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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靠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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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赫赫的事情,吴用告假了三天,小玲不得不帮着分担点工作,她唉声叹气着:“快乐小玲消失了,现在是一姐玲姐。”
小玲啪啪地敲着键盘,她在跟进钟易成新一季度的商务合作。品牌方态度很友好,只是各种细节上的要求实在是太多了,每个过手的文档她都必须盯上一遍。盯了一天下来,眼也花了,此时她恨不得有个放大镜,可以直接贴着放在屏幕上看。
袁华乐道:“年轻人,多好的成长机会,是该多锻炼一下。”两人在同一张圆桌上办公,与小玲的愁眉苦脸不同,袁华主打一个鸡血办公。
小玲苦着脸:“不要,不想要。”她自封当代摆烂年轻人典型代表,谢邀一切拔苗助长式行为。
袁华就差最后一个文档,她保存后便关了电脑。袁华拿着包:“捎你们一程?”
小玲举起手:“等我等我。”她还剩表格最后一部分填写。
小玲的手飞快地点击:“马上,十秒钟!”
“呼,好了!”她的眼睛重新放出光芒,推开椅子站起来活动身体:“工作结束。”
“仙女姐姐,不走吗?”她看向禾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不用了,我晚点走,”向禾低着头在本子上写着点什么。
“那我们先走了。”
向禾心里有鬼,不敢直视袁华,头也不抬地说道:“开车小心。”
袁华和小玲走后,向禾才放下手中的笔。刚才不过是装装样子。
她深呼吸一口气,提着袋子走到钟易成坐的位置。
钟易成接到海外电影的洽谈。
收工时间,正好是海外团队所在国家的早晨,他干脆利用片场的位置和团队远程会议。时间赶,钟易成还穿着戏里的服装,绿色的军装,上身的外套拉开拉链露出里面的海军衫来。室内有些热,他将袖口卷起。戴着耳机,钟易成听着另一头负责人的介绍。
察觉到有人过来,钟易成抬头,看到是向禾,似是有点惊讶,他挑了下眉,指了指电脑,示意等一下。
“怎么了?”片刻,钟易成合上电脑。
“那个……”向禾从手提袋中摸出一个收纳袋:“前天晚上你落在我家的衣服。”
钟易成赶来接赫赫那天,因为下雨打湿了外套,便晾在了向禾家的阳台上。结果第二天走的时候,两人都忘记了这茬。还是阿姨来家里整理东西的时候询问这件放在哪里,她才突然想起。
“是吗?”钟易成也完全将这件事置之了脑后:“谢谢。”
他接过衣服,眼睛却深深地看着向禾。
“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钟易成叫住了她。
“这周末有时间吗?”
“啊?”
“吴用说赫赫想去见见父母,她想邀请我们。”
喔,原来是因为赫赫啊。向禾松了一口气:“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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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赫的父母葬在南城西山上的陵园里。那是个依山傍水的地方,远离城市的喧嚣繁华,四周绿树环抱空气清新。
是合墓而葬的形式,一块墓碑,贴了两张照片:
贺宇、顾佳恩。
说是墓葬,实际上只是衣冠冢,那场蓄谋已久的大火早烧毁了一切。幸而,老天心存怜悯,留下襁褓中的婴儿,作为生命的延续。庇佑之下,当年啼啼哭哭的小孩子,渐渐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
红色的英雄牌匾,在世人看来是闪着金光的荣誉,但是对家人而言,却是身不由己、被卷入强力十足的旋风。沾上鲜血的光荣,抵不过活着的笑靥。
安静的地方,轰轰烈烈的爱情。远方有海水拍岸的声音,是悼歌,也是传唱。
空气是湿润的,脸上淌下的泪水有着海水的咸。
赫赫站在最前方,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她的父母。立在墓前,小小的身体有些颤抖。
这几天,吴用和顾佳妮完整地告诉了她父母的事情,她知道她的父母是人民的英雄,尤其是父亲更是冲在一线,以一己之力阻挡不法药物流入市场的大英雄。
赫赫久久注视着那陌生又熟悉的两张面孔,她紧紧抿着唇,拳头紧握着直到指甲陷入肉中。
她的父母是英雄,她是英雄的小孩,她不能哭。
顾佳妮对妹夫是有埋怨的,一方面她耻于自己有这样的情绪,另一方面又觉得如果自己毫无埋怨则对不起英年早逝的妹妹,也对不起自己年迈的父母。
她抹了把泪水,忍着悲痛,走上前,将点燃的香交给赫赫:“给爸爸妈妈上柱香。”
向禾和钟易成站在后排。
向禾其实是见不得这场景的,她浑身冰凉,鼻尖酸涩不已。
注意到身边人的反应,钟易成低头,在她耳边说:“别看了。”
他用手捂住向禾的眼,宽厚的手掌,带着令人心安的温度。
钟易成感受到手心内侧不断有泪水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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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下山,吴用和佳妮还要带赫赫去打疫苗,留下向禾和钟易成二人。
“下午有什么安排?”他问。
向禾想了想,摇摇头,今天答应赫赫过来,怕路途远,她特地空出了一天的时间。
不过现在时间尚早,她开口:“可能等下去林珊家,之前林珊发消息说小朋友感冒了。”
“嗯,”钟易成道:“我送你过去。”
这里距离市区远,不好打车,向禾没法拒绝。
钟易成将向禾送到林珊家的时候,恰好碰上林珊从另一条道迎面走来。
林珊眼睛一亮:“钟大帅哥。”语气熟稔,仿佛只是匆匆一别。
很多年前,钟易成第一次送向禾回宿舍,也是被林珊撞了个正着。
她刚从超市里买菜回来,调侃:“多少年没见了。”
林珊抬了下下巴,示意向禾帮她从衣服兜里摸出钥匙:“进来坐坐?”
向禾拉住林珊,害怕她又瞎掺合。
钟易成挪开眼:“不坐了,还要去电视台,有节目要录。”
“咦,”林珊故作遗憾状:“可惜呐。”
院子的门开了,向禾把林珊往里面推。
他们的目光穿过护栏在空中交汇。绕在护栏上的藤蔓开始有复苏的迹象,枯黄之下隐约藏有星星点点的绿色。
安静片刻,向禾浅声道:“刚刚,谢谢你送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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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禾陪着小宝在玩。白色的羊绒毛毯上,洒落了一地的玩具。
林珊端来一盆刚刚沥过水的水果,她将掉在地毯外的零部件顺手捡起丢进玩具桶里:“林小宝,好好玩,别乱扔。”
她在沙发上坐下,拿了颗蓝莓投喂给向禾:“你尽是惯着他。”
向禾捏捏小宝的脸蛋:“这么可爱的小家伙,怎么能不惯呢。”
小宝的感冒刚好,怕再度着凉,头上还戴着厚厚的毛线帽,上面有着白白的兔耳朵。他咯咯笑着,露出梨涡,长长的耳朵一动一动。
林珊按着遥控板切台。电影频道的星娱栏目正在播放钟易成的访谈,采用的是在线直播的方式。
女主持人浅笑嫣然地坐在沙发上:“欢迎易成做客星娱直播间。”
林珊停在这个台上:“你跟钟易成现在是怎么回事?”
向禾有些心虚:“同事。”
“同事还周末车接车送,少来。”
向禾撑着沙发垫子,站了起来。她取来一个抱枕,盘腿在沙发上坐下,一手托着下巴。
他们一直没有捅破中间的那层窗户纸。
林珊揶揄:“看你这样儿,魂儿都跟着人一起走了,我刚刚就不应该留下你。”
向禾撇了下嘴。
“那你呢?”她倚在林珊身旁:“前几天,我听林妈妈说,她给你介绍了个……”
“小学老师?小宝他们学校的?”
不提还好,一提林珊又想到了那次尴尬至极的第一次见面:“呆子一个。”
她的面前又浮现出那张朴素得找不出一丝可以值得夸奖地方的脸。黑色的方框眼镜,瘦弱的身材,除了那一头茂密的头发看似没有秃头危机,实在是想不出有任何一个闪亮的点。
向禾更好奇了:“是么?”
“怎么会有人一上来就称呼约会的女方为小宝妈妈的啊?”
“我应该回什么?说老师你好?”林珊几乎抓狂。
时隔多年来一次约会,竟硬生生弄成了家校互动会,林珊无语望苍天。
小宝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兴奋地回过头:“小王老师!”
他两眼亮晶晶的:“想要小王老师带我坐飞船,妈妈不敢。”
“看样子,小宝很喜欢呢。”向禾趴在林珊耳边,戏谑道。
“呵,我妈更喜欢。”这才是问题棘手之所在,她仰面倒在沙发上,天知道那人给她妈灌下了什么迷魂汤:“夺命连环call问我什么时候第二次见面。”
“干脆直接送我入洞房得了。”林珊揪着头发,双眉紧皱。
“叮”的一声,电锅工作完成的提示音响了,林珊去厨房盛煮开的银耳羹,小宝还坐在地毯上拼着拼图,向禾则缩在沙发上。
电视上,女主持人已经问完了钟易成上部电影拍摄期间的经历和感受,她转向衍生问题:“易成,你曾经说过你喜欢叙事节奏更快的电影,它能够让你释放出内心的情绪,那这一年来为什么会开始又重新走向电视剧的拍摄,是计划在职业发展上有调整吗?”
“未来还是会以电影为主。至于对电视剧的尝试,碰巧是遇到了我很欣赏的剧本。而且在拍摄手法、制作周期等方面,电视剧和电影存在差异,我想偶尔尝试下,也是一种学习和反哺。比如,电影里情感的转变往往更加具有戏剧性,是短而快的。但是,在电视剧里,这个转变在时间上会拉得更长,这时候一些细节上的设计就显得至关重要。”
“细节上的设计?”
“是的,比如五官表情,手的位置,走路的姿势,包括声音的控制、台词的断句……只有多个层次调动起来,演员的表演才会是立体的,对观众来说会是有吸引力的。”
“这些感悟,我想也是易成你在这么多年里通过参演各种作品收获的。这么多年中,什么对你影响最大?如果一定要从中挑出某一年的话,易成你会选择哪一年呢?
钟易成停顿了半秒:“影响都是很大的,毕竟都是走过的路。一定要选的话,我可能会选刚入行那年。”
“理解。毕竟作为新人刚踏入这行的时候,总是艰辛的。很多演员都跟我讲过他们当初有在人生低谷崩溃大哭的经历。易成,那你现在回头再看这段日子,你会怎样形容?”
“艰辛,但是也幸福”他的嘴角挂上温柔的笑容。
主持人注意到了,抓住机会提问:“易成所说的幸福,主要是指?”
“不是孤单一个人,而是有喜欢的人。”钟易成第一次在公开媒体采访环节回应。
向禾呆呆地看着电视上的人,她没有想到钟易成会这样回答。
女主持也有些讶异,显然这超出了原有的采访提纲,更何况钟易成向来不喜谈及私人生活。往常遇到类似话题,要么干脆闭口不谈,要么打太极绕过。这么主动提及可是罕见的情形。
作为主播,主持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追问:“是女朋友?”
“是的。”他点头。
访谈的最后,是钟易成首次公开分享的影像。
青涩稚嫩的少年样子,在剧组中穿梭,有拍摄广告的花絮,也有早期影视作品试戏的片段。这些大多出自于向禾之手,她怎能不一眼认出。
向禾的心在怦怦直跳。
画面还伴着有钟易成的声音:“其实,我不是一个很会生活的人,像这些录音录像,都是她当时帮我记录下来的。”
“如果没有她,大概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电视机前,向禾已经泪流满面。林珊端着羹汤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到向禾这样,吓得赶紧放下手中的碗:“怎么了,阿禾?”
小宝也凑了过来:“阿姨不哭,小宝给阿姨擦擦。”他取过纸巾,笨拙地给向禾擦着眼泪。
向禾扑倒在林珊怀里:“我放不下,我从来都没有放下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