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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第 1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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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回屋,灵夜像前一日般提着灯笼停留在二楼走廊尽头,对众人重申了一遍:“各位切记,夜里不能离开这栋小楼。”灯笼昏黄的幽光照在他惨白的脸上,眼神木讷地从众人身上缓缓带过,但无人在意。
“谁还敢出去。”好似有人小声嘟囔道。
白瑶又与房黎儿待在了一处。房黎儿推开窗,窗外的雾气铺面而来,她带着些许惆怅望向院子里被浓雾掩盖的凉亭,听房檐上的金铃偶尔发出几声脆响。
白瑶甩掉鞋子,翻身上床四仰八叉地躺着,才不在意房黎儿在做什么。
良久,房黎儿关上窗户,问: “你昨晚去哪儿了?”
嘿,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白瑶用余光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我不是说了吗?我看你不在房里,才出去看看。你昨晚又去了哪里?”
房黎儿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白瑶,眼里透着怀疑:“可是我昨晚一直都在房里。”
白瑶气笑了:“你若是在房里,见我出门为何不出声?”
房黎儿拧眉:“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出去。”
“你怎么证明你一晚上没有出这个房间?”
房黎儿嗤笑一声:“你怎么证明我晚上出过这个房间?”
白瑶翻身坐起叫道:“我亲眼看到了你不在!”
房黎儿毫不留情地喷回去:“那是你眼睛有疾!”
两人干瞪眼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说道:“换房间!”
两人背对背躺着,不一会儿白瑶故意说道:“我要换房,还可以和我师父一间房,你一个人要住哪间?”
“啊!难不成你要去住小峰生前住过的那间?”她将“生前”二字咬的很重,心满意足地听到房黎儿磨牙的声音。
房黎儿也不是吃素的,一把将白瑶身上的被子踢开:“你休想!我不同意换房!”
“哟,你还舍不得我呀。”
房黎儿被白瑶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滚!有多远滚多远!”
两人一夜背对而眠,除了斗嘴倒也相安无事。白瑶确定前天夜里房黎儿不在房里,但看她争辩的样子却不像在说谎,仿佛是白瑶自己出了房间要拉一个垫背的。委实奇怪。
天刚蒙蒙亮,晨光从地平线升起,慢慢爬上小楼赤红的木柱上。还未爬到三楼,便有一道身影小心翼翼地从楼梯上跃下,环顾四周,向楼外挪去。在即将走出小楼时,忽然身影一滞,仓皇后退半步,撞上一旁的桌子。
桌上的空瓶摇摇晃晃打了几个圈,倒了下来,在桌上滚了几周,“刺啦”一声打破了清晨的平静。
前前后后几秒钟,身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没有丝毫反应。
靠近楼梯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灵夜揉着眼睛从房内出来,探出头向下张望。
三楼中走出的孔君山走到楼梯口,可惜被灵夜挡住了视线,他从灵夜身旁走过,走下楼梯抬眼一看,瞳孔巨震。
在他收缩的瞳孔倒影中,墙面上鲜血淋漓,屋内一角散落着几片浑浊的肉块和一滩碎发。空气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像海浪一般席卷感官,令人头皮发麻。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孔君山与灵夜对视一眼,叫道:“都别下来!”
楼上住的可不是会听他的人,流逸一手压着腰侧的剑,警惕又缓慢地从楼梯上挪下来。之后是晏离与白瑶,而最初的那道身影,居然是房黎儿。
流逸如同利刃般锋利的眼神在一楼扫过,锁定在靠近小楼出口的房黎儿身上:“怎么回事?”
房黎儿惊魂未定,双目无神嘴唇微张,在听到流逸的质问后身上一松,僵硬的身体向流逸倒过去,被流逸执剑挡了一下才勉强站稳,眼眶渐渐红了:“我......我不知道,我晚上睡不着,待在房里实在无聊。灵夜小弟弟说晚上不能出门,我就等到天色亮了才出来,谁想到还没出门,就......就看到......天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
房黎儿点了点在场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该不会是蜀平吧......"
碎尸分辨不出衣服,从尸块大小来看,应该是蜀平。
“不是说了不能出门吗?他为什么要出去?”人群之后,月婆婆年迈沧桑的声音响起,那声音中饱含惋惜与不解。
又是神器的诅咒吗?
流逸与晏离上前查看尸块,白瑶跟着晏离的脚步走下楼,蹲在血泊旁,观察上面漂浮的碎发和肉渣。
“喂,你不怕有鬼吗?”房黎儿抱着双臂打了个哆嗦,眼神避开了尸体在屋内乱瞟。
白瑶抬起头瞥了她一眼:“哪有神仙怕鬼的?”
房黎儿身体僵硬了一下,缓缓放下手:“是,是哦。”
白瑶望着墙上的血迹思索着:死的两位都是先他们一步就来到虚云山庄的人。
耳边回响起昨天蜀平的说辞,他声称自己只是一个偶然上山的屠户,不小心遇到大雾才躲进山庄。若真是如此,他昨晚为何会从小楼出去。难道是听了月婆婆的描述,对神器产生了觊觎之心?还是说,他来这个山庄并不是偶然,没有离开也是为了等待时机。
但他为什么选择昨日行动?离朔月还有二十六天,就算他拿到了神器也无法从山庄出去。
是什么事情让他觉得一定要昨天晚上下手不可?
她的余光落在周围人的身上,心想,与她们一同到达虚云山庄的房黎儿、孔君山说不定也是为了神器而来。
不一会儿,凶残的尸块忽然消失在原地,墙上斑驳的血迹也像蒸发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灵夜站在大厅的门边,眼神幽幽地看着厅内发生的一切,刚才的惊讶已经转换成为一种处变不惊的麻木。
“之前也有发生过相同的事,对不对?”孔君山看向月婆婆和灵夜问道。
灵夜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中向后缩了一下,轻声说:“没有一次是相同的。”
流逸瞳孔微缩:“他们都死了。有人活着走出这座山庄吗?”
屋内的血腥气陡然被一种更加诡异的气氛掩盖,众人陷入惶恐之中,很难不联想到月婆婆、灵夜之所以留在山庄内几百年,是因为根本出不去。
“有。”
“朔月前后三日山庄的门能打开。”灵夜坚持道,语气有些僵硬,好像这句话他已经重复过上百次。
若说小峰的死还未引起大家的重视,那蜀平的死便让他们不得不警觉起来。
“昨晚回屋的时候,蜀平不是说他不会出去吗?”孔君山一脸怅然,无法接受昨天还活生生的人,今天就化成一堆肉泥。
房黎儿小声说:“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
“他未必是自己想出去。”流逸说。
众人一惊,心里多了几分离奇的猜测,再看向山庄内的陈设越发觉得这地方说不上来的诡异。
“他会不会是被什么东西引出去的?”房黎儿问,她看向小楼空荡荡的房梁,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观察着他们。青丘多妖,说不定山庄里除了神器还有别的精怪。那么小峰、蜀平未必是为了搜寻神器出门,而是被精怪诱拐出门的也说不定。
流逸锐利的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了月婆婆身上,若真要怀疑,月婆婆与灵夜也有可能将小峰、蜀平诱骗出去,或者小峰、蜀平的死就是他们所为。但他从月婆婆和灵夜身上找不到破绽,他们二人一个是身体都直不起来的老人一个是半大的孩子,看上去太过平常,身上也没有常年使用武器留下的痕迹。
流逸望向月婆婆,沉声问道:“这里还有别的东西吗?”
月婆婆摇摇头:“我一个眼瞎耳聋的婆子怎么知道。”
几人有的陷入沉思,有的陷入恐慌,突然一道散漫的声音说:“嗤。青丘待了这么多年,连附近有没有精怪都察觉不出。”孔君山含笑看了流逸一眼,眼神中带着三分不屑和挑衅,仿佛在说原来你只有这点水平。
流逸一顿,虽然对孔君山的姿态不满,但他说的不错,山庄里若是还有别的精怪,他们这些人不可能都没发现。若是那精怪妖力强大到可以隐匿自己的气息,也委实没必要缩在山庄之中,只在夜里行动。但小峰和蜀平夜里是否是自愿从小楼出去的,尚且不能定论。
孔君山慵懒地抱起双臂,带着揣摩的目光在流逸身旁走了半圈,向他凑近了问:“喂,看你这身行头,该不会也是为了神器而来吧?”
流逸敛眉,面不改色:“是又怎样。”
孔君山脸上的神情一僵,眼睛在流逸双眸之间停留了几秒,见他不像玩笑话,拉开了半步距离说:“好,这也是个爽快人。看来你与小峰、蜀平三人就是为了神器而来,他们性子急,想先下手为强,结果尸骨无存。你有耐性能等到现在,可是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
流逸镇定道:“不劳阁下费心。”
白瑶见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此时起内讧全无用处,打断道:“那孔叔叔是为何来这山庄?”
孔君山的视线牢牢锁在流逸身上,一听白瑶的话,立马转头对她说:“你叫我什么?我有这么老吗?”
白瑶看上去十五六岁,称呼孔君山叔叔并无不妥,但孔君山却非常不乐意。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一面巴掌大的镜子,对着门外的光线,边照边喃喃:“没长皱纹啊,一定是这些天在外头睡得不好,眼圈加重了......”
他喃喃几声,忽而回过神来,反手收起镜子,瞪了白瑶一眼:“没礼貌的丫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白瑶原本怀疑来虚云山庄的人之中,除了她和晏离都想得到神器,但孔君山打消了白瑶一部分疑虑,说白了孔君山那不靠谱的样子不像是来找神器,反而像是来度假的。
孔君山见白瑶吃瘪,心情大好,拍了拍流逸的肩说道:“你想找神器,早说啊,反正还要在这里待二十多天,不如我们一起找找?”
其他几人愣怔地看着孔君山,心想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孔君山不以为然:“反正只要晚上不出小楼就行,那我们就白天找,说不定找到了就能早点离开山庄。”
“不可以!”月婆婆厉声道:“这神器不能离开山庄。”搀扶着她的灵夜在一旁点点头。
房黎儿原本有些跃跃欲试,但一听月婆婆这么说,又有些犹豫。
“有什么不可以?神器的说法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你说神器会给世间带来灾难,难道你见过?”孔君山问。
月婆婆一顿,孔君山又说:“说不定是山庄主人为了防止他人觊觎胡诌的呢。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溜溜,我们先把神器找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
房黎儿附和道:“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谁知道这剩下二十多天会发生什么,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灵夜急的直跺脚:“你们怎么能这样,你们这是忘恩负义!你们忘了是山庄收留了你们吗?”
“罢了。”月婆婆打断他,眼眸一点点暗淡下去,连脸上的皱纹都流露失望之意:“你们去找吧,也许这就是你们的命。”
晏离一直静静地观察着厅里发生的一切,他平淡的眼眸在月婆婆和灵夜身上停留了须臾,眸光泛起一丝清波。
白瑶心满意足地换到了晏离的房间,将孔君山挤了出去。虽说男女有别,但两人一是隔了几千岁的远亲,二是风格迥异的师徒,三是住在山外云境多年,白瑶不觉得不妥。
孔君山见他们师徒二人居然要住一间屋子,眼睛都看直了,直说这天界太疯狂了。又莫名其妙地凑到房黎儿门前,倚靠在门框上,低沉地问:“美人,有没有兴趣和我一间?”当然被房黎儿一路打到二楼。
孔君山住进了原本小峰的房间,在月婆婆和灵夜的隔壁。
房黎儿自然心里不舒服,回屋前目光幽深地看着白瑶说:“这房间不隔音,你们可别搞出什么动静。毕竟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二十多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多尴尬。”
白瑶不甘示弱地说:“只要我觉得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我。”虽然她并没有搞明白房黎儿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嘴上绝不能输。
房黎儿气得将门重重关上。
门在身后合上,晏离在房间四周加固了一层屏障,以防隔墙有耳。
“师父,你找到那个魔族了吗?”白瑶问。来这里两日,她都没有察觉到魔族的气息,让她有些不确定这里是否真的有魔族。
晏离微微摇头。
白瑶有些失望:“虽然不知道魔族是怎么回事,但现在我们却被卷进了这个诡异的地方。也许魔族也是为了那件神器而来。”
晏离没有回答,将床铺好,坐在一旁的塌上,清冷地说:“你睡床上。”
见白瑶疑惑地看着他,语气轻了一些:“别多想。”
白瑶走到床边,刚坐上去,突然想起前天睡前房黎儿说的那句 “不知道他在床上是不是也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床上?什么床上?
白瑶偷偷地看了一眼坐在塌上和衣而睡的晏离,心里突然剧烈地跳了一下,她赶紧收回目光好像做贼一样。
“师父,你觉得房黎儿怎么样?”
晏离缓缓睁开眼睛,“为何这么问?”
看来他对房黎儿没有感觉,白瑶心里缓和了一点:“谁知道她刚才阴阳怪气在说什么。”
晏离的目光落在白瑶气呼呼的脸上。
白瑶犹豫了一会儿,解释道:“我总觉得她要对师父意图不轨。”
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意图不轨?
“你在生气?”清冷的声音传来。
白瑶一愣,是啊,就算房黎儿真要对晏离意图不轨,有她什么事儿?且不说房黎儿能不能靠近晏离,就算可以,那也是晏离自己的事情。她多想什么?
白瑶眨了眨眼睛,突然心上一松:“你说的对,我没什么可气的。”她转过头对着墙冷静了一会儿,明白自己不该生气,但又开始对这一认知感到有些烦躁。她将头埋在墙边,闷闷地自言自语: “虽然我不喜欢这样的人,但那是你们之间的私事,不关我的事。”
晏离习惯了她不着边际,没有放在心上。
白瑶这一夜睡的极好,醒来身心轻松,思路清晰。相衬之下前两日睡的委实不安生,于是她总结出来原来睡觉最重要的不是在哪儿睡,而是和谁睡。这么一看,房黎儿的眼光颇为毒辣,一见面就挖掘出了晏离的本质。
流逸、孔君山、房黎儿三人一人真心想要寻找神器,两人因为无聊,忙前忙后搜寻了两天,终于在第三天在后院的一间书阁发现了端倪。
后院的书阁是一座藏在小楼后头的矮房,面积不大,两三个人在其中转身都有些困难。光线被小楼遮挡,书阁隐匿在一片阴影中,加上屋内放置的东西种类繁多,像是一间搁置的杂物间。
书阁入口对着一尊小巧精美的佛台,佛台上摆放着一尊女神像,两掌高,面前有一个香炉但已尘封了许久。两边排放着厚重的木架,架上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古籍和瓶瓶罐罐。
每一个瓶罐他们都打开看了,大多是空的,些许有些的草药和酒。房黎儿进屋看了一眼那佛台,莫名觉得那尊佛像的神情惊悚,让她心跳加速,于是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月婆婆和灵夜虽说随他们翻找,但也尽量跟着,目光随着他们的身影而动。
流逸和孔君山在书阁中翻找,架上的书被随手翻过几遍,如一座小山堆在地上。
架子空了,他们又将书架从墙边推开,然而墙后一览无余,并没有任何新的发现。孔君山累得坐在书堆上,扯开领口,随手抄了本薄册子扇风。
“这里前前后后都找遍了,神器会在哪儿呢?”孔君山嘟囔着,烦躁地加快了手上扇风的频率,扇着扇着只觉得手上纸页煽动得不太利索,目光落在册子的封面上,发现封面的一角翘起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页脚。
他小心翼翼地将两张紧紧黏在一起的纸分开,还未撕扯到一半,一道阴影突然没过了他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