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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第 1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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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的某天,白瑶在院子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逗山大王。山大王挥动着油亮的翅膀,咕咕咕地追着她跑,毫不客气地啄着草上的细叶。
山大王被白瑶养的极好,毛色发亮,鸡冠像一朵鲜艳的红花。早上一声威风凛凛的啼鸣,声音高昂,响彻群山。而后昂首挺胸地在院中漫步,偶尔也去山上转悠,趾高气昂地从鸡群身旁路过,看鸡群对它俯首陈臣,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去。
这天山大王不知怎的有些烦躁,狗尾巴草几下就啄秃了,然后冲白瑶扑哧扑哧地煽动翅膀,在她耳边咕咕咕乱叫。白瑶通灵之力渐长,对小动物的语言能略知一二。平日和山大王混熟了,也能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但这一次,山大王躁动得毫无理由,白瑶不由地跟着烦躁起来。
屋外一阵喧嚣,晏离出门时就看到一人一鸡跨越高山飞跃屋檐,在院子里你追我赶,扬起尘土无数。
这样下去再过几年,山大王就能成精了。
白瑶见晏离出门,不再跟山大王浪费时间追逐,一把抓住它的翅膀,将它从树上逮了下来。
“怎么如此吵闹?”晏离问。
白瑶走到晏离跟前,提起一脸“我不服”的山大王:“谁知道它中了什么邪?今天一天都不安生。”
晏离垂眸,目光落在山大王身上。山大王心里一冷,豆豆眼立刻闪躲地看向了别处。
就在它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翅膀突然一松,它咕咕咕地落在地上,立马一溜烟逃开了。
只见院外飞来了一块巴掌大的纸鹤,落在白瑶的面前,她面上一喜,伸手托住纸鹤,那只纸鹤渐渐褪去光芒,变成了一张巴掌大的信纸。
“是宫里来的消息。” 白瑶眼睛忽的一亮,渐渐挺直了身体,脸上的表情紧张又雀跃。她舔了舔嘴唇,嘴角微微上扬:“真哒?” 她抬起明亮的眼眸望向晏离,眼波流转,好像阳光照耀下的闪烁的宝石,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我有弟弟了!”
“我要马上回宫!我要看望母上、父君和弟弟!还有有苏先生!我走的时候都没有和他告别,他一定很惦念我。我要将离宫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他。”白瑶一步一跳地冲回屋,雀跃的身影像一只小鸟,叽叽喳喳地从一头蹦到另一头。
白瑶很快离开山外云境,喧闹的院子在近三百年后终于再次安静下来。晏离又恢复了一个人的生活,他向来如此。
但若说与先前毫无变化,也不对,譬如,他须得每日晨起,替白瑶喂鸡。
那只肥美紧致的鸡并不需要他多此一举,但某个小家伙在临走前叮嘱他,一定不能忘了山大王。于是每日,山大王都在他冷漠的注视下,浑身颤抖地进食。
山大王也很不爽,你不想喂就别喂,用那种眼神看着人家怎么吃得下?
日复一日,晏离在山中修行,仿佛白瑶的去留对他毫无影响。起初并没有不妥,只是日子久了,偶尔深夜沉睡之时,他会突然清醒过来,目光似乎透过房门,穿过厅堂,望向屋子的另一侧。
那个打扰了他三百年的人,现在应该在宫里享受着与这里全然不同的锦衣玉食,那里有真正关爱她的亲人、先生。也许这次回去,她会发现宫里才是适合她生长的地方,这里的一切不过是她沉闷生活中短暂的插曲。他的生活那么枯燥清淡,如同一滩平静无波的湖水,看她拿到信后欢欣雀跃的样子,恐怕是早就腻了,只是寻了个机会,回到原本的轨迹罢了。
晏离不知道白瑶还会不会回来,他也不在乎。
山大王等白瑶回来等得都要抑郁了,它是白瑶抓回来的,白瑶才是它的主人。若是白瑶不在,它留在这里干嘛?干嘛?看那个冰块脸吗?冰块脸近来越来越冷漠,三尺之内都能感受到他散发出的寒气,真是要了命了。
它若是再待下去,会不会变成冰冻鸡?
于是山大王开始计划出逃路线。
这座山恐怕不能待了,在这座山上与晏离低头不见抬头见,多尴尬啊。但是换一座山它还能不能称王就不一定了,生活质量会肉眼可见地下降。
进入后半夜,山中弥漫着凉薄的雾气,离山大王清晨第一声啼鸣还有半个时辰,晏离本不想理会窗外的动静,但不知怎的脑海中突然浮现白瑶追着山大王满山头跑的样子。
轻盈的身姿在山头跃动,为寂寥的深山添上了几分生气。
好不容易抓住,她会轻易放过吗?
门吱呀一声开了,山大王抬起的脚还未着地,就被一股力量吸了回去。它晕晕乎乎地转了个圈,明白怎么回事后,骂骂咧咧起来。
山中的生灵被吵得不耐烦,今天的鸡鸣好像格外早一些。
踏着晨曦,一声又一声啼鸣响起。
山大王挥动翅膀在院子里无法无天地上蹿下跳,以示抗议。晏离并不理会它的抗议,山大王叫嚣了一阵只觉没趣,声音愈渐低迷。
就在院中恢复沉寂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大喝:“山大王!你在吵什么!” 一个灵巧的身影不知从哪儿窜出,山大王还没看清是何方神圣,只觉得头皮一紧,两条细腿不由自主地开始逃跑。
等等......为什么要跑?
山大王停下来,翅膀一痛,被人抓了个正着。
“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又给师父添麻烦了?”一人一鸡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山大王才反应过来,开始剧烈的挣扎"咕咕咕“,好像在说“明明是他给我添了很多麻烦好不好”。
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袭清雅的白衣。
白瑶一见晏离哪里还顾得了山大王,手上一松,向晏离扑去。
晏离虚晃而过。
白瑶也没想能扑到他,于是站定笑嘻嘻地望着他,目色明媚自然,好似与先前一般又好似有些不一样:“师父,我又回来了。是不是没想到我还会回来?”
几月不见,她好像长大了一些,眼角的青涩渐渐褪去,看上去宛如婷婷少女。她穿着柔粉色的纹花饰霓裳,两缕长发与绸带编织的辫子垂在胸前,头上还缀着几只精巧的珠花,摇晃之间如同蝴蝶的翅膀微微煽动。她描了眉,细长的眼睫如一把小扇,淡淡的脂粉将她衬的唇红肤白,愈加灵动鲜活。
白瑶难得打扮一番,扬起脸:“怎么样?好看吗?”
这副打扮太过繁琐,却十分衬她。晏离平淡道:“不难看。”
白瑶心领神会地抿嘴笑了,忽然手上一托,化出一柄水墨金竹伞递到他面前:“师父,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我觉得它很衬你。”
晏离垂眸扫了一眼她手上素雅的伞,确实合他心意,便不推拒收下,又问:“修炼可有落下?”
白瑶面上一滞,眼神飘忽起来:“真是的,这么久没见,就不能问点别的吗?师父,你就不好奇我有弟弟了吔!”
白瑶不等他过问,接着比划道:“弟弟小小软软的,抱起来才这么大,一双眼睛圆圆的,和母上爹爹可相像了,听说我小时候也是这副模样。
“有苏先生说我小时候可调皮了,希望弟弟不要学我。学我怎么了?我虽然调皮,但也是聪慧非常!不过这小子如果敢给母上爹爹惹麻烦,我定是要回去收拾他的。”
说着说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表情又带着几分焦虑:“可是凝寒叔叔不知为何生病了,他一直卧床不起,母上父君事务愈加繁忙了。”
她皱着眉头,神情不似刚才明朗,反而让晏离不习惯,心里仿佛也跟着泛起一丝异样。
他从不在乎别人的感受,那位凝寒主君如何也与他无关。但,须臾过后,他轻飘飘地落下一句:“凝寒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会好的。”
白瑶眼睛一亮,用力地点点头:“对,我母上和父君想尽了办法,一定能治好凝寒叔叔。”
白瑶这次回来后,不知为何温顺了许多,对晏离多了一丝讨好的意味。她常常偷偷地望着晏离,目光灼灼不加掩饰。她以为晏离不知道,但晏离是何等聪明,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里。
晏离渐渐察觉出不对劲,以为是她终于开窍,想要勤加修炼,于是给白瑶增加了修炼的难度。白瑶虽然无奈,但只要晏离布置的任务,她照单全收。不久,修为实现了突飞猛进。
每每训练完了,白瑶总是会凑到晏离的跟前要奖赏。
起初,是一句夸赞。
而后,胃口越来越大。
她说,小孩子是需要关爱与奖赏的,不仅仅是语言上的,还有肢体上的。师父,你虽然夸了我,但是你身体冰冷又紧绷,一看就是言不由衷。冰冷的语言不要也罢,你可以给我一个鼓励的拥抱吗?
晏离自然不会答应她。
但她修炼起来越发拼命,仿佛不得到晏离点头誓不罢休。
晏离有一门独创的仙术叫做游云冰破,是释放仙力包围住猎物,然后在一瞬间将仙力凝成寒鞭,束缚对方的同时接连爆破,威力巨大。白瑶初见时便对这门仙术惦记上了,晏离在使用时那天人之姿实在太仙太美,叫她目光全然无法挪移。
白瑶躲在树后偷看晏离修炼,若是往日她可从不会做这样偷鸡摸狗的事,但现在不知为何想要认认真真地看上几眼,都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当年晏离炼成游云冰破耗费了整整七年的时间,她说,师父,如果我能在五年内炼成,你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她太过喜形于色,想的什么主意一看便知,晏离绝不会轻易跌入她的陷阱。
白瑶怂恿他道:“师父,游云冰破多难啊,您都修炼了七年才炼成,寻常人恐怕得二十年甚至两百年都未必能学会。我若是真能在五年内学会,难道还不值得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晏离迟疑了一下,白瑶根骨不错,只是她生性贪玩,眼高手低,在他跟前修炼近三百年虽然掌握了大部分仙术,但基本功却不扎实。以她对仙力的掌控程度,想要在短短几年之内炼成,实属不易,或许很快她便会放弃。
晏离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在白瑶的眼中便是答应了。
白瑶从此起早贪黑,连山大王都顾不上,一心要将晏离......哦不,游云冰破尽快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