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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第 1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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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翩然伫立在青翠的林间,清风越过山头轻轻扬起他身后的发丝,衣衫微动,草木的芬芳萦绕鼻尖。
忽然,他面前的空气一凝,白色身形如鸟雀轻盈地掠上枝头。刚才站着的位置落下一个人影,转瞬又逼了上来。白衣闻声而动,在后撤的同时,只用一手轻巧地化掉了对方的攻击。
如清风抖动树叶,轻柔得恰到好处。
对方还不死心,又带着仙力向他袭来,他反手一掌推开,闪现于对方的身后,在她背上几个大穴啪啪啪点了几下。对方忽然就像被卸了力一样像下栽倒,落地后踉跄几步才勉勉强强稳住身体。
“今日就到这里。”晏离背着光,从容不迫地摘下蒙在眼上的白绸,再解下系在右手的绳子:“让你一双眼一只手,有何感受?”
白瑶耷拉着脑袋,两条长辫无精打采地垂在胸前,有些气馁地哼道:”我服气。徒弟受教了。” 师父就算只剩张嘴都有办法让人气死。
“今日的指点你回去好生琢磨。”
白瑶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我回去一定反反复复仔细研究二十遍。”
白瑶跟在晏离身后往山外云境走去,脑海中还在回味适才的训练,几个片段在眼前闪现,她边比划边说:“刚才师父在我背上点了三下,大概是觉得我动作不到位。可是每次运功时,我能感觉到仙力随着静脉在身体里流动,那种感觉会让我分心......”
“多静心感受。”
“仙力不好控制,修炼时好像是仙力在推着我走,而不是我在引导它,这样会不会被仙力反噬?啊,我要是被反噬了,师父你怎么办呐.....咦,那是什么?”白瑶停下脚步,被不远处林间飘散的一缕紫烟吸引。
白瑶闻了闻空气中的气味,捂住鼻子:“怎么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晏离瞬间已经跃至跟前,那一抹尚未完全散去余烟倒映在他的眼眸中,让他微微敛眉,神色变得深沉。
“这是什么?”白瑶伸手去碰飘过的余烟,在指尖快要触碰到的瞬间被晏离拍开。
白瑶摸着拍红的手背,带着一丝委屈,不明所以地望向他,晏离解释道:“这是魔气。”
白瑶了然:“是魔族留下的?他们来这里做什么?”那时魔域与天庭、青丘关系尚可,三地之间虽然相距千里、通行略有不便,但也不是不能。白瑶没有上心:“也许是有魔族路过,不小心留下的。”
“不。”晏离望着烟的来处:“山外云境远在群山之巅,四周无所依托,寻常不会有人取道于此。何况若只是路过,不会沾染上魔气。”
晏离虽如此说道,但不做停留,白瑶在原地东张西望道:“师父,不去看看吗?”
晏离没有回应,白瑶撇撇嘴,刚要提步,忽然一阵大风从林间横扫而至,将她整个身体抛了出去。眼看就要撞上一棵巨树,被远处的身影长袖一挥拦了下来。
与此同时,林间不知从哪儿飘来一片浓雾,不消片刻,四周变得朦胧虚幻。
大雾弥漫,晏离白色的身影在雾里愈加难以分辨,他提步向雾气深处走去,白瑶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唯恐一个晃神就跟丢了。
魔气在山下突然隐去,好似飞翔的鸟儿突然收起了翅膀悄然落在此处。气息戛然而止,幽深而神秘的景象却在眼前缓缓铺张开来。
“是这里吗?”白瑶轻声问。
面前的白衣突然停住:“听。”
忽有叮叮咚咚的泉水声坠入耳中,似珠玉跃动,煞是曼妙。白瑶从晏离身后探出头,定睛一看,面前的浓雾在这里渐渐散开,山野沟壑之间赫然出现了一座红色的木拱桥。
桥的两头雕刻着两只巴掌大的神兽,瞪着圆圆的眼睛,既庄严又可爱。
水雾从桥下源源不断地漫上来,向四周飘散,木桥像是穿着一身长尾纱裙。
那叮叮咚咚的流水声就是从桥下传来的。
“这里有人吗?”白瑶不禁问。
远处的雾霭中,突然亮起了一团幽幽灯火。
他们走近几步,隐藏在迷雾之中的建筑渐渐显现出端倪。小桥之下是百米悬崖,小桥的另一端凭空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铜门,门扇紧阖,周围却没有围墙。
门后荒山野岭,视线所及之处不过是山的另一侧,并无奇特之处。
为什么要在这里凭空建造一道桥和一扇门?
白瑶忽然身上一凉,攥紧了晏离的衣摆:“师父,我们要过去吗?”
晏离余光看了她一眼:“怕了?”
白瑶一顿,嘴硬嘀咕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整个青丘未来都是我的,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话音未落,晏离的衣摆就牵着她往前走了几步。白瑶走上小桥,流水在脚下淌过,传来哗哗水声。她低头向下看去,被深不见底的沟壑吓得心脏怦怦直跳,脸色发白,赶紧加快脚步走过去。
两人站在铜门前,抬头看到门匾上龙凤凤舞地写着:“虚云山庄”。
白瑶疑惑地将四周打量几圈,且不说她没有听过这座山庄的名字,这里哪儿有山庄?
铜门上悬着两只奇兽,奇兽双眼圆瞪,口衔铜环,带着一股庄严肃穆之气。
晏离上前敲了敲门环,然后站在一旁静静等候。
山里安静极了,耳边只有流水冲刷的声音。
须臾,门后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有客人来了。
“进来吧。”
惊得白瑶睁大了眼睛,目光在晏离和门上流转。
晏离冷静地推开门,白瑶紧随其后。门在身后重重地阖上,将雾气隔绝在了外头。
眼前拨云见日,赫然出现了一个郁郁葱葱的庭院。青绿色的草地在脚下延伸,一条蜿蜒的石台小径通向院中独坐的凉亭,赤木游廊连接着不远处一座三层高的楼阁。小楼木质结构,造型精巧,房柱光滑发亮,柱与柱之间嵌着几只雕花木窗。
飞檐青瓦,檐角悬着一只金灿灿的铜铃。清风吹拂,铜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阳光穿过云层,折射的暖光泼洒在亭尖、廊顶和小楼的墙面上,将整座山庄衬托得安逸闲适。
门内别有洞天,门外竟然一丝一毫也无法窥视。
白瑶很是新奇,目光在四处逡巡,手中的衣摆牵扯,她回过神来赶紧放手。晏离略略打量了四周,眸光泛起一丝微动,向远处的小楼走去。
未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和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
“来人啊!开门啊!”
“快放我进去!”
是一个高昂的女声。
白瑶见小楼无人回应,犹豫之时又听到几声更加急促用力的敲门声。她自作主张把门打开,一个人影忽然扑到她身上,冲后头叫道:“滚开!离我远一点!”
白瑶感到莫名其妙,却见门后又钻出一个人。
那人披头散发,面色不正常的发红,穿着长袍马褂,拎着一只烧酒壶,衣角沾染了泛黄的酒渍。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伸手指着先前扑上来的女人,一张嘴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美人儿,跑那么快做什么?和哥哥聊聊呗。”
白瑶皱紧眉头向后退了几步,推开搂着她的女人一看,这女人生得婀娜多姿,体态丰腴,左眼角点缀着一只栩栩如生蝴蝶,眨眼睛时像在轻盈的挥动翅膀。一头卷曲的长发上挂着几颗小巧的铃铛,一晃动铃铛就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身上的绣花长裙独具一格,红的娇艳、紫的妖娆、粉的清丽,恍惚之间让人眼花缭乱。
确实是个艳丽的美人。
美人睨了男人一眼,眉眼间毫不掩饰地涌现厌恶之情,捂着鼻子道:“你给我滚远点,没听到吗?” 她的声音像黄鹂唱歌,说着野蛮的话但却悦耳动听。
她撇开头,目光忽而落在晏离身上,神色怔愣了几秒,眼中迸发出雀跃的光辉,话音一转:“这位小哥哥姓甚名谁?是哪里人?可有婚配?”
晏离并未理会她,淡定转身继续向小楼走去,在转身时目光在白瑶身上停了一秒,白瑶赶紧跟了上去。
美人在身后叽叽喳喳道:“小哥哥,我叫房黎儿,你叫什么名字?你走这么快做什么?等等我呀。”
白瑶在心里冷哼一声,这招我几百年前就用过了,晏离才不会理你。
房黎儿看了白瑶一眼,目光在晏离与白瑶之间打量了一圈,若有所思道:“这是你的女儿吗?你该不会已经婚配了吧?”
白瑶一顿,骂道:“别胡说!他是我师父!”
那酒鬼也跟着他们向小楼走,吞吞吐吐地说:“美人,我姓孔名阳字君山,你可以叫我......君山哥哥......嗝......”
房黎儿被打断,恶狠狠地看了孔君山一眼:“你能不能别说话!离我远一点,臭死了!”
孔君山脸上扬起笑意:“哈哈哈哈,美人生气也好看。”
在他们向小楼缓步移动时,云层渐渐包裹住阳光,天色暗了下来,小楼内亮起了昏黄的灯。穿过三开间大门,厅堂陈设简洁,几张实木椅端放在两侧。
房内早有几人。
有人不奇怪,但小楼内足足有五人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山庄位于荒山野岭,浓雾遮掩,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此时居然聚集了九人,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屋内一上了年纪的老妪被一个约莫十来岁、神态青涩的男孩搀扶着,弓着身子颤颤巍巍地走到他们跟前,抬起松弛的、布满皱纹的眼皮,浑浊的眼睛在他们面上缓慢地扫了一圈,像是在一个一个地辨认:“你们是来借住的吗?”声音喑哑,看来刚才在门外听到的声音就是她的。
老妪不等他们回答,接着说:“我记得我只有两位客人。”
白瑶瞥了一眼身后的一女一男,解释道:“是我放他们进来的。他们来的很急,没有过问您的意思,可是不行?”
老妪微眯的眼睛看了她一眼,缓慢地说:“不是不行。只是小楼的房间有限,你们要挤一挤了。”
男孩生的乖巧俊俏,在他们对话时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老妪,葡萄似的眼睛偷偷打量着几人,与房黎儿探究的视线一撞,脸上浮起红晕默默低下头。
老妪向房黎儿多看了一眼,不过神色未变,缓缓说:“我是虚云山庄的管事,你们可以叫我月婆婆。他是我的孙子灵夜,平时都是他照顾我的。过会儿让他带你们上楼。”
房内还有三个人,一个身形瘦弱的年轻人神态很是活泼,冲他们打了招呼:“我叫小峰,是个过路的信使。我对青丘的地形不太熟悉,本想抄近路节省时间,结果运气不好误入了这座山中,外面雾气太大我迷路了,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个山庄。婆婆人好,愿意收留我几日,等雾气散了再走。”他穿着朴实的粗布短袍,斜跨着一只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布袋子,若是不开口毫不起眼。
其余两位一位身形魁梧、面容粗犷的叫做蜀平,坐在桌旁一人就占去了两个位子,像一堵墙。另一位高束长发、身着黑色竞装,眼神如鹰眼般犀利,抱剑靠在墙边,在他们对话时一直暗暗观察着屋中发生的一切。听小峰说他叫流逸。
“他们也是误打误撞进的山庄。”小峰朝白瑶他们挤挤眼:“要我说,还好这里有个山庄,不然进了山的人,不知能不能活着出去。山庄的主人也算做了件好事。”
月婆婆看上去很开心,眼角的笑意加深了皱纹,像树干上一圈圈的纹路。
入夜,她在灵夜的帮衬下做了几道小菜端上桌,招呼诸位客人围坐在桌边:“山庄没什么东西,只有自家种的些小菜。唉,难得有这么多人来,可得陪我这个婆子多说说话,平时这里可冷清喽。”
孔君山在门边吹了会儿凉风,脸上的红潮比先前刚进山庄时褪去不少,看了一眼桌上的小菜,笑道:“有小菜没酒可不行。”
灵夜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道:“这里没有酒。”
孔君山似是不高兴地用筷子随意扒拉了几下菜,嘟囔了几句,没有人听清。
白瑶暗暗打量了一圈众人的外貌,看不出有何异样,提起一口气不知该往哪儿放。身侧正襟危坐的晏离冷沉着一张脸,宽广的云袖拢在膝上,并未动筷子。
她眼珠一转,故作好奇地对月婆婆说:“婆婆,这里为什么叫虚云山庄?这里只有您和灵夜吗?”
月婆婆点点头,顺手给白瑶夹了一筷子:“虚云是这座山庄主人的名讳。主人出远门了,不知道多久才会回来。我和灵夜在这儿替他守着这座山庄。”
“我看这山庄似神工意匠,想来庄主应当是个慧心巧思的人,不过虚云这个名讳倒是从未听过。他是什么样的人?”房黎儿问。
月婆婆顿了一下,垂眸目光落在桌上某处,浑浊的眼睛更加晦暗不清,拧眉似乎在努力思忆什么,半晌嘴角带着一丝悲哀瘪了下来,让脸上松弛的皮肤又挤出了几道纹路:“我记得他模样俊俏,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也很有想法,这座稀奇的山庄就是他的设计。那时不少客人远道而来,都想一睹他的风采,山庄的大门时常开启,众人在小楼吟诗作对各抒己见,热闹非凡。可惜他走了太多年,小楼不复从前,那些先前的记忆都模糊了。”
桌上并不相熟的几人听了月婆婆对山庄庄主的描述,眸光流转,神色渐渐出现了微妙的变化。那神色有惊讶、有迷茫、有疑惑、也有探究,不过很快又消散在眼中。
小峰托腮撑在桌上,蹙起眉头望着小楼横斜交错的房梁问:“山庄主人为什么离开?他去了哪里?”
月婆婆为难地摇摇头:“不知呢,这么多年他都没有一点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