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山》棉线太阳

5、带你去玩儿

　　“前天晚上，你是去救援？”这是原佑发给樊宁的第一条微信消息。
　　他还是有点头疼，残留的毒素即将代谢完毕，隐约想起来昨天回到半山民宿，是樊宁指挥着自己简单冲了个澡，又把自己塞到了被窝里。
　　“今天好点没？”对面的秒回打断了他的思绪。
　　“嗯，还行。”原佑摸了摸头，感觉身体好了不少，除过头还是有点晕乎乎的，没什么大问题。
　　于是他又按起了键盘：“就是有点虚。”
　　“那是剂量小，感恩吧。”
　　披上外套下楼，小马又在大厅攒局，说是去隔壁县城南边的古镇，还逢人就说“樊哥推荐必属精品”。
　　樊宁寻思古镇离得不远，护士还叮嘱了要适量运动，就噼里啪啦地打字喊原佑一起去，再补上一句：“别丢下昨天那位，人家本来是搞骑行的，现在卡在这了，只能跟你们旅游了。”旁边人起哄：“怎么了小樊哥，昨天还不让人家出门，今天就安排起来了？搞骑行的比我们高贵呗。”
　　“哎，我在这儿呢！说坏话的等会儿啊”原佑隔空挥手。其他人都以为他是接刚才那句玩笑，只有樊宁和他对上眼神。
　　“快去收拾东西，给你约到司机了。”樊宁向着原佑，又顺利地揶揄了小马，又引出一阵笑声。
　　旁边女孩子补了一句：“关系户是这样的，就是不知道是哪种关系。”
　　等原佑收拾好东西，出来只觉得气氛在热烈中带着点奇怪。

　　没多想，蹭小马的车上了古镇，路上是互相介绍的时间。小马大名马亮，名字起得朴实无华，其实是一个朋克青年，放的音乐都是嘶吼风格，一路震耳欲聋。
　　好不容易到了古镇边上，原佑刚爬下车，就跟卷煎饼似的被卷入人潮，跟着人流左右摇摆。跟中国所有的古镇一样，这儿是一条长街，两行传统民居的商户紧紧夹着青石板路，卖玩具，卖首饰，卖玉器，卖土耳其冒烟冰激凌。
　　原佑走在古镇边缘，随手拍了几张天空、建筑、路人剪影，还有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一边被家人训斥，一边发呆望向远方。以小马为首的同行伙伴玩性大发，正挨个逛小商店，在“我在云南很想你”的蓝色小牌下比剪刀手，嘟嘟嘴唇。
　　熬到中午快两点还没吃正经饭，原佑捧着照相机坐在古镇口的长椅上，等着在打卡处排队的同行伙伴，旁边卖冰棍的喊着五块钱一根，买了一根尝尝，入口全是糖水味道。
　　朋克小马突然出现：“佑哥，吃冰棍不带我们啊。”旁边的姑娘立马起哄，原佑嘴里说着我请我请，倒有一点报复心理，让他们也尝尝这个糖水味。没想到其他人都适应良好。

　　中午在古镇吃了顿饵丝，原佑还没仔细咂摸这种大米制品的q弹爽滑，就被架去传说中网上排名NO.1的茶园。后座的女孩举着手机，念社交软件上的推荐语：“朴闻茶园，产普洱茶，里边有全套的制茶体验项目，还有导游全程讲解。听着就是强制消费的地方。”小马把音响推得更大：“这不更有意思了。”到了地方，被一条龙服务安排得明明白白，每个点都有拍照项目。一群人被拍得晕头转向，小马还买了份高清相片。

　　第二天，小马又来招揽原佑，原佑身体好多了，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报着再给他一次机会的心态，被带去了当地著名玉器街，从街头推销到街尾。
　　这小老板是个骗子吧？原佑摊在公共区域的大沙发上：“你到底收了多少提成？”
　　樊宁正忙着对账，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去了老街？那儿八成是小马在网上找的网红景点。”
　　吧台上的客人正搂着对象：“宝贝，你看咱们这张照片，也太仙了。”
　　樊宁眯了眯眼睛：“张哥，今天去玉器街啦？”
　　“是啊，还去了茶园，给我宝贝累坏了。”说着就要和对象啵一个，被嫌弃推开。
　　等人走了，樊宁才开口：“看吧，这就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景点，简称网红景点。”
　　“你觉得我爱去网红景点？”原佑挑眉。
　　“嗯？不像吗？长得就是一副适合被骗的样子，”看对方拧紧了眉头，樊宁赶紧补上一句：“你们帅哥是这样的。”
　　但樊宁心里想的是另一回事，他想，这个人和其他那些客人不同，心里总是沉甸甸，虽然是旅游，但从不放松。
　　他并不投入。樊宁想，他虽然待在这儿，但又好像不在这儿。那么，他到底在哪儿呢。
　　于是他扔下手里的东西，脱口而出一句自己都出乎意料的话：“走吧，我带你出去玩儿。”
　　原佑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已到下午，这个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老板突然这么热情：“你不看着店了？”
　　“阿全马上过来，今天本来就是我帮他看啦。走吧走吧，再不走要晚了。”

　　出了门，樊宁迈开步子就要走。原佑拦住他：“你车呢，不都说在这边旅行得自驾？”
　　樊宁笑出声：“想什么呢，去门口的湖边玩玩。”
　　门口的路是下山的缓坡，樊宁时不时踢踢小石子，原佑笑话他是小孩子，他也不生气。
　　路上有客人开车回来 ，樊宁笑着跟他们挥手打招呼，很有人缘的样子。
　　“他们去的不会也是你推荐给我的景点吧？”
　　“人家都会自己做攻略的，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而且我推荐的景点多好啊，小马他们玩得多开心。”樊宁哼了一声：“这叫因材施教。”
　　原佑伸手从旁边树上摘下一片树叶，吹了一口气，并没吹响。樊宁也摘下一片，轻而易举地吹出了调子，还挑衅般地转了好几个弯。
　　快到湖边，视野开阔起来，天边一抹绯红的云，仿佛一面风帆。
　　有游客呼喊：“太阳快落到山边了！”
　　相机与手机摄像头纷纷抬起，取景器里映出红晕，以及少男少女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