈。”
温热的气息拂过脸庞,沈翊白仰头看着时路眼珠里的自己,心脏突然不听使唤的乱跳起来,像中毒。
草,他不是内伤了吧?
那姓周的难道深藏不露?
处理完嘴角,时路问还有哪儿不舒服,沈翊白像个急病乱投医的绝症患者,傻愣愣开口:“胳膊,后背,心脏……完了,我好像哪哪儿都不舒服。”
被打得那么惨?
看着不像啊,时路撩起沈翊白的袖子检查,手臂没发现有淤青,摸了摸胳膊,也没有红肿,正要上手解衣领看前胸后背,被对方一把捉住了手腕。
“你别摸了……我,我又好了。”
怎么忽好忽坏的,时路抬头吓一跳:“你脸怎么那么红?发烧了?”
沈翊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真的发烧了,不然怎么感觉浑身都在发烫,尤其是被时路碰过的地方,烧得他心脏都在疼。
“可能是中暑了,这是什么啊?”沈翊白口干舌燥地移开视线,把那份一直往外飘香味的饭盒拉过来,打开。
“肠粉?打包给我的?”
“对啊,我不是发信息问你要不要吃么?”
当时看不懂那条回复,这下明白了,时路觉得沈翊白对他那么好,他也应该有所表示。
于是时路小声说:“这可是我特意打包带给你的哦,不是顺便。”
沈翊白一筷子差点咬到舌头,说话都结巴了:“谢,谢谢。”
时路眯眼笑起来,说:“不客气。”
吃到一半周科航回来了,顶着张鼻青脸肿的大花脸,进屋前狠狠地瞪了沈翊白一眼。
沈翊白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两人隔着空气,用眼神又打了一架。
时路看不下去了,轻轻碰了碰沈翊白的胳膊,催他:“赶紧吃,粉都坨了。”
听见时路的声音,周科航停下了脚步,内心踟蹰挣扎了好一会儿,转身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时路,出来一下,我有话想对你说。”
沈翊白以为他还想找时路麻烦,毛都炸了。筷子一砸瞬间进入战斗状态,雄鹰护雏鸟挡在时路的身前。
“干嘛呢?冤有头债有主,和你打架的是我,有什么冲着我来!”
“…………”
神经病啊??
周科航是真的被打怕了,他只是长得高,不像沈翊白是练过的,被揍的肋骨和小腿现在还隐隐作痛。
只好停下来远远地看着时路。
时路捏住沈翊白的后脖颈,跟拎狗似的把他拎开,然后把他按回在座位上。
“你吃你的,别添乱。”
宿舍外的走廊上。
周科航顶着后方沈翊白虎视眈眈的目光,和时路说对不起。
他承认自己的确是有私心,借着“顺便”的名义让时路做了很多事,可他依旧觉得那些都是小事,不至于让沈翊白这样发疯,上纲又上线的。
“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时路看了眼周科航脸上挂的伤,虽然不是本意,但这场纷争终究是因他而起。
他替沈翊白道歉,问:“我那还有碘伏和创可贴,你要用吗?”
开玩笑,沈翊白还在里面恶狠狠地盯着呢,周科航哪里还敢要时路的东西,连忙摆手走了。
“那王八蛋找你干嘛?”
大家都是同学,又是一个宿舍的,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时路主张息事宁人,觉得今天这件事应该翻篇儿。
于是他纠正沈翊白的称呼:“以后不要喊人家王八蛋。”
“为什么不能喊,他就是王八蛋。”
沈翊白极其小心眼儿,时路帮理不帮亲的行为也让他不爽,他已经把时路归为了己方阵营,统一战线,哪有替敌人讲话的道理。
沈翊白说:“你这是叛变!”
这都什么跟什么,时路觉得自己在和小孩儿交流,不能讲理,只能哄。
他试着顺毛:“他都跟我道歉了。”
沈翊白俩鼻孔往外喷气,不过脸没那么臭了,心想,还算那姓周的王八蛋会做人,知道要过来道歉。
时路见沈翊白不吭声,以为对方还在因为自己“叛变”生气,可他长这么大没哄过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道歉?说几句好听的话?
还是学着沈翊白平时的样子,撒娇卖个萌?
纠结间,时路瞥见桌面有张A4白纸,上面潦草地写着“检讨书”三个大字,突然灵光一闪。
“老师罚你写检讨啊?我帮你啊。”
前一秒才批评完他老当冤大头,后一秒就主动凑上来,完全不吸取教训。
沈翊白感觉刚才一番话白说了,沉着张脸扮高冷。
时路见主动示好无用,只能作罢,低着头在纸上默写化学公式,沈翊白哪里看得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在心里很轻地叹了口气。
算了,谁让他善解人意呢。
沈翊白给自己搭好台阶,反过来安慰时路:“那你帮我写前五百字,剩下五百我自己发挥。”
时路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哄,展颜笑起来,说:“好。”
看着那张笑脸,沈翊白目光晕眩,觉得自己好像又要中暑了。
第二天晴空万里,是个露营的好天气,班长定的集合时间在早上九点,沈翊白特意关了闹钟和手机,在宿舍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醒来发现下铺空空如也。
哪怕是周末,时路的身体也严格遵守日常作息,天没亮就自动睁开了眼,宿舍里呼噜声此起彼伏,去露营的大部队还没醒,他轻手轻脚地收拾好自己,捧着书去了图书馆。
作为省重点,诚德的学习气氛特别浓厚,尤其是周末的图书馆,高三党和复读生占据了大半江山,大家都自觉看书,静得只能听见翻书声。
光是在那坐着不动,都能感受到四周福照过来的学习圣光。
时路很喜欢这种悄无声息的庄严,也不用在意周围有人用异样眼光看他,戴上耳机,定了个五小时的番茄钟,不知不觉把自己也熬成了一道圣光。
等他这束圣光重新坠入凡间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手机有七八条未读信息,全都来自同一个人。
-你在哪呢?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快中午了你不饿吗?
-你不会回家了吧?
-人呢?
-委屈.jpg
“………………”
什么情况?
时路刚出现宿舍门口,就被飞奔上来的沈翊白一把抱住了,对方拿脑袋蹭他肩膀,语气委屈巴巴的。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时路把肩膀上的脑瓜子推开,纳闷问:“今天不是去露营么?你怎么还在这儿。”
沈翊白目光闪烁了一下,扯谎:“我……起晚了。”
头次听说因为睡懒觉错过玩儿的,时路把书放好,领着这位毫无时间观念的傻大个下食堂吃了午饭,还尽心尽责地陪他在操场散步消食了半小时。
吃饱喝足休息够,手机里的番茄钟反复提醒,下午的学习时间已经开始了,时路拿上要用的课本和试卷,准备重新回到图书馆继续当圣光,被沈翊白拦住了去路。
“你就不能在宿舍学?”
“图书馆效率高。”
沈翊白摆出可怜表情:“可我一个人在宿舍好无聊。”
时路不为所动:“那你到外面玩儿去。”
“一个人玩也无聊。”
“…………”
看出时路在纠结,沈翊白举起手发誓。
“我绝对绝对不吵你,吵你我是小狗。”
“好不好嘛?”
你不就是小狗么?
时路心想。
沈翊白那张脸真的很适合示弱和撒娇,眉眼一耷拉谁都拒绝不了,时路心中的天平第一次倒向了学习的反方向。
一整个下午,沈翊白罕见地安静,时路写试卷他在旁边画画,时路看书他戴着耳塞打游戏,时路休息他也跟着回窝睡觉。
日落西山,时路被沈翊白从梦中薅起来,半梦半醒间听到熟悉的碎碎念。
“醒醒,到点了路路,该起来吃饭了。”
时路睁开惺忪睡眼,就看见穿戴整齐的沈翊白乖巧地蹲在床边,眼巴巴看着他,就差嘴里叼个盆了。
时路被他这副傻样逗笑,起身换好衣服,正准备问这个傻缺晚上想吃什么,他请客。
沈翊白突然从后面扑上来勾住他的肩膀,把他揽在怀里,边走边说:“我们到外面下馆子吧,庆祝一下。”
时路低着头闻到了对方衣领上残留的洗衣液味道,还感受到了对方若近若离的鼻息和心跳,突然觉得这个姿势过于亲密了,哪怕他和沈翊白都是男的。
也好像不太妥。
时路不动声色地拿掉肩膀上的手,往前走了几步,没回头。
“你想庆祝什么?”
“庆祝我们成为同桌和舍友啊。”
“这有什么好庆祝的,而且都快过去一个月了。”
沈翊白跟上来,不揽肩了,但改成拉手,他的掌心很大也很烫,碰上气血有些不足,冬天就手脚冰冷的时路,像火山融化了冰川。
时路心脏都被烫了一下。
“庆祝不分早晚,这么有缘分的事情,当然要——嗷,你掐我干嘛!?”
“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沈翊白就乖了一下午,这会儿又变回了老样子,强词夺理:“这不叫动手动脚,这叫勾肩搭背,叫哥俩好。”
说完,牵得更紧了,像粘了502胶水扯都扯不出来,时路跟他较劲儿了一路,最后自暴自弃地由他去了。
心想,沈翊白要是听得懂人话,那他就不是沈翊白了。
时路在诚德读了五年,抛开寒暑假坐班车回家,其他时间基本都不出校门,最远只去过路口的文具店。
而沈翊白转来不到两个月,时路的活动范围就从教室和宿舍扩大到了方圆五公里。
每到周末,时路都会被沈翊白拉去外面晃荡,理由千奇百怪五花八门,什么“和隔壁班的篮球比赛赢了,要好好搓一餐”,“路口的奶茶店开业,买一送一”,“这周没数学作业”……
最后实在找不到理由了,干脆说:“天气那么好,不出去走走可惜了。”
每次被强行拉“出去走走”,时路都有种自己在遛狗的错觉,沈翊白像只精力旺盛的巨型犬,时间一到就要往外跑,不管刮风也不管下雨,更加不管他这个遛狗人的死活。
秋去冬来,等时路后知后觉,不能再这样继续纵容沈翊白的时候,对方已经强行占据了他世界里的每一分、每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