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尔流水》西小路

25、断桥与长路

　　周母身体不太舒服，于是去做了一个检查。

　　拿报告的时候，周母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又问了医生一遍：“医生，你说是什么？”

　　“报告单上显示是直肠癌中期……”医生也很犹豫，“我们医院的设备没那么先进，搞错了也说不定，要不你再去大医院里做个检查。”

　　周母愣愣地拿着报告单回家。

　　周涛和周晓月了解情况之后，立刻带着周母去市中心的医院做了检查。检查报告出来，和之前小医院的结果并无二致。

　　周涛和周晓月没跟周母说检查结果，只安慰她说是个小病。但周母不傻，看看家人的气氛早就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周母陷入了沉默。

　　周晓月、周涛、陈林还有周父一起商量对策，周晓月说着说着就哭出了声。周母早年因为胆结石，切掉了半颗胆，所以之后的饮食方面都非常注意，怎么也没有
　　想到病魔还能摸上门来。

　　那时候佳佳六年级，伊伊一年级，都没有被允许参与这场家庭会议，但是她们也能感受到气氛的凝重。两个小孩躲在隔壁储物间，趴在墙上偷听大人的对话。

　　既然已经确诊了病症，接下来的就是治疗。周晓月几人四处打听询问，最终决定带周母去邵逸夫医院就诊。

　　手术肯定是要动的，但手术前一次次的检查、抽血、内镜、CT，让周母变得越来越沉默。

　　周晓月按照医生地要求，把温水递到周母面前，提醒她多喝水。

　　周母盯着水杯，隐隐从里面望见了一个老人的半生，她突然开口道：“要不算了吧，送我回家吧，你们该干活的干活，我也活了这么多年了，差不多也就得了，也能少受点罪。”

　　周晓月让她多想，宽慰说：“医生说这个病还算轻的，毛病在直肠里，只要动个手术把直肠割掉，病也就好了，不用自己吓自己。”

　　周母点点头，心里却想，之前切了胆，现在又要切直肠，切来切去，自己还有多少内脏能舍弃呢。

　　周晓月借着去水房打水的理由，跑出去偷偷掉眼泪。

　　医生是说，直肠癌是癌症里最轻的一种，只要把直肠切除就没事了。

　　但医生也说，那是癌细胞没有扩散的理想状况，如果有癌细胞已经转移扩散，那接下来谁也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危险。

　　医生还说，手术前，患者要保持乐观愉悦的心情。于是不用检查的下午，周晓月会带着周母到西湖边上散步。

　　湖边行人缓步，湖上画船渐行。卖水的铺子窗口，一排小风车呼啦啦地乘着风撒欢。

　　乍一眼望去，仿佛所有人都活在同一片明媚的世界，没人有积郁心头的落寞，也没人有惆怅已久的叹息。

　　周晓月陪周母走在断桥上，周母看着能横过一辆车的断桥桥面，给周晓月比划道：“我年轻的时候，跟着人一起来这边干活，那时候桥面只有这么点宽，哪里像现在，连车都能开得过去。”

　　“那时候没有车，我们一路都得靠脚走过来，走上的水泡都磨破了，还得继续走……”

　　周母有点累了，她停下脚步，回过头看来时路，桥面向前延伸，成了浮在水上的一条细线，逐渐望不清楚断桥的起点。

　　原来自己已经走过了这么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