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无声》变化无常

102、高考前

　　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春，误了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明代·唐寅《一剪梅》

　　进入高考倒计时，老师给大家的压力反而小了许多，最后那一段时间，反而是高中阶段比较轻松的时光。

　　高中最忙最累的时光似乎都熬过去了，那节奏快、任务重、压力大的学习生活，的确也锻炼人的耐力、心性和意志力。

　　莫小新还记得高三备考的一个小经历。

　　步入高三，刚送走上一届的学长学姐，莫小新这一届学生，搬进上一届毕业班的教室，替代了他们曾经伏身苦读的身影，真如长江后浪推前浪，如此往复。

　　随着时间的飞速流逝，大家也感觉到高考一步步临近的逼迫感，二中的生源基本都是县中录取，剩下的那一部分学生，生源质量和县中没法比，所以二中高中部的优势在于走艺术、体育特长生的升学路线。

　　当然也有走文化课考大学路线，可大多数人还是很难考上一个二本以上的大学。

　　初中觉得考大学简单，而考高中难，但真上了高中，却发现考大学真不比考高中简单多少，甚至更难，尤其是对于莫小新这样普普通通的农家子弟来说。

　　这两次考试是真的很重要，错过失去这两次机会，以后人生中很少，甚至是再也不会有那么好的机会了。

　　作为学生和老师，大家都知道高考的重要性，大家都很焦虑。

　　二中有艺术、体育特长生教育优势，所以文化课不太好，可以走特长生路线，这样对文化课分数要求低一些，考大学就相对容易简单。

　　有一段时间，班主任毛老师也许是为了学生好，有时他就会凑到某位同学跟前说：“有没有走体育生路线的想法。”

　　有一天，毛老师突然经过莫小新座位旁，他俯下身，轻声细语询问到：“莫小新，你有没有走体育特长生的想法。”

　　正在低头认真做题的莫小新，一下子被毛老师这突如其来的询问，或是建议给搞懵了。

　　莫小新愣住了，他从来没想过要走体育生的路线，他见过那些体育生在操场上刻苦训练的场景，个个是汗如雨下、身体健壮，看着也不比学习文化课轻松多少，要是自己估计是扛不住，估计训练个一两天就废了。

　　再说自己从来没打算，走特长生的路线，即使我考不上大学，我也不会因为要上一个大学而去学体育，做一件自己不喜欢、不接受的事。

　　不是我不喜欢体育，莫小新是很喜欢体育课的，喜欢运动、锻炼、打各种球，但要是把锻炼、跑步等等之类的运动，拿来训练，从而考核是否能上大学，那我接受不了，甚至是厌烦痛恨的，那种超负荷、高强度的训练，是对正常健康，对身体和心灵的一种伤害，我绝对接受不了。

　　毛老师和莫小新是老乡，是一个村，虽然以前从来没见过，甚至不怎么熟，但来到他的班级后，他的确是专门找莫小新谈过话。

　　莫小新能感觉到他对自己这老乡的照顾，希望莫小新能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他肯定是为莫小新好，为学生着想，担心莫小新考不上大学，就没学上，出社会打工混社会。

　　毛老师在为学生以后很长的人生路，做点建议，希望莫小新能考上一个大学，未来也会有一个好工作，不至于回家当农民。

　　莫小新在班里学□□，属中下游，凭文化课考大学的确吃力很悬，但他内心很排斥、拒绝走体育生这个路线，也更没想到毛老师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

　　毛老师可能心里想着是为学生好，但莫小新真的宁愿落榜，考不上大学，也不会走体育生这条路，考上一个所谓的大学。

　　所以当时莫小新只好红着脸、硬着头皮说：“不要。”

　　莫小新拒绝了，说完不，莫小新感觉那握着笔的三根手指头都发麻发木，他不敢抬头去看身旁的毛老师，身体有一种眩晕感，心里烦乱、郁闷、纠结毛老师他为啥要问我。

　　毛老师知道莫小新不愿意后，他没有莫小新脑补出的生气模样，而是微笑着平和的直起身子离开了，同样好心善意的问了别的几个同学。

　　有几个同学是同意走体育生路线，莫小新猜那几个同学，有的是自愿有这个想法，而有的估计是，当时一下子和莫小新一样，被班主任给问懵了，没想到他会询问这个问题，碍于情面、不会拒绝、加之头脑发昏，稀里糊涂的就给答应了。

　　当然这纯属莫小新个人臆测，那走体育生路线的同学，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课后的自习时间，就按时去操场参加体能训练。

　　每天看同学去训练，莫小新就庆幸自己硬着头皮给拒绝了，要不然自己每天下午，也得一块去操场体能训练，那肯定累死人。

　　高三忙碌的感觉时间不够用，尤其到了最后阶段，基本每周都有一次全体考试，考完后大家都心里忐忑的等着各科成绩。

　　老师们批改试卷的速度也很快，基本第二或第三天成绩就出来，然后就是讲评试卷，每次来临的考试，就像是给平静的水面扔一颗炸弹，平静的水面会顿时沸腾，荡开水花来。

　　大家看着自己的分数和名次，心里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最后一段时间，老师拿着试卷到教室发，一人基本最少都是七八张大试卷，那试卷就像是雪花一样在教室里传送，大家发出一阵唏嘘、嫌弃、但又刺激的声响。

　　考几次试之后，大家基本也就适应了那节奏，大概知道自己在班级、在年级里是什么段位，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激动、惊奇，也许是适应了、麻木了，只有某次发挥失常，或发挥超常，考了一个意外的分数名次，心里才会有一点反应。

　　高考临近那一星期，能明显感觉到毕业班学生的躁动、惆怅、兴奋、激动、以及对未来不可预知的紧张，各种复杂的情绪、气氛在校园的空气里弥漫、流窜。

　　高考临近，天气已经热了起来，感觉二中校园里那几树艳丽、繁盛的樱花，似乎才刚落不久，空气里弥漫着微风掺和着阳光的味道，同学们穿的清凉得体，浑身散发出的是那种青春的学生气息，个个都笑靥如花，大家穿的衣服似乎都有了生命，五颜六色的布料包裹着一个个炽热、活泼、充满朝气、充满希望的少男少女，就如伟大的领袖毛爷爷说的那样：“那就像是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给人们无限的希望、渴望。

　　六月的小城，一早一晚的天气让人感觉到特别的舒服安逸，而即将毕业的高中生，却没有太多的闲心和工夫来享受那份安逸，大家都心事重重，为即将到来的高考而努力、操心。

　　大家似乎更加珍惜这剩下为数不多的校园时光，一到下课时间，那三楼、四楼，高三毕业班的楼层阳台上，几乎都趴满了学生，远远看去就像一排排小鸟立在枝头的感觉，尤其是那文科班，那一排过去，站的几乎都是美女，真是千娇百媚、笑靥如花、西施捧心、环肥燕瘦、美如弱柳扶风、娇如玉立荷花，远远望去明白什么是赏心悦目、秀色可餐，什么是青春的气息，真是恨不得一直那样看着、感觉眼睛不够用，恨不得多张一双眼睛才好。

　　男同学应该都看的忘了神，那漂亮女生的一颦一笑，不知牵扯着多少男娃娃的心，害羞、羞涩、懵懂、单纯、空气里的清甜、心里淡淡的忧伤、惆怅应该是那个夏天二中校园里最多的感情，那应该就是大家的青葱岁月吧。

　　楼上的某个班级，文科班的同学，她们买来泡泡水，下课了就在教室外面的阳台上吹泡泡，一吹好多泡泡就飞了出来。

　　那些泡泡，在阳光的透射下散发出五颜七色的光彩，和彩虹一样好看，轻飘飘的泡泡随风荡开，同学们都好奇，兴奋的跑来趴在阳台上观看，有同学甚至探出半个身子，拧过脑袋往楼上看。

　　莫小新也伸出脑袋去看，映入眼睛的是一个漂亮好看的女生，她似笑非笑、似羞非羞，一脸认真的拿着泡泡水吹泡泡，身边还有几个小姐妹和几个男同学，似乎在指导和凑热闹。

　　她轻轻一吹，一大串泡泡就飞了出去，然后感觉整个校园的空气都被点燃了，大家都好奇、兴奋、激动的看着自由自在，随风飘荡的泡泡。

　　泡泡飘到下来，就有同学伸出手去摸，小心翼翼的伸手，结果还没碰到，那泡泡就突然破掉，消失了，引得的大家迟疑片刻，随即发出快乐的哈哈笑声。

　　二中的老师比较开明，没有阻止那些学生的行为，不过事后想想，某个老师可能在其班级里管教了这件事，不然为啥那吹泡泡就只在那天出现了一次，以后就再也没见过。

　　其实当时每次下课趴阳台上，心里都很期待、等待楼上的同学吹泡泡，看到那些飘着的泡泡，莫小新心里是高兴愉悦的，虽然那些泡泡一碰就碎，即使不碰也碎，但那份快乐是真的快乐啊。

　　除了吹泡泡，另外一件刺激的事，就是扔纸片。

　　某个班的同学，把平时考试的试卷给撕成小碎片，从教学楼的阳台给撒出去，那小纸片就像雪花一样，洋洋洒洒的往下落，一直落到一楼水泥地上，白花花一片。

　　那个场景相当好看，热血又激动，学生们都跑出来看，感觉学校里的空气是被点燃了。

　　干这事的当然是毕业班，某个班级的同学干的，那些低年级的同学，是没有那个胆量和勇气，毕竟他们以后还要在这里待几年，要是干这种放肆过火的事，那以后的日子估计是不好过。

　　而干这事的同学，一般是毕业班，那年轻的荷尔蒙分泌过旺的学生，且是学习不是非常好，胆子有点大的人。

　　学习比较好的孩子，一般都比较听话，脑子比较冷静，不容易发热，能理性的控制心中的躁动，看到那些满天飞舞的纸屑，心里当然也是兴奋、高兴的，可其不会去做扔纸屑这件事。

　　佩服、羡慕那撕试卷扔纸屑的人，但自己没有勇气去做这件事。

　　其实在老师大人们的眼中，那些做法是幼稚的，就如一群即将上战场、即将赴刑场的人的最后狂欢。

　　甚至某些“大人”老师心里还会冷冷的说到：“哼！看你们还能蹦哒几天，一群傻逼！”

　　但在我看来，那些放肆的、满天飞舞的、一碰就破的东西，是青葱岁月的一部分。

　　其实多年以后，我们自己也会像个大人一样，不屑的蔑视一些傻白甜的行为举动，但是我们心里却悲凉的明白，知道那是我们永远再也回不去的青春、单纯的模样，谁的青春不曾傻逼过呢！

　　高考前几天，老师基本也不上课了，大多数都是把时间归还给学生。

　　大家都在座位上看自己的书，似乎没感觉到有多么紧张，反而比前几轮复习要轻松许多。

　　但空气里那种高考临近的逼迫感，没有丝毫退减，师生们都能感觉到高考这个怪物在一步步逼近。

　　激动，紧张，从容等等各种复杂的情绪混合在一起，师生都有各自复杂的情绪。

　　东哥为学生减压，他拿相机到教室给大家拍照，东哥依旧幽默风趣的口吐莲花，他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有生命，挑拨的学生哈哈大笑，整个教室都充满欢声笑语。

　　教师内，学生们疯狂的把课本抛向天空，大家都开口大笑，青春、活泼、快乐的情绪充满了整个教室，然后东哥用他高超的照相技术拍下精彩瞬间，记录下高考临近时大家的狂欢时刻。

　　英语侯老师，平时都是争分夺秒的给大家上课，最后一两天，她也不讲了，进教室她就站在讲台上注视着大家，让大家自己看。

　　到了上课时间，大家都安静的坐在座位上，似乎是专门在等老师进教室，老师走进教室那一刻，大家飘着的心似乎都瞬时落了下来。

　　大家都安静的看课本，侯老师也安静的不多说话，有时高兴的看着大家，有时带着忧虑中又有些许期盼的看着大家，大家心里都清楚，到了最后检验结果的时候了，很多话、很多感情都是在不言中。

　　而班主任毛老师呢，他依旧是一副严肃、不苟言笑的冷脸，对大家要求，似乎不再那么严格严厉了，反而给大家多了一些自由时间。

　　平时恨不得学生每分每秒都学习，还要操别的任课老师上课的心，竟然给大家半天时间去操场拍照留念。

　　（10）班同学，兴奋、浩浩荡荡去了操场，隔壁徐老师班的学生，整齐安静的坐在教室里看书，那种认真刻苦的学习气氛，真是令人感到折服、羡慕，但又感觉到压力巨大、压抑的人喘不过气。

　　隔壁班的同学，发现（10）班全体出动，他们抬起头好奇的张望，眼里满是羡慕渴望，内心估计也蠢蠢欲动吧，但他们的班主任是徐老师，没有接受到徐老师的授意，他们是不敢乱动，只能看着十班同学，面带笑容高兴的去操场。

　　师生在操场上合影留念，同学们在操场下排列成一个LOVE图像，东哥站在高处，用相机给定格下那欢愉宝贵的瞬间。

　　同学们彼此打闹、说笑，好不开心，似乎忘记了即将来临的高考。

　　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跑去围着老师，与老师一块合影留念。

　　柴老师和侯老师挽着手来到操场，满脸都是笑意。

　　而柴老师眼睛似乎有点湿润，但并不是哭，她脸上也是微笑着，不过微笑里带有那么一丝忧伤，不像侯老师、毛老师、李老师那样微笑的开心纯粹。

　　毕竟他（她）们三个是老教师，已经送走了不知多少批学生，心里已经磨出了老茧，对于这最后的狂欢时刻，早已见怪不怪。

　　而柴老师就不一样，她也刚离开大学不久而已，也还是没长大，却已经长大的大孩子。

　　看到这一群十八九岁学生兴高采烈的样子，她似乎是看到、想起、怀念起她曾经的样子吧！

　　那时，她应该和此刻的学生一样，天真、灿烂、活泼、有朝气吧！

　　这些学生，是她当老师送走的第一届毕业生。

　　那一刻，柴老师应该是在为学生高兴，也在为她逝去的青葱岁月而感伤吧！

　　我们是她从业送走的第一批学生，她以后还会经历更多，多经历几次，或许她心里也就磨起了和他（她）一样的老茧了吧，柔软明亮的心也就慢慢硬了起来，明亮的眼睛，也不会再轻易湿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