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复合指南》木宥兮

15、N.物是人非

　　从摩天轮下来的时候，太阳刚好落在地平线上，橘黄色的余晖穿过楼林间隙，在青石板铺成的墙上拉出一个纤长人影。

　　工作人员递给时路一个小礼盒，说：“这位先生，您是我们乐园的最后一位客人，这个摩天轮的模型作为纪念品送给您，愿您以后的生活都如它一样，多姿多彩。”

　　“以后不开了吗？”

　　工作人员点头：“对，今天是最后一天营业，明天就要拆了，地产商要拿这块地来建别墅区。”

　　时路站在空无一人的广场正中央，给摩天轮和远在天边的夕阳拍了最后一张合影，内心百感交集。

　　物是人非，盛满回忆的游乐园即将被推平，而当初和他一起分享这份美景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如今只剩下了一人。

　　时路照片发给郑澜岚，问她要不要一起出来吃饭。

　　郑大小姐不喜欢打字，直接回了个电话。

　　“你怎么跑游乐园去了？”

　　时路想起面试成功的消息还没和她分享，迂回地答：“后天开始就要上班当社畜了，过来放肆一下。”

　　“卧槽！？录取了？？后天就开始上班了？那么快！”

　　电话那头传来郑澜岚的尖叫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拿到offer的人是她，“那么大的事去游乐园算什么放肆，出来吃大餐！我请！”

　　时路把拿远的手机重新放到耳边，笑着走出游乐园的大门，把美好的夕阳和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去都抛在脑后。

　　“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吧。”
　　“我没那么快好，还得起来洗个头化个妆什么的，你直接去这里等我吧，我发定位给你。”

　　一小时后，某高端日料店，服务员领着一位身材姣好的妙龄女子走进里间小包厢。

　　十度不到的大冷天，郑澜岚没穿外套，一件卫衣加条牛仔长裙，时路脱下羽绒服递给她，说：“你不冷么？”

　　“还好，英国可比这儿冷多了。”

　　郑澜岚在食物匮乏的雾都呆了几年，抗冻和扛饿两种生存属性都被磨练到了最高值，璋宁这点刺骨的寒冬压根冷不到她。

　　“想吃什么？我请你。”
　　时路捧着滚烫的玄米茶，说：“那么冷的天，吃火锅吧。”

　　时路和郑澜岚算是世交，父母闹离婚闹得最凶的那一年，家里纷争不断，动不动就锅瓦瓢盆到处飞，郑父郑母知道后，把年幼的时路暂时接回家里照看过几个月。

　　比起朋友，两人的关系更像是亲情。

　　点完菜，郑澜岚拉着时路聊家常：“你从海城回来之后，和他们联系过吗？”

　　“他们”指的是时路的叔叔和婶婶，高中毕业前时路一直寄住在他们家里，后来爷爷因病去世，时路和婶婶大吵了一架，之后便从那个家彻底搬了出来。

　　时路厌恶地摇了摇头，说：“谁要联系他们。”

　　郑澜岚和那一家人并不熟，只听父母聊天时说起过，时路的婶婶是个尖酸刻薄的人，总是欺负苛待时路，时路在她手上吃了不少的苦，据说还差点卖到国外去当苦力，直到考上大学才得以解脱。

　　时路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谁对他好，他都会加倍的还回去。郑澜岚是怕时路顾及那几年的养育之恩，不计前嫌又和那一家子奇葩扯上关系。

　　“没联系好，最后这辈子都不要和他们有联系。”

　　聊完时路的近况，郑澜岚开始倾诉自己的烦恼：“诶路宝，我问你个事儿。”

　　时路支着下巴：“你问呗。”

　　“有个人，他以前跟我表白但被我拒绝了，现在和他当陌生人还是当朋友，都感觉很别扭，怎么办？”

　　时路纳罕：“你向来不是远离加拉黑一条龙服务的吗？”

　　“哎，这次这个不一样，你还记不记得，我高中有个很好的异性朋友，姓王。”

　　时路当然记得，高中郑澜岚还没出国那会儿，跟他提及最多的人，就是那个姓王的朋友。

　　整个高中，郑澜岚都和这个姓王的厮混在一起，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俩在一起了，郑澜岚却说他们只是臭味相投的好兄弟好姐妹，而王梓谦也表示，郑澜岚不是他喜欢的女孩类型。

　　时路更惊讶了：“他和你表白过？什么时候的事啊？”

　　郑澜岚想了一下，说：“就是我出国前一周。”

　　那一年，正好是璋宁最大漫展的十周年盛典，大街小巷都是二次元的横幅，官方非官方的线上线下的，大家铆足了劲宣传，阵仗空前浩荡。

　　郑澜岚很早就拿到了英国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原本打算和闺蜜参加完这届漫展再走的，结果因为王梓谦的突然告白，打乱了她所有计划。

　　郑澜岚和王梓谦当了几年蓝颜知己，愣是一点儿迹象都没看出来，直到最后，她要走了，对方才忍不住把那些小心思剖出来给她看。

　　“过去了还回来吗？”
　　“不了吧，我爸妈都在那边，这儿也没什么值得我回来的人了。”
　　“朋友呢？”
　　“常联系呗。”

　　王梓谦沉默了一路，最后在郑澜岚家楼下分别时，他用很落寞的语气问出了那个捅破窗户纸的终极问题。

　　“那我呢？”
　　“我值得你回来看看吗？”

　　这个问题包含了什么样的情愫显而易见，郑澜岚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夜回家收拾好行李定了张最快飞伦敦的机票，然后赶往机场的路上，毫不留情地拉黑了王梓谦的所有联系方式。

　　走得彻底和决然。

　　等闺蜜发来信息问她下周几点在哪儿见面一起化妆的时候，她本人已经在几千里之外的大英帝国听周杰伦的大笨钟了。

　　听到这里，时路拍台而起：“难怪那天你突然叫我去参加什么动漫典礼，原来是因为他！”

　　郑澜岚抱歉地笑起来，事发突然，当时闺蜜找不到能临时替代的人，她只能将这个烂摊子委托到了时路的手上。

　　“不过你别说，你那天那个妆造简直绝了，小莫发照片给我的时候我都惊呆了，她还说那天超多男生想要你的联系方式……有没有拐个大帅哥回家？”

　　时路：“拐个毛线，那个漫展差点给我搞出心理阴影，被一帮臭男人围着拍照就算了，还遇到了尾随的变态，去哪儿都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

　　“也不一定是变态，”郑澜岚开玩笑道，“可能是被你掰弯的纯真小男生呢，纯真到不敢和你说话，只能偷偷摸摸在后面跟着。”

　　时路给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郑澜岚突然来了兴致，两眼放光道：“我是真的好奇，你一直不交女朋友，这么多年也没见对哪个女生感兴趣，那有男生追过你吗？你到底是直的还是弯的？”

　　两句话的功夫，话题已经从“如何和曾经的蓝颜知己相处”无缝衔接到了“时路的性取向”上，朋友之间的聊天好像都这样，意识流，主打一个倾诉。

　　至于烦恼要怎么解决，那不重要。

　　话题转的猝不及防，一个不留神就从吃瓜群众变成了地里的瓜，时路一脸胸闷的样子，夹了块鳗鱼寿司到郑澜岚碗里，避而不答。

　　“赶紧吃，菜都要凉了。”
　　“寿司不都是凉的，说啊，你到底是不是弯的？”

　　经历过沈翊白的胡搅蛮缠，对付郑澜岚这种级别简直信手拈来，时路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回去。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和那个姓王的相处？”

　　话题又拐回痛处，郑澜岚果然不再追问时路的性取向，她沉思片刻，皱着眉说：“应该是当陌生人吧。”

　　时路想起了沈翊白，有些好奇：“为什么不能做回朋友？”

　　郑澜岚看得很长远：“人的情感不是那么容易断掉的，我担心和他当朋友，万一他哪天又想不开和我告白，怎么办？我是答应还是拒绝？”

　　时路听完五味陈杂。
　　那他和沈翊白直接的情况比这还要复杂，他们该做朋友还是继续当陌生人？

　　吃完结账，时路非要抢着付款，情同姐弟的两人差点在收银台反目成仇，“每次都是你请，这次该我了吧，就当是谢谢你的入职礼物，还帮我找房子。”

　　“亲弟弟”客气疏离的态度让郑澜岚感到不爽，她剜了时路一眼，说：“你那房子也不算我找的，你要谢谢刘少吧，下次帮你约他出来。”

　　“刘少？”
　　沈翊白的好兄弟？

　　时路付款的手一顿，问：“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现在租的那个套公寓是刘少找的，我对那片区不太熟，瞎跑了几天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就打电话让他帮了个忙。”

　　趁时路发愣的间隙，郑澜岚迅速摸出手机扫码把账给结了，她框住时路的肩膀往外走，边走边回答时路的问题。

　　“刘少高中就经常跟着中介到处跑，帮他妈妈看铺面，这么多年下来积攒了不少房产中介的联系方式，只要他在朋友圈随便一问，立马就能知道哪里有物美价廉的房子。”

　　看铺？

　　你来这边办什么事？
　　我妈派我来看个铺。

　　脑海里突然闪过这段远古对话，某个真相就要呼之欲出，时路声音都在颤抖。

　　“刘皓以前……是不是染过紫色头发？”

　　郑澜岚惊讶：“诶呀，你怎么知道？”
　　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