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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自行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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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常说,人生是一条轨道,你走出什么样的路,就能成为什么样的人。所以,为了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你应该认真规划,目标明确,只有把一切都想清楚了,才能走得顺风顺水。
然而,事实常常并非如此,不管你是否有意识地进行了详细计划,总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或摔几个跟头,或收获点惊喜,事态便不可控地走向了完全未知的方向。
生活不就是这样吗,你要随时准备处理好未来发生的,或好或坏的一切。
从蹒跚学步到踽踽独行,不可避免地,人们总会经历许许多多次意外。在柳宸的印象里,有这么两次意外,让她想忘也忘不掉。
柳宸今年23岁,大学毕业,待业在家,平时接一些清闲的家教活计,算是能养活自己。
她出身一座小城,从初中到高中,每天骑着家里人买的自行车上学下学;毕业之后跑家教,她也是蹬着自己新买的自行车跑来跑去。
柳宸学自行车的经历可以说得上是顺顺利利,悟性极高。
那时,她上小学五年级,没记错的话,她好像是一群小伙伴里唯一一个不会骑自行车的人,因为这事,还受过不少的挖苦。有一天,不知怎么心血来潮,柳宸简单听了朋友传授的技巧,加上一腔不肯服输的孤勇,一共花了不到两个小时,在朋友的帮助下,几个回合下来,她竟然就这么学会了。
柳宸那时总听家里的父母或长辈提起,要想学会骑自行车,得多练习,而且一定要做好多摔几次的准备,摔得多了也就学会了。没想到,她不仅在学习的过程中没摔过,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更是一次也没摔过。
原来,这件事根本没有那些大人口中说得那么难啊!
但柳宸没想到的是,她没小摔过,倒是憋了好久,直接摔了个大的。
初中一年级,柳宸跟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去上学。事情的发生迅速又不可思议,她就这么在平坦宽阔的路上,车子一歪,倒在了路边。
如果以路人视角来看这一系列动作的话,你看到的大概会是这样一幅景象。
一个身材瘦小的小女孩,短发修剪得齐齐整整,完美符合学校要求的刘海不过眉,鬓角不遮耳。她看起来年龄不大,穿着一身并不那么合身,搭在身上有些松松垮垮的实验中学校服。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她平平稳稳得骑着自行车,车子前筐里还放着一个黑色的书包。电光火石之间,这个小姑娘却像是中了邪,车子一歪,轮胎直直地撞上了路边人行道的台阶,自己整个人更是顺着惯性,脸冲着脏兮兮的柏油马路地面,狠狠得摔了下去。
一分钟过去了,柳宸就这么趴在地上没动弹,不知是晕了过去,彻底没了意识,还是浑身被摔麻了,想动也动弹不得。
此时正是下午一点多,人行道上赶着上班的路人不少,但都走得匆匆忙忙,电动车或自行车照旧飞驰而过,路中间偶尔会路过几辆小汽车。他们看到路边趴着的小姑娘和歪七八扭摊在地上的自行车,似乎怕是摊上什么惹不起的事,没有任何想停下来扶一把的意思。
五分钟过去了,柳宸的脑子清醒了一些,好像知道发生了点什么,但是,对于自己到底是怎么摔倒的这件事,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尝试着想站起来,却觉得自己浑身麻麻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大脑拼命地发出信号,四肢却像脱离了控制,连胳膊都抬不起来,最多只能动动手指。
十分钟过去了,她的大脑终于部分夺回了话语权,浑身使不上力气的感觉稍有缓解。刚想试试看能不能站起来,嘴唇附近突然传给大脑一阵刺痛感,她试着抬了下头,顿觉大事不妙。
鼻子下方,嘴唇上面,好像破了个口子,更要命的是,上嘴唇此时肿得像个香肠。
我这是脸着地了?还直接摔在嘴上?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柳宸只稍稍惊叹了一下,并没有再往下想,毕竟,目前来看,先从车流不息的马路边站起来才是头等大事。
周围的行人和车辆来了又去,始终没有一个人驻足停留。任柳宸的心理活动再丰富,也没有人能接收到,她只靠自己短时间是站不起来的这个事实。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柳宸突然整个被人拎了起来,她借着这个人的力,脸总算是彻底离开了灰尘杂草密布的那么一小片柏油马路。
她回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好心人,年龄看起来大概和自己的奶奶差不多,旁边还站着个一脸懵懂看着自己的小朋友。
这个奶奶应该是带着自己的孙子出来遛弯的。
扶起柳宸的老人家动作很麻利,三两下拍干净了明显粘在柳宸校服上的灰尘,嘴里念叨着什么,又帮柳宸把自行车扶了起来,见车子并没有摔坏,跟她交代了几句便急忙牵着小朋友离开了。
这一切都发生得过于迅速,柳宸本来就还没彻底回过神来,整个过程中,她都显得呆愣愣的。那个老奶奶把她拎起来,她就乖乖地借着力站了起来;老奶奶拍拍她身上沾的灰尘,她就乖乖站在那儿让老奶奶拍;老奶奶跟她说的话,她也是表面上乖乖地应和着,实际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点也没留在心里。
直到老奶奶的身影几乎看不到了,她好像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在去上学的路上。
柳宸活动了下身体,发现刚刚的不适感几乎已经消失不见了,刚要当做什么都未发生一样,抓紧时间重新骑上自行车去学校,嘴唇附近的刺痛感却一下把他拉回了现实。
她伸手轻轻点了点刺痛感的来源,但是宕机已久的大脑无法分析出伤口的严重程度,手表上显示的时间又让她惊慌不已。
纠结之际,她摸了摸口袋,想出了一个看似完美的解决方案。
下午一点五十,柳宸顶着大太阳,带着个黑色的口罩,和其他同样踩着点害怕迟到的中学生一起,推着自行车,快步通过了校门。
炎炎夏日,黑色的口罩憋闷又难受,她喘着粗气,连赶带跑地进了教室,在座位上拿出下节课要用到的课本和文具,准备上课。
呼,幸好没有迟到,柳宸后来回忆,这竟然是自己听到铃声响起时冒出的唯一想法。
那次意外之后,作为一名中学生的柳宸,以后几年里骑自行车上下学的路上,一次事故也没有再出过,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大学之后的生活,她更是彻底脱离了自行车的束缚,近一点的路程就步行,稍远一些就搭公共交通,她以为初中莫名其妙摔倒的事情不会再次重演,却没想到,根本没有什么是完完全全不会发生的。
大学毕业之后,迷茫的柳宸随着自己的想法考了一次研,没什么结果,也不想随随便便找个工作了事,索性决定回家休息一段时间,试图寻找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觉得自己以往的人生似乎一直在被人推着往前走,她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却越来越感觉到了这股力量的存在。毕业之际,辅导员关于就业的催促,再加上大学期间自己经历的或愉快或不那么愉快的种种,这种感觉更是异常明显。
这一次,柳宸决定了,她不愿意再被推着做这个做那个,她想要停下来,真真正正探寻自己的内心,自己究竟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显然,这种一看就离经叛道的决定引起了家人的强烈反感。柳宸没办法,只好说自己会去工作挣钱,不会给家里添麻烦,虽然她心里很想得到家人无条件的支持。
这天下午,柳宸骑着自己新买的自行车,戴着耳机,听着歌。
从柳宸做家教的初二女孩家里回到自己家,就算是骑着自行车,也要走大概一个小时,距离并不算近。
时间还早,回家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做,她骑着车子,也是慢悠悠的。
转过一个路口,绿色的围栏挡住了通往慢车道的方向。
又在修路?为什么不能一次性把路修好呢?三天两头修一次,也是服了。
柳宸心里嘀咕了一句,调转方向,跟着周围其他的电动车和自行车,溜着快车道的边缘,继续向前走着,一心希望尽快通过这段拥挤的道路。
前面行驶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她好奇地往前看了一眼,原来是到了围栏尽头,铁路这边的一个小十字路口。
可以说,柳宸从小长大的这座城市,兴于工业,也逐渐没落于工业。国家大力发展工业时期,这座小城建起了几家重工业和轻工业国营厂,经济迅速发展,就算是城区内部,也修建有多条铁路运输线路。
随着后期社会发展所带来的巨大变化,这些与工业相关且穿越城区的铁路运输线路多半被荒废,重新被修整为水泥地面,只有一两条还在正常投入使用。
柳宸马上要通过的这个路口算是个格格不入的存在,不经常在运输中使用,但又会偶尔用到那么一两次,也就没彻底填平。
平时通过这里时,不管是车辆还是行人,都会减速慢行。在这样的路段,稍不留神就会稳不住方向,要是出个事故摔在铁轨上,可要比摔在水泥地面上严重多了。
柳宸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她紧紧跟着前面的电动车,保持着适当距离,小心翼翼地减着速。本以为这一次也会是有惊无险,不料,意外又一次发生了。
正在平稳行驶的电动车车轮陷进了轨道缝隙里,前方一减速,柳宸下意识捏了刹车闸,结果轮胎一滑,自行车车轮死死卡在了相邻的轨道缝隙里。更糟的事,她脑子一下没反应过来,忘了用脚撑住地面保持平衡,竟然试图用手臂力量将车轮从坑里拔出来。
结果显而易见,她不仅没救成车子,自己也因为重心不稳,直挺挺地趴在了地上。
不过,柳宸这次对自己的摔倒有了个不到一秒钟的反应时间。意识到自己应该脚先着地保持重心的时候,她正飘在半空,无力回天,毫秒之间,她用手垫了一下,躲过了又一次脸着地的悲剧。
柳宸摔在地上的一瞬间,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初中那次莫名其妙的坠落。
不错不错,这次总算不是糊里糊涂就平地摔了。
幸好这次没有被彻底摔得意识破碎,她下意识朝前方看了一眼,那辆电动车早就化险为夷,扬长而去,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轻轻的一个刹车造成了怎样的连锁反应。
后面的车子还在往前涌,柳宸倒在路中央,旁边躺着个四仰八叉的自行车。
“你怎么骑车的啊?把路都给堵了。”紧跟在柳宸身后的老大爷绕过了倒在路上的柳宸,留下这么一句带着浓重乡音的抱怨,猛地一拧车把,架着小电驴扬长而去。
大哥,这是我想摔的吗?
柳宸抬了抬手臂,憋了口气,手和腿部一起用力,硬撑着站了起来,走到路边不影响其他车辆通行的区域,先把二次伤害的潜在威胁解决了。
她尝试着活动了下身体,浑身的神经像是被打散了,四肢都是麻麻的,手掌垫着衣袖,没摔太狠,只擦破了点皮。
有进步,这回连严重的伤口都没有了!
既然没怎么摔伤,就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吧,不光挡路还出了个大丑。
柳宸弯腰想去扶起仍然趴在路边的自行车,手扶着车把,打算用力的时候,身体诚实地传递了这样一个事实,她还是太过高看自己了。
柳宸手臂一打算用力,车把还没离地五公分,那股刚刚和地面亲密接触的酸麻感迅速传遍全身,手掌一软就松了劲儿。可她偏不信邪,明明自己没事,怎么会连这么个根本没多重的自行车都扶不起来呢。
越使不上劲就越想使劲,越想使劲就越使不上劲。
几个回合下来,柳宸眼前冒起了金星,脑袋更是像被人打了一拳,直接罢了工。强扭的瓜不甜,她打死也没想到,这句话会突然从脑子里冒了出来,还这么契合眼前发生的一切。
事实就是这样,她现在除了休息,让时间帮助自己缓过来这股被摔懵了的劲儿,什么都做不了。
路边一家小超市的老板正坐在自家店门口,百无聊赖地看风景,等着生意上门。
正要拿出手机打发时间的他,却被这样一幅景象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路中间,一个穿着灰色卫衣和浅蓝色牛仔长裤、瘦瘦高高的女孩子,在这段事故多发的铁道上,没控制好车子的平衡,摔在了地上。
他本来打算上前帮一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回来决定再观望观望。
这个姑娘一会儿果然自己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松了口气,应该没什么大事,靠她自己也能处理。
可是,接下来这个姑娘三番两次想扶车子却扶不起来的举动,让他哭笑不得。一时间,他想到了自己正在外地读大学,和这个姑娘年纪相仿的女儿,确实又于心不忍,没法说服自己就这么看着。冲旁边店铺的老板说了几句话,他便直接朝着柳宸的方向走了过去。
柳宸此时因为大脑严重宕机,眼神发直,直挺挺地站在路边,大有任身侧万般车辆穿行而过,我自岿然不动的气势。
其实就是把人给摔傻了,三魂没了七魄。
恍惚间,柳宸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身着深棕色简约T恤的中年男人。
他走到柳宸面前,扶起了倒在地上的自行车,娴熟地检查起轮胎和链条的情况,手一用力,车子的一边翘起,后胎离地,再用手用力掰一下脚蹬,后轮便快速地转动起来。
还可以,车子没摔坏。
“去路边坐一会儿缓缓吧,你这车子没啥问题,我帮你推到路边。”中年男人对着仍然直挺挺站着,看着自己一言不发的柳宸说。
“啊?啊……哦,行!”柳宸因为刚刚用力过猛,还是傻傻地,看着自己被扶起的自行车,跟着自行车离开了路中间。
感觉这个时候的她,如果谁骗她跟着走有糖吃,她都能一点儿没防备地跟过去。
中年男人放好柳宸的车子,看着那个跟着自己走过来的小姑娘,一个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你快坐路边上休息会儿吧,车子我就给你放这儿了啊。”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自己帮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差不多了,等她缓过来应该就能自己去处理手上和腿上的伤口吧。
“谢谢。”柳宸见他要走,幸好没忘记顶着这么个空白的脑壳道声谢。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柳宸的理智终于回归大脑,跟理智一起回来的,是此刻汩汩往外冒着鲜血的手掌和左腿膝盖上一大块已经快要化脓的不规则椭圆形创口。
她低头一看,手掌下方,手腕与手掌的连接处,细长的几个条状擦伤冒出的血珠殷出了一片血红,整个手掌蒙着一层厚厚的尘土。鲜血和着灰尘,其实一点也不严重的擦伤此时看着狰狞又恐怖。
相比双手手掌,左腿膝盖的情况似乎要严重一点。
柳宸今天出门穿着的宽松直筒牛仔裤直接破了一个直径约莫三厘米的大洞,她试着活动了一下腿部,剧烈的疼痛感甚至让她的膝盖都打不了弯。
“你好,”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和柳宸年龄相仿的男孩正站在她身侧,面带微笑,递过来几个创口贴,“这个给你,你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男孩过来和柳宸搭话这个当口,她的大脑正疯狂运转,思考着一会儿该怎么办,该怎么处理自己腿上的伤口,自己的膝盖稍微弯一下都疼的要死,该怎样才能不弯膝盖骑自行车回去,额,不是,自己今天应该是骑不了自行车了,该把它放到哪儿。
听到声音反应过来,她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在盯着血迹斑驳的手掌发呆。
“谢谢。”柳宸犹豫着接过了男孩递过来的创口贴,又看了看灰尘遍布的手心,这创口贴似乎暂时没什么用武之地啊。
“我刚刚在我家阳台上就看到你了,看你一直都在这儿待着没走,就想下来问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帮忙的?”男孩仍旧是笑着,尽全力表达着自己的友善。
“啊?”柳宸一想到自己平地摔的窘迫不知道留在了多少个目击者的记忆里,一时间有些尴尬,但是看着面前好心伸出援手的男孩,还是在震惊之余回以微笑。
“对了,你知道这附近有药店什么的吗?”柳宸问。
“附近的话,这边走到红绿灯前面,往左边一拐,好像就有,”男孩想了想,给柳宸指了个方向,“我看你车子没什么大问题,你自己能回去吗?”
“应该能吧,”柳宸看了眼他说的路口,好像不是很远,“谢谢你了,我先去那边那个,你说的药店看一下。”
她说着话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四肢,用脚踢开支撑自行车的支架,手握住车把,用了股力气,不错,刚刚摔散的劲儿也回来了。
“行,你自己能处理的话我就走了。”男孩下来本就是看自己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的,见她确实看起来没什么大事了,打个招呼就准备离开。
“谢谢你了。”柳宸笑着说。
“没事没事。”
下午五点,柳宸拖着受伤的左腿,将没有任何摔伤的自行车锁在路边,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十字路口处的一家药店。
她简单和工作人员聊了几句,买了一包消毒用酒精湿巾,独自坐在了角落供病人暂时休息的铝制椅子上。
柳宸一边小心翼翼地处理着手心的伤口,一边试图回忆刚刚发生的一切。
自己在地上到底趴了多长时间?有多少人就这么路过了自己,甚至嘲笑或嫌弃地腹诽着什么?最后又是谁帮了自己一把?完了,除了深棕色上衣和黑框眼镜,怎么一点也回忆不起来他们的长相?
她慢慢卷起破了个大洞还沾满黑色泥土的裤腿,膝盖上的红色创口比自己想得要严重得多。往外冒出的鲜血大多沾在了裤子内侧,伤口处的殷红已经开始凝固,由于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创口表面正细细分泌着有些稀稠的淡黄色半透明液体。
大概是往下落的时候,左腿无意识地撞在了铁轨上。
唉,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柳宸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湿巾,余光瞥到了停在店外的自行车,又试着弯了下腿。传回大脑的剧烈疼痛瞬间转化为一种铺天盖地而来的挫败与无助,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大脑中闪现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她需要帮助。
收拾好刚刚处理伤口用过的湿巾,转头扔进座椅边上的黄色医用垃圾桶,柳宸缓慢取下早已不知道播到哪一首音乐的耳机,拿出紧紧贴在牛仔裤口袋里的手机,稍显犹豫地拨通了某人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