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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赴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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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冲刷过的道路已化成了软泥,轻轻一踩,脚就能被深深地包裹住。
万俟尘站得久了,双脚早已慢慢地被污泥包裹住,拔出来时留下了深深的印子。
是夜,静晚园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那是白以迟从自己身边安排过来的两个婢子,名叫春华、秋实,负责万俟尘的饮食起居。
这不,过来正是为晚上宴会准备着的。
两人衣着朴素,眉眼弯弯,脸色红润如玉,秋实小嘴低声嘟囔着:“不知我们圣女相中了这公子何处,想要与他以兄妹相称。”
“色相?”春华摆了摆脑袋,“不对不对,照圣女的性子是不会以貌取人的,或许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你听说了没有,白日里……那公子貌似惹圣女生气了,回来时雨下得那么大,圣女硬是将伞给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没有给那个病秧子。”
春华叮嘱道:“我还是少掺和为好,圣女的心思不是我们能揣测的,我们规规矩矩地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谢天谢地了。”
静晚园占地倒是有那么两三亩,总共两处屋子,只是一直搁置尚未取名。一间白以迟住着,剩余的一间留给了万俟尘。
青苔趁着凉意一簇簇从石板缝里钻了出来,微风徐徐吹过让人不禁打个哆嗦,秋实揉了揉臂膀,脚底一滑差点摔在地上,她深吸一口气:“好险,差点打翻了这手里的东西!”
“小心些,今日宴会出不得差错,否则你我吃不了兜着走,我们还是早早弄完,快些回去休息吧!”
秋实:“嗯嗯。”
在她们这些下人心中,圣女一直都是孤傲不近人情,很少出现在她们眼中,不少的差事都是霜晓吩咐下来的,她们只需要照做。
对于这个圣女,只有敬畏之情,很难保证出了差错会发生什么,所以只得万事小心。
万俟尘屋中的烛火倒映出了他的身形五官,俊俏得紧,惊得两个婢子痴痴愣在原地,是此怎能不让人芳心暗许。
二人推门而入,行了礼,将手中拿来的一件衣裳搁置在了桌子上。
秋实嘴角翘了翘,压制不住心底的喜悦,兴奋地抢先一步说道:“公子,我们是伺候你的婢子,我叫秋实,她叫春华,这是圣女安排给你做的衣裳,之后有什么需要吩咐我们就是。”
他坐在桌案前,翻过手中闲余的书页,连连咳嗽了几声:“嗯。”
本想着回了静晚园,能够等到白以迟的相约,万俟尘侯了足足两个时辰,也没等到她的到来。
归了自己的屋中后,他便一直坐在书案前,或埋头翻找架子上的书籍,期望能寻到抗洪之法。洪期迫在眉睫,再找不到解决之法,受害的终归还是那些黎民百姓。
两人退下后,一句轻灵声打破了屋中的孤寂,好似大雁翱翔于空中发出悦耳的鸣叫声。
“桌子上新制作了件衣裳,是我让霜晓按你的尺寸定制的,快,穿上给我瞧瞧,哪里有不合适的我再让她去改改,你先前穿过的衣裳就别穿了,我让家奴拿下去烧了,省得有人惦记你的来历。”
白以迟迈步走了进来,她说话从不含糊,毕竟身为圣女,有威严在这儿,无人敢置喙,自然养成了有什么说什么的习惯。
她拿起掸了掸那身竹青色镂金祥云纹齐腰襦裙,与她自己的那身有些近似,不过细微的地方还是有很大差距的,穿在身上在他人眼中看来,至少不会轻视于他。
白以迟示意他脱下那身披风,被万俟尘礼貌地给拒绝掉了:“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不是同你说过了吗,与我假扮兄妹些时日,就权当报了我救你的恩情。”
“没有其他的了?”屋内门窗虚掩着,她的一顿操作将万俟尘想对她说的话卡在了嗓子中。
“没有了,就这样。“白以迟撇过嘴角,屈身坐了下来,她双眼注视着他,清澈之气惊现眼底,“在这无碧峰内,能让你做圣女的兄长,难不成还委屈了你?”
“不委屈。”
“那你为何还要拒绝我?”
万俟尘翻着书,未曾抬眼:“只是圣女有没有想过,我本不是你们族人,这样强留我在你们这里,只会招人闲话。”
“只要你不说,谁能说我的闲话!”
“你应知晓我身在朝局,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你云灵一族避世不出,留我恐会惹来祸患,他日时局动荡,我逆行之时,第一个站在砍头台上的便是我,可有想过?”
“想过,不过……我只是留你一阵子,又不是让你一辈子住在这里,能惹来什么祸患?当今谁人不知云灵一族远离世事纠葛,天子都得给我些颜面,我白以迟何曾怕过!”
白以迟继续说道:“再者说,刚看你一直在翻找典籍,怕不是抗洪之事一筹莫展,我倒是有法子可以解你当前困局,就是不知你有没有愿意听我道来的心思。”
万俟尘眼前一亮,停下手中的正在翻看的书籍,抬眸望向她:“你有办法?”
白以迟:“有,若是你答应我的先前的请求我就告诉你。”
“仅仅如此?”
“仅仅如此。”
知晓万俟尘的意见后,白以迟预备离开,又转过身来特地叮嘱道:“入定时分,我设置了一场宴席,届时我会将你公之于众,一定要来。”
其实从白以迟捡回他开始,就已经知道这段缘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的,与其背道而驰不如顺从天命认下。
那日的宴会是祈福的最后一个仪式,也就是天下官员百姓共食一鼎,讨个好兆头,也有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意义。
白以迟之所以选在那日,更是因为聚者众多,只要将这段关系公布出来,日后为抗洪行事也方便不少。
那身齐腰襦裙上秀得有祥云纹案,下人紧赶慢赶这才从这几天中赶制出来,宴会之前白以迟想为他穿上,万俟尘又有些不识好歹了。
“你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作为妹妹只是想为哥哥穿身衣裳而已,又不是什么大错,况且在我族,可没有你们云夏那么多的规矩。”
万俟尘有些为难,侧过身子道:“圣女还是自重些,即使风俗习惯有所不同,但你是你,我是我,并不能混为一谈。圣女不怕毁掉自己的清誉,我却怕毁掉圣女你的,况且隔墙有耳,传出去了我也无法立足于世。”
“隔墙有耳,我这里谁敢这样?我第一个砍了他的脑袋!你放心就是。”见他决心依旧不改,只好作罢。
她放下手中的齐腰襦裙搁置在桌子上,嘴角微微上扬,“不逗你了,快穿上吧,近日天气变幻得有些快,时冷时热的,免得着凉了。”
宴会开始,帷幕后的四五个家奴轻击着筑,悠扬的乐声阵阵响起,与宫中乐舞还要更胜一筹。
舞姬缓步从两旁的幕后登台,个个手握赤身白面鼓,脚点鼓面,急时如骤雨落下,缓时如春风拂面,座下宾客无不沉醉其中。
乐止舞姬离场,白以迟盛装出席。
宾客停杯投箸,她双足行在众人视线之下,步至正中,万俟尘则位于其后。
族中有一长老抚须嗟呼,挑起了在座的兴致:“圣女,敢问你身后的这位男子可是何人?”
白以迟挑眉视若无睹,轻提裙摆大方地落了座,她拾起桌上银筷又放了下来,转而拿起酒杯小抿了一口,许是酒烈了些,让她感觉有点微醺上头。
万俟尘于她一侧坐下,他瞳孔微沉,将在做的所有人皆扫视了一遍。
“美,属实是美人。”一官员酒后吐露道。
“大人为何有此一说,可否为我等迷惑之人解述一番?”
那官员举起杯盏起身行至正中,畅然说道:“你们这些榆木疙瘩,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其中端倪,你为何瞧不出,莫不是多年所学读了一肚子白水不成?”
众人哄堂大笑,将这提问之人狠狠讽刺了一番,他面色羞愧,随后便再也不发一言,倒是有好友为其解困,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何兄,你有所不知,能与圣女衣着如此相似的,能有几人?唯有至亲才能穿成这样,何兄猜猜他到底是谁?”
醉酒的白以迟犹如春日里的桃花含苞待放,听他们争论,像是在听夏日里停留在树上的蝉鸣,只觉得聒噪。
她左手撑着脑袋靠在扶手上,右指懒散地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铛铛声响。
万俟尘盯着她看了许久,见其胸有城府,留下来或许真能找到抗洪之法,最终也还是顺了她先前的意思。
既如此,不如为在座的添些酒兴,他长叹:“无趣得紧,还是阿妹留下来应付这些琐事吧,你知道的,我自小不喜与这些人打交道,免得有些话脏了我的耳朵。”
白以迟扭过脑袋,迟钝的她这才撑着的脑袋,连带着身子一同直了起来,她还是有些惊喜他会说出这句话。
在他患病卧床时,白以迟想过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如何处理好这段关系,一个人平白无故地出现在大众眼前定会惹人猜忌,这就需要一段完美的关系瞒过世人的耳目。
能做到这样的只有两人关系日渐亲密,世人才不会有所察觉,两人有着同样的目标,自然才能齐心,才能一心扑在治洪的道路上。
白以迟挑眉:“兄长说的在理,是阿妹今日犯糊涂了,就不该带兄长来这宴会的,霜晓,送兄长回去吧!”
万俟尘对白以迟使了一个眼色,起身准备离开,耐其气质过盛,引得一众人嗟叹。他头戴束发玉冠,每行一步,腰间环佩碰撞声悦耳,与先前麤衣相比,天壤之别,就是身子弱了些。
不过这都无妨,有白以迟在。
万俟尘离去后,有族中人坐立难安,语气愤愤,胡塞满面,好不礼貌:“我等在这云灵数十载,可从未听说过圣女有何亲眷家属,更不曾听过兄长一闻,不晓这一说圣女作何解释?”
白以迟猜闻有着一遭,便以这多年丧失,而今寻到为由,备好说辞搪塞了过去。
不少人明白装作糊涂,不愿出来争论,可也总有些狗皮膏药粘着不放,她不得不摆出些圣女架子来,恐吓片刻。
“如今我为云灵圣女,难道我有什么家人也得向长老汇报一声不成,既然这样,我愿让出此位,给你来坐上一坐,长老意下如何?”白以迟直截了当,丝毫不带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