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复合指南》木宥兮

6、P.成为朋友

　　时路对吃没什么讲究，能饱就行，也不乐意把时间花在无谓的排队上，所以经常都是食堂要打烊了才慢腾腾下楼，剩什么吃什么。

　　沈翊白就挑剔很多，在时路眼里看来已经算是山珍海味的东西，被他贬的一文不值。

　　“这糖醋排骨怎么没有肉啊，麻婆豆腐怎么那么多香菜啊！？嘶——蛋炒饭里竟然还有蛋壳，意见簿在哪？我要投诉！”

　　这人嫌弃完自己盆里的，还要对别人盆里的指手画脚。

　　“你就吃这么点儿啊？难怪那么瘦，走路摔一跤都要折成两段吧。”

　　说完把碗里肉最多的那块排骨夹到了时路碗里。

　　“…………”

　　时路塞嘴里，细嚼慢咽吞下，然后礼尚往来还了一个鸡翅回去。

　　他食量少，沈翊白咕哝抱怨的间隙已经吃饱了，食堂人多吵杂，时路端起空盘子要走。

　　“你慢慢挑，我先回去了。”

　　沈翊白腾出手拉住他的手腕，不让：“诶，你得等我呀。”

　　“为什么要等你？”

　　“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好奇宝宝吗？”

　　沈翊白笑起来，觉得时路这种不近人情的冷漠莫名有些可爱，“和朋友吃饭哪有自己先走的道理，肯定是一起走啊。”

　　朋友？
　　谁跟你是朋友。
　　明明才认识半天不到。

　　时路在心里腹诽，不情不愿地“噢”一声，坐回去，说：“那等你十分钟，再吃不完我就走了。”

　　“十分钟哪里够啊，十五分吧。”

　　沈翊白比刚刚教室里的那个女生还要磨蹭，一点点地把麻婆豆腐里的香菜挑出来，挑完香菜开始挑花椒，矫情得很，时路翻了个白眼，却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人不爱吃香菜。

　　性格和喜好都和他截然相反。
　　应该很难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吧？

　　几分钟过去了，沈翊白才终于往嘴里扒了一口米饭，怕时路等得无聊，还很贴心地找他聊天。

　　“我看你好像一直在学习，那平时不学习的时候，你一般都做些什么啊？有什么爱好吗？”

　　“没。”

　　“做人怎么能没点爱好呢？那多无趣啊。”
　　“…………”

　　“我喜欢打游戏，你呢？玩LOL吗？”
　　“不玩。”
　　“使命召唤呢？”
　　“也不玩。”
　　“很好玩的，改天我教你啊！然后我们就可以组队了。”
　　“………………”

　　沈翊白吃一口聊两句，也不管别人乐不乐意听，反正他说他的，跟相亲透户口本似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外交代，仿佛有那个什么社交牛逼症。

　　“诶我还喜欢画画，画得可好了还拿过国际大奖，你要看吗？”

　　我看你个蛋。

　　时路已经后悔留下来陪这货了，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他屈起食指叩了叩餐台，低声催促：“哥，您吃快点成么？汤都凉了。”

　　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全是怨恨，沈翊白这位奇才却听出了撒娇和关心，顷刻间哑火，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然后转头默默把那碗他嫌弃得要死的洗锅水一口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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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再叫一次吗？”
　　“叫什么？”

　　从食堂出来后时路没回宿舍，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沈翊白捧着堆零食跟在他的身侧，一路走零食还一路掉，时路不得不回头帮他捡。

　　沈翊白说了句谢谢，然后接回上一个话题：“再叫我一次哥哥。”

　　什么玩意儿，时路差点一脚踩空，忍无可忍回头骂：“你丫脑子坏了吧？”

　　沈翊白嘴里叼着根牛肉条，含糊不清：“你咋骂人呢？”

　　骂人。
　　我还想打人。

　　马上就要响午休铃了，时路想提醒这个傻子他们没在回宿舍的路上。

　　“你不回宿舍跟着我干嘛？”

　　沈翊白已经把牛肉干嚼完了，正专心致志地拆奥利奥，对时路的话充耳不闻。

　　“你吃不吃饼干？樱花味儿的，还挺猎奇。”

　　说完先往嘴里塞了一片，嚼了两口立马面色铁青地吐了，“卧槽这什么黑暗料理好难吃啊，你还是别吃了，下次我买别的给你，你喜欢什么口味？”

　　时路：“…………”

　　算了，关他屁事。

　　自说自话的后果就是某人完美地错过了宿舍门禁，只能曲着没什么用处的长手和长脚，趴在逼仄的课桌上午休。

　　沈翊白睡得腰酸背疼，把脸埋进胳膊肘里伸懒腰。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午后的艳阳懒懒地洒进教室，在黑板上落下窗户明暗交界的框影，营造出一幅岁月静好的场景。

　　空荡的教室就俩活人，时路自然接过话：“我哪样？”

　　“害我不能回宿舍休息。”

　　时路被逗笑了，但语气还是冷的：“明明是你自己不听人讲话。”

　　话音刚落，肩头忽然落下个脑瓜子，余光能清晰地瞥见沈翊白的睫毛和鼻尖。

　　时路不耐烦道：“能不能坐好点？挡着我写字了。”

　　脑瓜子的耳朵果然又丢了，矫情地嚷嚷：“嘶——我胳膊枕麻了动不了了，你赶紧帮我按按。”

　　“我管你死活。”

　　嘴上这么说着，过了一会儿，时路还是放下笔，因为沈翊白不停在旁边哼哼唧唧，吵得他根本无心学习。

　　时路转过头问：“哪只手？”

　　“这只，还有这只。”
　　“…………”
　　“脚好像也麻了。”

　　时路认真盯着沈翊白看了一分钟，确定这货是在无病呻//吟，“啪”地把手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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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萍第一次当班主任，没什么经验，主要也不想干涉学生太多，大家都是高中生了，该有自己的想法和私人空间，被别的科任老师多次提醒，她才把时路叫来办公室。

　　“有老师跟我反馈，沈翊白上课经常找你说话影响你学习，有这回事儿吗？要不要给你换个同桌？”

　　天天嘴上嫌沈翊白啰嗦，眼下终于有机会将这个烦人精摆脱，时路却犹豫了。

　　他问班主任打算把沈翊白换哪儿去，莫萍也没想好，随口说：“李羽熙或者张玲旁边吧。”

　　这俩都是女生，脸皮薄又不经撩，时路未雨绸缪道：“沈翊白和她们坐一起，变本加厉怎么办？”

　　莫萍觉得挺有道理，话多的人去哪儿都话多，她说：“那不然给他安排个单人单桌吧，放讲台边上。”

　　那个位置时路小学坐过几年，老实说挺伤自尊的。

　　时路又想起开学那天，沈翊白说他有亲和力，所以才想和他坐一起，还拉他一起去吃饭，给他肉多多的糖醋排骨……

　　有亲和力的人会嫌别人烦吗？
　　排骨之恩不该涌泉相报吗？

　　一旦接受了某个标签定位，就很容易给自己代入进去，时路摇了摇头，说：“不用了老师，他影响不到我。”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莫萍也不好再追着不放，毕竟开学那天她说了座位自由，突然干涉，肯定会有人猜疑原因。

　　“嗯，那以后如果你想换座位了，可以随时来找我……哦，还有一件事。”

　　莫萍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是时路的学生档案。

　　下周要开家长会，所有学生都填了父母的联系方式，只有时路家校联系栏都空着，莫萍问原因。

　　时路的声音比刚刚还轻。
　　“我父母都不在了。”

　　莫萍愣了一下：“那你现在住亲戚家？让他来也可以的。”

　　这次的家长会还挺重要的，时路成绩拔尖，高一竞赛也拿了不少的奖，学校计划让他冲一下名校的保送，有很多细节莫萍想和监护人聊聊。

　　时路身形瘦挺，穿着洗到发白的校服和球鞋，衬衣下摆扎进裤带勒出纤细的腰，他垂着眼，用力地捏了捏手指。

　　“我住我叔叔家，但他在国外务工，不常回国，来不了。”

　　“这样啊，那以后学习上的事情……”

　　时路抬眼，有着和年纪不符的成熟和笃定：“您直接和我说就行了，我能对自己负责。”

　　-

　　高二周末还不用补课，为了增进同学之间的感情，班长提议搞一次集体活动。

　　他家在近郊经营有一个露营场，依山傍水，有小溪和大片的原生态草地，帐篷天幕烧烤工具一应俱全，学校门口的公车可以直达，十分方便。

　　班长跟父母要了个倾情价——二十元全包，差不多一杯奶茶的钱，谁都出得起。

　　“你们人来就行，啥也不用带，大家看如何？”

　　这个年纪的人最贪玩，大家都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班长发了张报名表下去。

　　“自愿原则哈，想去的报名，时间就暂定下周六。”

　　报名表传得很快，没一会儿就传到了时路面前，时路只是扫了一眼，没动笔，直接递给旁边的沈翊白。

　　一般这种班级集体活动，是默认所有人都去的，沈翊白诧异：“你怎么不报名啊？”

　　时路盯着试卷，头都没抬：“我不去。”

　　“为什么？”
　　“没时间。”
　　“干嘛没时间？”
　　“沈翊白，你家住海边吗？”

　　沈翊白其实很讨厌别人喊他全名来着，当初他妈给他起这个名的本意，是想让他将来学有所成，科科考试拿一百分。

　　谁能料到后来换了个姓。

　　更绝的是沈翊白小时候因为调皮捣蛋，经常被老师拉到办公室罚抄名字，他嫌那个“翊”字笔画太多影响发挥，于是便自作聪明改成了“一”。

　　就这样，考一百分的美好愿望，在他手上彻底变成了小气吧啦的省一百块。

　　仿佛一个高富帅配了个狗二蛋的名儿，怎么听怎么寒酸，和他英俊潇洒的气质完全不搭调。

　　反正谁敢喊他全名他跟谁急眼。

　　但神奇的是，这仨字到了时路嘴里，忽然就变得不寒酸了，也不惹人嫌了，可能是因为时路喊他名儿的时候抑扬顿挫的，即使是生气不耐烦，声音也温温柔柔，特好听。

　　沈翊白被喊得心花怒放，压根就没注意时路在嘲讽他多管闲事，还阳光普照应了声“唉！”，说：“你想看海啊？还是你想去我家玩？下次带你去啊。”

　　“…………”
　　时路很重地叹了口气，觉得和这货聊天是真的身心都累，永远不在一个频道。

　　第二天班长拿到报名表，发现全班只有一人没签字，出于好奇和负责，他在走廊上找到时路问原因。

　　“这张表是没传到你这儿，还是你不和我们一起去玩啊？”
　　“我周末有其他安排了。”

　　“这样啊，好可惜，那下次再一起吧。”
　　“嗯。”

　　班长没继续追问，转身走了。

　　一般来说，正常人之间的对话应该就是这样的，你问我答，然后结束——尤其在对方已经表现出不想多说的前提下，再继续追问就是不礼貌的行为了。

　　但沈翊白不是。

　　这人极其难缠也极其有耐心，时路都怀疑他体内是不是被植入了什么既定程序，得不到目标答案，决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