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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第 19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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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昭殿下是慕小闲的亲娘,真身亦是九尾红狐,对付起她可谓是得心应手,也没有半点心慈手软。不消一时三刻,就将九尾狐打得目光躲闪,温顺乖巧地坐正了身体,摇着尾巴,宛若一只可怜又可爱的小狗。
永昭殿下落在他们身侧,对晏离道:“她刚恢复真身神志不清,加上先前天火造成的伤害即使在千年轮回间修复,难免会留下遗症,不如将她送入万灵洞休养一段时日。”
晏离听到“万灵洞”三字时,眼中浮现一丝凝滞,恍惚又忆起他在万灵洞外等待的三百年。
永昭殿下了然:“这一次我会亲自送她进去,并且派信得过的人看守,不会再出问题。”
九尾狐被送入万灵洞,晏离的目光追随她一点一点消失在洞口,直到彻底沉寂下来。他没有回到竹隐山,而是在万灵洞附近修筑了一间简单的木屋,洞前若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小十一闻讯来探望过他,见叔父形单影只,委实有些可怜,于是将小黄瓜留给了他。小黄瓜不明白漂亮姐姐去哪儿了,亦不明白为何漂亮哥哥好像越发将自己包裹起来,只有望向某个方向时眼中会流露出一丝期许。
晏离每日都要去万灵洞,清影如一棵枯松,静默在洞前,与空寂、翠绿的山林几乎融为一体。他一待就是几个时辰,等到太阳落山,天色渐暗才恍然回神。好像过去了很长时间,掐指一算也不过寥寥几月,对于神仙来说短暂得不值一提,却叫他觉得比之前任何一次等待都要难捱。
他偶尔会带来一只烤鸡,放在洞口处。清风将烤鸡的香气送入洞内,幽深的洞内没有任何动静。隔天清晨,洞口却散落了一地七零八碎的骨头。
晏离望着一地狼藉,眼中多了一抹柔和的笑意。
时间淅淅沥沥地淌过,鸟雀忽而一声啼鸣,落叶随风而逝,又是一年新春佳节。
长乐宫渐渐热闹起来,这一次永昭殿下与公子鸢回到宫中,春节自然办的更加热闹、隆重。
永昭殿下邀请晏离来宫中吃年夜饭,晏离进宫拜会她和公子鸢、凝寒,却没有久留。
永昭殿下看着晏离清冷的背影消失在张灯结彩的宫中,多了几分惆怅:“瑶儿不在,宫里再热闹也觉得少了点什么。琅儿虽然开智,但分开了这么多年又和我们不亲,想来我这个做母亲的真是失败。”
公子鸢宽慰道:“你身居高位,身上肩负着整个青丘的未来,哪里能随心所欲过寻常人家的日子。瑶儿有她自己的造化,她以后的路还长呢。至于琅儿......”
凝寒在一旁若有所思道:“琅儿那边,我会多上心的。”
永昭殿下瞥了他一眼,略带埋怨道:“你这做父亲的也没好到哪儿去。真不知道我们一把年纪,怎么会把事情搞成这副样子。”
“师父!”
大地震了震,一庞然大物从瓦檐探出,宫中侍从纷纷躲在角落偷看。
狒狒在修炼后身体略有缩小,但比之原本小猴子时的体型还要大不少,猛一出现连月色都要避让三分。
“你看着点,别踩坏了我后园里的花花草草。”永昭殿下嚷嚷道。
狒狒刚要落下一脚,这时却不知道该落在哪里,提着一只脚左顾右盼。
公子鸢噗嗤一声笑出声:“你从哪里捡来这么一只猴子,怪傻的。”
狒狒是永昭殿下在外头收的徒弟,说狒狒傻不就是打永昭的脸么?永昭殿下哼哼几声,睥了公子鸢一眼:“这可是你闺女的朋友,我的徒弟。”
公子鸢的笑容僵在嘴边,回过味来:“你们......你们口味也太重了......”
“若不是他这些年来一直在我身边替我砍柴烧火,替凝寒煮药,我的手都要长出又厚又硬的茧子了。”
凝寒眼色一动,诚恳地对狒狒道:“多谢小兄弟。”
“师公不用谢!”狒狒有礼貌地冲凝寒抱拳。
公子鸢挑了下眉,咳咳两声:“我呢?”
“大师公也不谢!”狒狒低头说。
公子鸢敲了一下狒狒的脑袋:“我说谢你了吗?”
狒狒捂着脑袋摇了摇:“不客气。”
永昭殿下笑得灿烂,公子鸢心情甚好,不与狒狒计较。
夜风袭袭,远离了长乐宫的世外群山透着丝丝凉意。
白衣随风轻舞,他将食盒轻轻搁置在地上,盘腿倚靠洞口处,啪的一声打开酒壶。夜风裹挟着清冽的酒气,萦绕鼻尖,让人变得恍然轻盈。
酒落愁肠,舌尖的辣褪去后心中的苦又漫了上来,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没有尽头。
晏离提起酒壶倒了倒,酒壶一轻,眨眼间,一壶“不可说”就被他囫囵饮尽。
他又取出第二壶酒,放在食盒边上。
静默许久,突然开口道:“闲儿,你睡了吗?今晚的月色很美,你若是看到一定会喜欢。”
洞内安静极了,残风从他脚边略过,显得有几分落魄和凄清。
他垂下眼睫,扫了一眼倾倒在地上的酒壶:“‘不可说’已不适合我。我有很多很多话想告诉你,那时在万丰镇就想对你说的。”
记忆悄然流转,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些他以为自己并不在意,回首时才发现异常清晰的时刻。
“我同你初次相遇是在你的千岁宴上,那时你年纪虽小,心思却不单纯,灼热的目光让我避之不及。我不喜喧闹,本想悄悄离开,但在园中却被你拦下。当时只觉得你娇蛮又霸道,吵闹得令人生厌。千岁宴一别几百年,我避世而居,藏于山水之间,不知今世何世,早将当年发生的事情抛诸脑后。你却突然找到我,说要拜我为师。
“我素来平淡如水,你的出现将我原本的生活尽数打乱,再也没有一日安宁。你做了不少出格的事情,像是故意引起我的注意,我都看在眼里,却不知该作何反应。如果我作出了反应,你恐怕会更加得意。我以为我会很怀念从前宁静的日子,直到你回宫后,我一个人守在山外云境,才发觉冷冷清清的滋味好像太过寡淡。或许我也一样寡淡,所以才一直没有发觉。可是如此寡淡的我,如何能获得你的青睐?
“我不敢看你的眼睛,怕在你的眼中看到仓皇失措的我。可是每当你的视线停留在我身上,我都能感受到,那一丝乱我心神的温度。我只想快点从你身边逃走,这样我才能冷静下来。我拒绝的从来都不是你,而是快要失控的自己。
“我听闻华尧与你订婚,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觉得如淋冷雨、酸涩难耐。你走后,我以为我会回到原来的样子,之前发生的一切就当是黄粱一梦。你是青丘之主,我只是个远在世外的人。我们之间的交集到此为止,以后再也不会有瓜葛。但是从你走后,山里的夜冷清可怖,一切索然无味。我心中居然产生了一丝希冀,希望你能回来。
“可我没有等到你,等来的却是殷乐。当我知道你魂飞魄散,有可能再也回不来时,我仿佛被剜去了心,我体会到了恨,也体会到了......爱。我后悔万分,恨我对你如此冷淡绝情,如果不是我将你赶回宫中,你是不是就不会遭此不测?我不信你会消失,所以一遍又一遍找,找遍了世间每一个角落,可是却没有找到你留下的任何痕迹。我不敢停下,我怕停下就再也找不到你。
“好在我找到了你,可是你却不记得我了。受囚仙印所累,我只能用分身将你带回来,还因为太过虚弱,让你落在了天庭。你就在天界,却不在我身边,我日日魂不守舍,于是用分身暗中守着你。几经周转,终于将你引回我身边。
“我希望你能多在我身上停留,又害怕被你发现。那些年对你太过冷酷,如今我只想把所有都给你。我知道你回来之后,殷乐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只能逼着你学习仙术。那段时间大概是我这一千年来最平静的时候,仿佛时光流转,又回到了你我初识。但是你从阿筝那里知道了一切,看我的目光变了,你开始避着我,我快疯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靠近你,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只能笨拙地讨好你。万丰镇你被魔族带走,我几乎失了半条命,我害怕他们伤害你,怕我听不到你的求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我拼命地找,拼命地闯进长乐宫,还好你找到了逃走的暗道。可是你逃出来后,竟然不是来找我……
“神魔大战是一步险棋,我知道你想借此机会证实自己的身份,但是天庭和魔域之间的恩怨太深,我担心会对你不利。不过你想做,我便陪你,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闲儿,我已习惯了等待,不论还要等多久……”
晏离好似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可惜夜色森冷,他说的再多也无人回应。
晏离喉头一滚,声音艰涩道:“新年快乐,闲儿。”轻柔的声音很快融化在风中。
清风送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如同风中轻铃,清脆悦耳。竟让他身体忽然绷紧,眼睛一酸,翻涌的情绪像高涨的海浪,一波一波拍打在他的心上。
少女自暗处一步一步走来,洞外的莹莹月色悄悄从衣角爬上了她的衣襟,最后照亮了她清丽的脸庞。
数月没见光,她的肤色白得透亮,一双明媚的眼睛比夜空的星星更加闪耀灵动,红唇勾起的笑意几分羞涩几分狡黠。
永昭殿下怕她嫌麻烦,特意给她准备了一条嫩粉荷花边的裙子。她穿出了清新雅致,一根金玉簪随意挽了发,难掩亭亭玉立的身姿。
慕小闲带着隐藏不住的揶揄,笑道:“我竟然不知,你原来这么喜欢我啊。”
晏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没有回答,似乎一眼望进了她的心里,让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再次蠢蠢欲动。慕小闲眼波流转,再也忍不住扑上去紧紧抱住他,将自己贴近他的胸膛,听见那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耳膜,与她的心跳渐渐融合。
时间仿佛停下脚步,寒夜变得不再可怕,暖意从心底流向四肢百骸。
晏离低头问道:“烧鸡味道如何?”
慕小闲舔了舔嘴唇,眼中除了溢出的笑意,还有一丝意犹未尽:“晏离出品自然是极好的。不过......” 话锋一转:“不过不是我说你,你对鸡的做法太单一了。鸡可以烧、可以烤、可以蒸、可以炖、可以炸,可以卤、可以煲汤、可以白切......谁也受不了一年吃五十只多只烤鸡啊......”
“是八十只。”
慕小闲倒吸一口冷气:“你哪里找来的那么多鸡?完了完了,青丘的鸡该不会一年之内全被一网打尽了吧。这不符合可持续发展啊,以后还怎么快乐吃鸡?”
晏离微微笑了一下,目色温柔地看着她:“莫怕,我寻了一座山,又找了些肉质鲜嫩的跑山鸡,开辟了一座养鸡场。以后你想吃,随时都可以。”
慕小闲眼睛一亮:“没想到你还有如此远见,不过我现在不想吃鸡了,烤鸡吃多了上火,我想回宫吃莲子羹......”她话音一顿,突然目光扑闪起来。
晏离对她太过熟悉,只一丝犹豫便觉出不对劲。他借着一点月色,低头打量她的神色,微微蹙起眉,心中涌现一丝惶恐,不知眼前的人究竟是慕小闲还是白瑶。
“你恢复记忆了?”
慕小闲眼珠一转,拉着晏离的袖子,抿唇笑道:“你说什么?”
晏离望着她不语,锋利的眼神似乎要将她看穿。慕小闲悻悻地低下头,企图躲避他的探究,直到气氛逐渐变得凝重,她忍无可忍抬起头:“没错,我恢复了,从前的仙力和记忆全都回来了。我想起了所有的事。”
晏离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慕小闲叹了口气,神色已不像先前那般轻松:“你还是叫我慕小闲吧,我不想用别人用过的名字。偷得浮生半日闲,是我从前的愿望。”
晏离伸手将她搂进怀中:“回来就好。”低头轻轻吻落在她的额间,然后细密的吻从她的眼睛、脸颊、唇角流连,最后停顿了一下,毫不客气地印在她的唇上。
须臾,两人气息不稳地拉开距离,眼神中都弥漫着一种迷离之色。
慕小闲搂着他的脖子,不怀好意地勾起唇角,带着几分戏谑隔着衣服戳了戳晏离的胸膛道:“晏离,虽然我很想快点把你扑倒,但是我得先回宫一趟,我太久没有见过母上和父君,有些事情还要与他们商讨。”
晏离颔首:“一切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