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僭主永不落幕》黑翼大魔

1、第一章

　　圆环高塔上的汽笛被拉响，表明最近热议的议题通过，围在广场上的人群发出欢呼声。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满意于这一“划时代意义的”法案，对此不满的人很快就聚了起来，用随手可得的物品表达自己的“意见”，他们很快便和庆祝者们互相比赛起投掷物的数量、重量与准确度。

　　早有准备的守卫们用长棍、盾牌和短棒驱散人群，他们身着灰色与黑色相间的制服，有的配备了小型动力装甲，看起来似乎装备整齐，实际上都是些攻击力比较低的民用产品。这都是议会的决定。

　　杰克在矿业区第二大的矿井工作，法案公布之前，矿井内部就流传着矿井将会为招聘更多的残疾人而开除一部分非残疾人员工，甚至有人自称看到了名单，那人暗示杰克也在那个名单上，杰克追问后，他却不愿意多说了。

　　看来真的是要失业了！

　　杰克愤怒地扔出手里拿的一切不值钱的东西，土豆与罐头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砸到了守卫面前。

　　突然一股来路不明的力量打破了杰克的平衡，一只有力的手把他拽走了。

　　“你疯了？”麦克费力地将杰克从现场拖走，幸好刚刚的守卫并没有在意飞来的罐头，因为他面前还有一群张牙舞爪的人试图在更近的距离扔东西

　　与杰克一样，麦克也是一名矿工，他们简单粗暴的名字表明了他们是深谷人，一种被当作底层人制造的新型人种。他们具体的制造过程已不可考证，漫长的时间中，第一手资料已经失散，制作方有意掩盖事实，人们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方式，当然对于深谷人自己来说，这些细节似乎就是无关紧要。关于这一种族，一直都有这样一种观点：作为天生的底层人不可缺少的特质之一就是智力略低。

　　总之，他们被带到这个星球上，作为奴隶出售给流放者，虽然后来奴隶制被废除，但他们依旧是事实上的“奴隶”——被认为是低智商种族而无法进入上层、其他人种也不愿意与之通婚，即便是少数深谷人远离其他种族，建立聚居区，也很难长期维持，他们缺少武器，荒野求生都是问题，更难以对抗其他种族的清扫。

　　麦克将杰克带到一个小商店，虽然是上午，门口却站满了聊天的人，显然刚刚通过的法案对工人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很多人将会被迫为残疾人让出工作岗位。

　　店里骂声不绝，麦克拿了两瓶啤酒，拉着杰克来到路边的树下。

　　“在议员刚提出的时候我就在考虑，要不要更换义肢。”麦克说： “这应该就是现在的趋势，我们只能顺应趋势。”

　　杰克的提了一下停靠在树旁的小推车，重击金属的声音引得周围人望向他们，但是几乎每个人都异常愤怒，他们并没有完全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力。

　　“这就是你把我拖走的理由！你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废物！对着玛提瑞斯人和代瑟塔人摇尾巴，讨好他们！”

　　“现在都这样！你能有什么办法？听我劝，现在去找点活干，攒够钱就换义肢，你要不看看你以前的决定都有多不靠谱，是不是只有信我的才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杰克举起拳头向向对方砸去，但想到自己个位数的存款，只得一掌拍到树上。

　　麦克继续追击： “你还是这么急！你就不想想自己是什么位置！”

　　二人的聊天相当不愉快，杰克转身离开，麦克见状也不去追，只是喊着： “你回去仔细想想！”便也离开了。随后，一个包裹地非常严实的人离开商店，尾随杰克而行，这种装束在89区并不少见，一些教派成员就喜欢把自己裹成这样，据说曾经是为了躲避追查，后来延续了这一做法。

　　杰克拎着酒瓶在街上走着，穿过中心区的围墙，进入矿业区，道路两旁都是些面向矿工群体的小店，此时街上的人比往日多了一些，反应迅速的工厂已经开始开除正常工人，以接收更多的残疾人。曾经路边的残疾乞丐，如今轻松地获得工作，他们拿着工厂的先发的工资在街上消费，而被开除的工人试图将一些个人物品或是从工厂中偷带出来的物品卖掉。

　　他注意到了身后的“教职人员”，这条街上经常会有传教士前来传教，他们用奇妙的谎言欺骗底层人，令其主动将财物交出，然后拿去挥霍，信徒们获得了一丝成就感或是安慰，教士则承担这份“罪恶”，堪称双赢。杰克从未真正相信这些人神神叨叨的话术，虽然曾被工友拉入一个小教派，但很快便全身而退，并打跑了试图继续传教的信徒。

　　拐入一个相对狭窄的小巷，迎面而来两个背着巨大包裹的人，杰克向他们问候，他们以苦笑回应：
　　“你还挺悠闲，拎着酒瓶子满街走。”
　　“你扛着铺盖是准备跑路吗？”

　　对方与杰克一样，都是维修工。深谷人很少能做到维修工，大部分都是做些简单劳动。

　　他们并未停留，似乎有什么更加紧迫的事情需要去完成，闲聊两句便离开了。

　　杰克走上年久失修的金属楼梯，脚下响起些不愉快的声音，他租住的房间在二楼，他一边拿出钥匙，一边对着街道扫了一眼，那名神职人员似乎站在楼下望着他。
　　又是骗钱的传教士！杰克在心中骂到，然后快速地开门、进屋、关门。
　　垃圾骗子是来找我的吗？

　　门外传来脚步声，老旧的金属板发出尖锐的声音，整个楼梯似乎要解体了。
　　是那个骗子吗？
　　门被敲响了。

　　骗子来了！杰克几乎是跳了起来，刚好没有可以用来发泄的，这个神棍骗子简直是自投罗网！

　　传教士走了进来，环顾四周，杰克关上了门。
　　按照剧情发展，该关门放狗了，杰克默念道。
　　“你是来传什么教的？”
　　对方依旧背对着他，继续观察着杰克的房间。

　　故弄玄虚！杰克拉来一旁的椅子： “你想看到什么时候，刚好我现在有的是时间！”

　　那人转过身，面对杰克，在他身后不远处就是唯一的窗户，光线射入，被挡住一部分，对于杰克来说是逆光。
　　又是这种把戏！装自己是什么救世主吗！

　　果然，那人开始兜着圈子询问杰克的个人经历，杰克也不刻意隐瞒，反正对方的问题也不是十分深入，作为一名底层工人，这点隐私算什么？还是待会把对方怼的目瞪口呆比较有趣，过多的谎言会制造漏洞，不利于反击。况且矿区这么多工人，光是叫杰克的就能有上百，大部分都是深谷人，与自己经历相近的人一定会有。

　　“是的，如你所见，我就是一名普通矿工，与你随便在街上遇到的基本相同，我没什么特点，只是叫杰克而已——和路边的什么麦克、戴维、艾利克斯没什么差异，杰克这个名字也是随便起的，叫这个的深谷人有很多。”
　　“这是当年很流行的名字。”教职人员说。
　　“是因为它很简单吧，哈哈。”
　　“您似乎没有加入任何宗教组织，我目前还没有看到任何能表明宗教身份的物品，除非你是瑞文派的，他们会刻意隐藏自己。”

　　“哈，瑞文派？当然不是，你见过瑞文派的人家里会有酒瓶吗？”
　　对方点了点头：”当然，我确实没见过他们中有谁在家里摆放过酒，他们坚决抵制酒精制品，即便是为了伪装，也不可能触摸他们，他们的教义规定了主动触摸酒瓶都是犯罪。”

　　“你懂的很多嘛，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能聊这么多其他教派教义的传教士，所以你究竟是什么教派的？教义又是些什么玩意？”

　　那人走到窗前，对着窗外看了几眼，关上了窗户。然后转身向杰克走去，宽大的袍子挡住了光线。

　　“这是我们的“教义”，我猜您一定会对它感兴趣，希望您有时间能参加我们的聚会。”

　　杰克接过小册子，翻开第一页，上面赫然写着：商业区中心街2号，反法案者的专属集会——为了89区回归正轨。

　　杰克抬起头，那人微微欠身： “我们提供普通的工作岗位，薪资与您之前的工作一致，您大可放心，这份工作只是教会的外围工作，若您不放心，随时可以辞职，我们不会强求。只是我们刚刚起步，需要您这样高水平的工程师。”

　　如果真如他所说，仅仅是去当维修工，也不是不可以——不然就只能失业在街头了。深谷人对于那些上层人种来说，看起来都差不多嘛，叫杰克的也不少，叫杰克的维修工一定会有，守卫不一定会查到自己。
　　杰克有些动心了。

　　一个较硬的书页引起了他的注意，似乎是两页纸的一部分粘在了一起。杰克将那两张纸翻开，上面写着一个警告：

　　法案只会削弱市民的力量，千万不能让议会得手，等待我们的只有守卫的屠刀！

　　89区的中心地带是一个拥有圆形围墙的高塔，据说运输流放者的飞船上就携带了这些围墙，用于为定居点防护野生动物的侵袭——否则，这就不是流放，而是换地方处决了。后来这个围墙被保留了下来，目前是星球上的一种特殊景观。

　　高塔是第五大区形成后建造的，作为每个区域的行政中心，其上拥有这个区域唯一的远距离通信设备——至少在89区是这样。

　　89区的守卫队长法斯科·切萨雷坐在一张布满雕花的沙发上——这些雕花在流放之前就有些过时了，但因其造价高昂，阿兰家族依旧把它当作高贵出身的象征。如果有选择，他才不愿意坐在这些奇怪雕花上面，有的图案甚至有些恶趣味。坐在他对面的是第89区议员，弗雷德里克·阿兰。

　　这位议员来自一个“古老的”家族，与切萨雷队长的祖先一样，他们都是这里的上层人物，在流放早期就拥有较高的地位。摆脱看守，获得独立后，顺理成章地成为流放地的统治者之一。他们自称是萨尔特人，有着比较特别的信仰，这些沙发上的雕花也与他们的信仰有关。更与众不同的是，他们并非因触犯法律被流放，而是为了做生意，主动来到流放地。人们都猜测这一选择与他们侍奉的神灵有关。

　　阿兰议员慢悠悠地喝着饮料，切萨雷队长眉头微皱，对方过于拖沓，他现在只想站在窗前看一看广场上的人群。如果不是议员要见他，他可能早就冲下去与守卫一同驱感人群，而不是让他们分成两派互相攻击。

　　但是，议员的威胁——或者说议员所在家族对自己所在家族的威胁要比眼下的闹剧严重的多，因此他只能坐在这间充满过时腐朽气息地房间中一边聊着无关紧要地内容一边在用词上攻击对方，这并不是他所擅长的，每当他冥思苦想如何应付上一句之时，议员便微笑着抛出下一句，直到他想举起拳头将对方按倒地上暴打一顿。若不是阿兰家族与自己的家族不分上下，这位留着长发的年轻议员早就被丢进监狱矿井了。

　　他只能面无表情地听着议员的废话。

　　“比起这群道德水平还停留在原始社会的暴民，您更应该去关注最近的传言——西北地区的群山中出现了兄弟会的踪迹，他们的武器性能似乎比以前更优秀了。议会现在倾向于优先搜索隐藏西北地区的恐怖分子。”

　　“您也知道，守卫人手一向不够。”切萨雷队长压抑住心中的怒火。

　　“或许您应该为所有工作的优先级排个序，在不那么重要的地方抽调人力，毕竟应付兄弟会的威胁才是目前第一要务。”

　　切萨雷队长盯着阿兰议员看了几秒钟，对方的眼神并无躲闪——这或许是徒劳的，不擅长说谎的人怎么可能当得上议员？

　　89区被群山所环绕，西北地区的山前是种植区，一条河流从山谷中自西北向东南流过，在89区的东北方向与另一条河流汇聚，而后继续向东南方流去。
　　此时正值春季，兄弟会不会在农田中得到什么，如果他们直接破坏农田，对于89区的损失将会很大，但是兄弟会未必有能力破坏它们，除非能有新的证据表明他们拥有更强的武器用来突破种植区的防御措施。

　　最近的传言却称他们已经获得了新式武器，有些甚至于守卫不相上下，只是数量较少。

　　但这只是传言而已，那几名旅客只是用了过时设备随手拍到了模糊的身影，守卫队的技术人员也无法确定究竟是人还是物体。

　　“兄弟会的消息还需要确认，目前已有证据无法证明那里真的有兄弟会出现，也许只是其他旅客？或者是几块长得夸张的石头？”

　　“你可以把矿区的守卫抽走一些，毕竟那里从来都是最后被入侵的地方。”

　　“具体的分配方案属于机密，”切萨雷队长紧盯着对方， “你最好不要试图从我这里套取信息，我是不可能告诉你的。”

　　“我也只是行使议员的职责——如果种植区真的出了什么差错，您肯定会被问责的。”

　　切萨雷队长终于能摆脱阿兰议员的追问，他来到守卫区与马尔库斯副官商议。

　　“目前依旧没有找到兄弟会出现的直接证据，不过刚刚我们又发现了这个。”副官递上一张照片——是一把破碎的枪： “在西北地区搜查的守卫找到了一些残骸，附近的居民称那里曾经发生过爆炸，并否认有不明身份的人出没，不过那些山民的言论并不可全信，他们曾经勾结过兄弟会，并隐匿逃跑的深谷人。”

　　“是他们的祖先，现在的山民也不是以前的山民了。深谷兄弟会已经消失几十年了，我认为当年的清扫十分成功，现在的兄弟会不能完全等同于之前的兄弟会。” 切萨雷队长纠正， “目前没有人亲眼看到兄弟会在西北地区活动，那些证据，要不然是模糊的图像，要不然是废铜烂铁，要不然是不可靠的证词。但议会现在十分重视这个问题。”

　　“所以说这是什么人故意放出的消息？兄弟会实际上不存在？”

　　“兄弟会有可能存在，但未必是以现有信息所展现的方式，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了，把人手全调到西北地区风险太大，议会那些人居然真的消减我们的预算——然后兄弟会就突然出现了，这难道不是很巧吗？”

　　“但这也都是公开的信息，所以议会也可以说是隐藏在暗处的兄弟会借机行事，总之都不是他们的责任，他们可是代表了纳税人的意志，广大纳税人怎么会错呢？”

　　切萨雷队长向楼下望去，议会那群人想法太过奇葩，不知又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他决定亲自前往广场把闹成一团的人群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