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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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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缕温和的阳光从狭小的门缝中斜斜地挤进来,投射在古朴的床沿上。
慕小闲迷茫地睁开眼睛,眼前是混沌的白色,似有烟雾遮挡住了视线。她昏昏沉沉地晃了晃头,往前走几步,隐约看见一个清丽的人影,回过头朝她伸出了手。她不知为何非常想要靠近他、将手递到他跟前,但他们之间好似横亘一道屏障,她怎么也无法走近。
她意识到这是个梦,于是闭上眼睛又睁开,视线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明,目及之处是青绿色的屋脊,空气中隐匿着一丝淡淡竹子的清香。
这里是哪里?难道这次是真的穿越了吗?
“慕小闲,你终于醒了!”
一团白花花的东西扑到她身上,压得她喘不上气。
小动物?长得还挺漂亮。慕小闲坐起身,把这只动物翻了个面儿。呀!还是只公的!
“也好。这次还能有个宠物跟我作伴。”
小东西两眼一翻,嘴里骂道:“慕小闲你个疯子!我是小十一!”
“呀!还会说话呢!”慕小闲把小东西翻来覆去,小十一的皮毛泛起红晕,他挣扎出慕小闲的手,飞身一踢,直击慕小闲的额头。
“你给我清醒一点!”
慕小闲被踢得又倒回床头重新来过,她冲着房梁眨了眨眼睛坐起来:“哦,原来是小十一,这么说,我还在天界。”
小十一摇了摇头,觉得慕小闲没救了。
“这里是哪里?”慕小闲问。
“这里是晏离的竹屋,是他救了你。你高烧昏迷了七天七夜,怎么都叫不醒,吓死我了。”
“晏离……”松松搭在被子上的手抓紧了边角,慕小闲陷入回忆之中,她记得那夜被一名黑衣人追杀,她在丛林中奔走,还落入了水中,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后面发生了什么。
她终于找到晏离了?不,晏离终于找到她了?
“是他救了我们?”
“是啊,那水墨金竹伞忽地一转,河面刮起一阵大风,吹得树叶乱飞。一眨眼我们都被收入了画舫中,周围景物骤然变换,我们就被带来了竹隐山。听说晏离素来不喜喧闹,游离于尘世之外,是一位难得一见的隐世高人。谁也不知道他的踪迹,居然恰好被我们遇上了,真不知我们算运气好还是不好......”小十一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两眼透着兴奋的光芒。
屋外悠扬的琴音伴随着清透的水声穿过窗棂,落入慕小闲的耳中。琴音悠扬清灵,似乎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慕小闲心中微微一动,拉开被子走下床,推开竹屋半掩的门。屋外熹微的光线一下子挤了进来,让她垂下眼帘适应了一会儿,再抬眼时,就见所在的竹屋架在一条小溪边,潺潺流水倒映着满山青林翠竹。
不远处摆着一把细长的古琴,从首尾精致的雕花可以看出是把好琴,约莫经历了很长的岁月,但木头依旧透着一股充满生机的光泽。
素雅清冷的背影端坐在琴旁,青丝垂在身后,修长纤细的手指在琴上撩拨,似乎并未发觉他们的出现,只是脊背在不经意间绷紧。
琴声突然断了,身影一动,缓缓起身。
他转过身,眼睫微颤,抬起一双如烟似雾的眼眸,看似平淡无波地望向她,不经意间,眼底冰封千年的积雪悄然融化。
微风袭过,一缕柔软的发丝飘向他的唇边,肉色的唇微微有些颤抖,脸色更显苍白。
身上银丝暗纹镶边的白衣随风而动,仿佛仙气缭绕、缥缈如烟,映衬着山中竹林淡绿色的光华。
如冰如玉,若霜若雪。
清冷出尘,超然世外。
明明近在眼前,身上的气息却仿佛隔绝在千里之外。
慕小闲不由顿住呼吸,唯恐惊扰了山中仙人。
行走间,他轻轻敛了下眉,慕小闲随之呼吸一颤,却见他脚步略有迟疑,便向下看去。
起初并不明显,但他一走动,脚踝处渗出了一圈触目惊心的血渍。
慕小闲恍然睁大眼睛,只见他面色从容,仿佛她看到的是错觉。
她又低头望去,这次看清楚了,他的脚踝处有一圈黑色的印记,他每走一步,那印记便如同荆棘刺入皮肉,黏在他的血肉中,新伤旧痂模糊不堪。
慕小闲倒吸一口冷气,颤抖的目光再次望向晏离,他的神色依旧未变,平静又冷淡。
为什么他这么平静?他不痛吗?
“你受伤了......”慕小闲拧眉道。
他看上去越是淡然,慕小闲心里越是躁动不安:“神仙不是会仙术吗?为什么还会受伤?”
晏离垂眸道:“神仙并非无所不能。”
小十一深知其中的厉害:“这是一种囚仙印,会生长在肉/体上不断吸食仙力,越是仙力强大的神仙,囚仙印的束缚也会越强。神仙无法挣脱,也没有仙术可医。”
慕小闲眉头皱得更深了,她攥紧手指,轻声问:“你就是晏离?”
他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慕小闲接着说:“我叫慕小闲。谢谢您救了我。”
几息之后,才听到他轻应了一声。声音清冷澄澈,像晚秋带着凉意的微风吹进了她的心里。
小十一还未恢复人形,他一跃扑到晏离的腿上,奶声奶气地说:“叔父,我想吃东西了。”
说起来,晏离是白瑶是远房表亲,小十一又是白瑶的侄子,两人还真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
小十一在晏离的腿上撒娇,晏离顺了顺他的皮毛,说:“后厨还有点……”
慕小闲赶忙说:“在哪儿?我去拿,你别动!”
小十一飞身下地在前面带路,绕过竹屋,溪边另起一简陋的小屋。他们在屋中翻找一番,灶台虽然干净,但没有生火的迹象,他们只在灶台旁寻到了一缸冷茶。
慕小闲大为震惊,他难道不吃东西?难怪看上去如此清瘦。
慕小闲决定和小十一一起去找食材,小十一这时又犯了懒说:“没有就算了。我们都是仙,饿不死的。”
这么说也是,可是有的时候吃东西并不是因为饿了,而是嘴巴寂寞了。长时间一个人生活,一直吃些生冷的东西该多寂寞啊。
慕小闲拖着小十一跑到丛林里硬是抓了只鸡,採了些蘑菇。既然如此,当然是做小鸡炖蘑菇了。
鸡肉飞水去腥,锅里倒油烧热,加鸡肉,葱姜,大叶,桂皮翻炒,再加酱油,盐,糖,炒至鸡肉上色。
小十一凑在厨房的门边嗅了嗅,眼中一亮,对她刮目相看。
一盘菜端出来,色香味俱全,慕小闲得意地看了看小十一,又偷偷瞄了一眼晏离。
晏离清冷的目光却绕过盘子落在她沾着油灰的手上,微微蹙起那双如同远山青黛一般的眉。
慕小闲猜测晏离爱干净,看不得自己这副脏兮兮的样子,赶忙跑到小溪边将手洗干净,回来时就看见小十一吐出根骨头,大赞道:“没想到你菜烧的还不错,要不然跟我回去当个厨子吧。”
慕小闲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小心我下毒了哦。”
小十一脸色一变,哇哇地在一旁干呕起来。
察觉到晏离飘来的目光,慕小闲赶紧解释道:“我开玩笑的,我没有下毒。我把食材反反复复清洗了好几遍,绝对干净卫生。”
天庭的奇珍异宝虽多,哪里有凡间各地美食?在慕小闲期待的目光中,晏离起手夹了一块,慢慢放入口中,垂眸细细咀嚼。
末了,他轻声说,很好。
慕小闲心里像放了烟花似的,有点飘飘然。
累了几天慕小闲和小十一都馋坏了,不一会儿就将食物扫荡一空,慕小闲看到晏离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了筷子,疑惑道:“怎么不吃了?是不是不合胃口?”
晏离摇了摇头:“很久不吃新鲜的东西,不习惯了。”
慕小闲夹了块肉,问:“多久?”
晏离思忖道:“一千年。”
慕小闲手一抖,夹起的鸡块从筷子上滑落,眼看就要掉到桌上,被小十一一伸手用碗接了去:“一千年其实也不算太久的,有的仙不喜欢吃东西,升仙后就没吃过了。”
慕小闲自言自语:“我不修仙了,我要吃东西,凡间有好多好多好吃的,我还没吃够呢。”
小十一嗤了一声:“说的好像成仙很容易似的。”
山林间清风拂面,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萦绕在鼻尖,让人心旷神怡。山里的环境太好,在舒适的环境里,慕小闲感觉自己吃饱了有些迷瞪。这里没有外面的浮躁,倒是很适合养老。
“慕小闲,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小十一问。
慕小闲一个激灵,对啊,她可不是来养老的。她悄悄看了晏离一眼,只见他缥缈的身影立在竹屋旁,望着竹林深处,眼睫如扇轻轻在平静如水的眼眸上扫过,似是感觉到她的目光,偏头望来。
如果说华尧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之美,凤钰是魅惑人心的妖娆之美,那么晏离就是孤高疏离的清冷之美。
他犹如高岭之花,不可方物,这样的神仙,救她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会答应教她吗?
慕小闲走到晏离的身侧,试探地问道:“晏离,其实我一直想来找您,是有事情想拜托您。”
晏离幽幽目光落在她身上,薄唇轻启:“何事?”
慕小闲看着他的眼睛非常诚恳地说:“拜托您教我仙术!”
小十一听见一愣,瞪大了眼睛看向慕小闲。
晏离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而是问道:“为何?”
他的声音让慕小闲心里一颤,居然有些打退堂鼓。
“我知道突然跑来拜师很奇怪,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原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有一天突然在大街上白日升天......”
慕小闲把自己升天后的遭遇给晏离简述了一遍,晏离静静地听着,眸色幽深,只是在她提及危险之处时,眼睫轻颤,呼吸不易察觉地急促了几分。
“我不会仙术,在天界无依无靠,又不知招惹了谁要杀我。我走投无路,为了生存只能来找您拜师,请您收我为徒。”慕小闲抬眼小心翼翼地看向他。
许久,晏离都没有出声。
小十一眼珠子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欲言又止。
晏离沉默须臾,问:“你可知我曾是青丘之主白瑶的师父?”
慕小闲眨了眨眼睛,是了,晏离曾教导过青丘之主,这样尊贵的身份,怎么会答应教她这样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人。但是她好不容易找到了晏离,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慕小闲点了点头:“我知道不是谁都能当您的徒弟,虽然我哪里都比不上白瑶,但是我会烧菜做饭、端茶倒水、扫地洗衣,还会讲笑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学成之后一定会孝敬您的。”
晏离不知为何声音冷上几分:“烧菜做饭、端茶倒水,扫地洗衣......你就会做这些?”
慕小闲咬了下嘴唇,心想我在凡间学的那些学科在天界派不上用场,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这些基本生存技能。她怕晏离觉得她什么也不会,赶忙解释道:“我会的可多了,只是一时没有施展的机会,您若是肯教我修炼仙术,我一定会大有用武之地。”
小十一眼珠一转,推波助澜道:“叔父,你就应了她吧。你不应她,她该想着法子折腾了。何况,你这里多一个人也热闹些。”
“我一个人很好。”晏离道,一句话仿佛在他们之间竖起了一道无法打碎的屏障,将慕小闲隔绝在了门外不知所措。
慕小闲料到了晏离不会轻易答应她,但当她听到晏离拒绝的言语中好像没有一丝回转的余地时,心里还是有些慌了。天界之大,她无依无靠,如果晏离不愿收留她,她无处可去。
慕小闲声音中杂糅着一丝委屈: “为什么?”
晏离清冷的眼眸中倒映着她复杂的神色,两袖在清风中悠悠飞扬,语气疏离又坚定:“我已不再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