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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唱不出你的歌 ...

  •   骆谙领完Grammy回国那天,几乎整个北京的娱乐记者都挤到了机场。

      长枪短炮、录音速记、录像直播,每个人都想看看这个被称为华语走向世界里程碑式天才少年到底是如何的鲜衣怒马,每个资本也都拼了命想把这样顶尖的流量垄断再变现。

      鸡群里需要出现一只鹤,假的也罢,真的最好,总得看得见“希望”,才能把“信仰”变成钱。

      骆谙倒是不以为然。
      戴得很低黑色渔夫帽、不带花纹的黑色口罩、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黑体恤、连logo都找不到的黑色运动裤。
      倒像是刚参加完葬礼回来。

      “骆先生对于这次获奖有什么感受?”
      “骆老师下半年有开巡演的计划吗?”
      “骆老师新的专辑有提上日程吗?”
      “考虑尝试新曲风吗?骆先生”
      “骆总上次的demo有继续吗?”
      “骆老师!”
      “谙神!”
      ……
      “骆老师还会和陈老师合作吗?”

      骆谙一进走到了保姆车前,顿了一下,转过身,“泫哥永远是我的恩师”。
      很郑重,甚至有些像警告了。
      “人那是前辈,不得看人家时间吗?”旋即又换上了一贯亲切轻松带着点玩笑的语气,“诶诶诶,别挤别挤,靠挤减不了肥,一会儿厚度小了,宽度上去了。真成纸片人了,加宽版”。

      骆谙说话的尾调上扬,顺手扶住了一个快要被挤倒的记者,闪光灯一下子密集起来,他知道这个习惯之举又要成为一个新tag被贴到他身上了。
      以后习惯该要背上刻意人设的骂名了。

      “大家这都等了一晚上了吧,抱歉抱歉,辛苦了辛苦了,都赶紧回去吧!我这刚下飞机状态不是很好,之后还有发布会呢,到时候我也跑不了,你们问一天都行,除了身份证号都告诉你们昂!回去吧回去吧,咱们这也给机场造成不小麻烦,没有怪大家的意思,就说都这么晚了,回去休息吧!多睡觉长头发!大家辛苦了!”骆谙冲着人群大喊。

      很正常,没有人离开。如果大家真的会如此听话,也许当初也不会过来围住机场了吧。

      骆谙转身上了车,他的离开,才是人群散去的指令下达。

      陈泫听看着逐渐散去的人群叹了口气,转身去往安检口。

      他们总是在人群中相遇,又在人群中错过。

      北京夏夜的风是带着烟火气的,烧烤摊的炭火与肉香、滋滋作响的热油淋上红透了的辣椒粉、通惠河带着点腥气的水草、汁水四溅的水蜜桃和冰箱里的西瓜、被蒲扇扇出来的阵阵温热的风……忙碌一天的城市终于在夜晚时分放下了防备,露出可亲的一面。
      来来往往、熙熙攘攘,这时的吵闹也是带着人味的。

      陈泫听第一次见到骆谙也是在这样的夜晚。

      把光散的碎成光点的水晶灯、流畅的钢琴、和杯壁撞出涛声的香槟,骆谙是那场宴会的局外人。没有经验和金主的新人能够进到宴会的内场已经是最大的运气。在会场最边缘的暗处唱上一首没有人会认真听的歌,是每一个刚到娱乐圈的孩子高山流水遇知音一炮而红的美梦开始。

      骆谙直到宴会快结束也没有找到他的伯乐。

      “抱歉,来晚了”陈泫听赶在最后一波宾客彻底离开前到了宴会。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黄铮递给陈泫听一被没有被碰过的气泡水,“我都跟别人说,你又闭关去了”。

      “我可去你的吧,”陈泫听一个白眼翻过去,“说漏嘴了吧,我说上次音乐会粉丝们和我喊什么不要出家,就是你瞎说的是吧!”

      “那不是你说要参悟佛法吗?”黄铮笑呵呵地回答。

      “我现在给你一刀,就是最快的成佛方法!”陈泫听晃晃手里的气泡水,只是在确定不是酒。

      黄铮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怕陈泫听拿水泼他:“那不行那不行,到时候你就进去了,你还欠我公司一首歌呢。现在啊,是法制社会了,老方法都淘汰了,陈老师得与时俱进呀。我给你介绍一个?”

      “自个儿留着用吧”,陈泫听喝口水,“今天唱歌的是你的人?”

      “公司新来的”,黄铮凑过去,“老树要开花了?”

      “啧,你一天天这么关注这种事,你怎么不开个婚庆公司?相亲公司也行”。

      “诶,你别说,我还真想过。我跟说昂,我发现现在相亲婚庆一体化的公司很有发展潜力。嘿,那家伙,市场可大了。而且啊,不是我说,咱们这资源,虽然不能让旗下的艺人都去恋爱吧,但这画大饼的代言人这不是现成的嘛!到时候这年轻的小姑娘小伙子,活力满满的老头老太太,那不得……还有这页面昂,咱们这设计师,不是我说”,黄铮一谈眼睛都亮了,连比划带演示地跟陈泫听讲。

      陈泫听皱了下眉,把杯子按会黄铮手里说了句“那祝黄总早日成为红娘届的领军人物”,便走到骆谙旁边,用手将立麦话筒包住,“可以麻烦和我出来一下吗?”

      “啊?!”骆谙明显没有反应过来,抬头一看是陈泫听,便赶紧回答到,“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前辈您先请”。

      惊喜和惊吓只有一字之差却是两极的情绪,就像爱与恨在笔画上只有一笔之差。

      北京夜晚的温情随着冷下来的气温一同变冷了,车水马龙逐渐归于平静,灯火通明的大楼只剩下生活下的赶路人为自己点起的灯,五彩的霓虹灯牌成了夜晚最后的见证者。

      “你到进圈多久了?”陈泫听打开楼道的窗户,被高度模糊化处理的喧闹声被晚风送到并不欢迎它的走廊,像是被打开的真空罩,真实就这样涌入了幻梦一场。

      “啊,我也就两三个月吧”,骆谙和陈泫听保持着快3米的距离,不自觉地提高了一点声音。

      陈泫听把手伸出窗外感受着柔到发软的风,“无论是抄袭还是提前泄漏,都是大忌,你知道吗?”

      “我,我抄袭?提前泄漏?我干什么了?不能吧!”陈泫听突然一说,骆谙一头雾水得吓得不轻。

      “你刚刚的歌?“陈泫听把手收回来皱着眉看向骆谙,一种没来由的信任让他很小幅度的叹了口气,“你在谁的工作室?”

      “李sir的,骆老师,我……”骆谙并不确定自己到底触犯了娱乐圈那条天条禁令但被救了下来,但是直觉告诉他,他该闭嘴了。

      “明天到公司,直接去我的工作室吧”,陈泫听把窗户关上,一切又回到了最原本的寂静无声。

      后来的事情就是娱乐圈最不缺的暧昧不清的俗套故事。陈泫听和李sir交恶,陈泫听和李sir争夺天才新人,陈泫听和李sir因为小情儿关系恶化,骆谙被前金主打压,包养关系盛行,私生活混乱……

      真相从来最是苍白无趣,上百次的失真之后,才是人们喜闻乐见的饭后谈资。

      陈泫听是真正的艺术家性格,工作团队被他自己一再精简,除了从出道就跟着的经济人仅仅负责商业洽谈,也就只有一个合作了快十年的录音师了。不在意纷纷扰扰的流言蜚语、捕风捉影,也就没有公关团队。
      其实,陈泫听也算上年少成名,不到20岁就能一首歌卖上百万的制作人自然是屈指可数。
      但是,鲜衣怒马少年时的锋芒毕露在陈泫听身上从来都很少见到。他就像是一块玉,没有被发现时是未经雕琢的璞玉,成了名也是仅受打磨、未经精雕的美玉。每一块玉都是有自己脾气的,温润纯良的性格下,也有任何人无法改变的执拗与坚守。

      高中时就认识的老同学黄铮知道陈泫听的性子,创业成功就立刻把人签到了自己的公司,包揽了陈泫听除了生活几乎事业上所有事业,大小社交名利场能推就推,给了陈泫听足够自由舒适的空间去创作。

      圈子里也不是没有传出来过陈泫听太傲太冷的说法,也有过不好合作太挑剔的诟病,就连其实是业务水平跟不上曲风太窄的说法也会随着对于富二代金主撑腰的猜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树大招风,人红是非多,向来如此。

      骆谙成了这场风波里的最大赢家。

      热搜头条营销号、报纸杂志微视频,正照偷拍、采访歌词,人们总想从蛛丝马迹中找到旖旎爱意的印证——模糊不清即为暧昧不明。
      快速上涨的曝光量带来了成正比的知名度。
      入圈的短时间成了过去无可查证的清白优势,被陈泫听带入工作室成了才华出众的侧面印证,加上相见相遇的传奇故事,佐上几首出彩的翻唱,再来几场亲民但是却又保留神秘感和距离感的活动,最后贴上几个真假难辨的人设标签,骆谙距离顶流只差一首相当漂亮的歌。

      黄铮不知道骆谙是怎么说服那两年仙得仿佛即将飞升的陈泫听给他写歌的。
      当陈泫听拿着demo找到自己说这首歌给骆谙了的时候,黄铮比起自己又要创造新的顶流传奇更多的是对于老朋友的意外之举的好奇。
      结果陈泫听的解释只有一句“感觉挺合适的,不亏这首曲子”。

      纸和墨都是时间的说书人。
      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取代笔尖婆娑纸张的年代里,陈泫听还是喜欢手写曲谱。黄铮接过曲子一看,是早就停产了的一种五线谱纸张,一边腹诽着陈泫听库存不少就是不发,一边感叹着陈泫听时间过去这么久还能记住记住当年自己写了点什么,翻手把谱子一扣就问到:“这次又想去哪云游了啊,陈大师?”

      陈泫听挑挑眉反问:“合着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敬业?应付完工作就想请假是吧”。

      “那可不嘛,怎么着,这次制作跟全程?”黄铮笑着往刚换了的老板椅后一倒。

      “嗯,跟全程”,陈泫听语气还是淡淡的,好像这样罕见的同意是他的日常,“省得糟蹋我的曲子,完了事给我放年假昂”。

      “嘿,我就说吧!我还不了解你”,黄铮按照正常逻辑把重点放到了最后一句。

      骆谙拿到歌的时候着实是惊喜又意外。有市无价、千金难求的曲谱就这样轻飘飘地被送到自己的手上。
      比起苍白的话语,完美的呈现才是最好的答谢。骆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都被这首歌占满。

      等到黄铮再次见到骆谙的时候已经是在录音棚了。黑色渔夫帽下面压着浓重风黑眼圈和干裂发白的嘴唇,黄铮几乎无法将面前的骆谙与自己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联系起来。陈泫听还没有到小样儿,看得出来录音室里的骆谙已经开始紧张,一遍一遍地请求方忆再给自己录一遍、再试一次、再听一下、再调整一下……

      “骆谙啊,放松点,你们陈老师不吃人”,看着骆谙不过一个月就消瘦得有些脱形,今天又在录音棚里这么小心谨慎,黄铮多少是有点于心不忍。要不是知道陈泫听的人品,他是真害怕陈泫听压榨劳动力给人送工地白天打工晚上写歌。

      “泫听最多也就是怼你两句”,方忆忙着把音频导出,听了一耳朵接了句话就又开始调试设备,“到时候我给你把监听关了,他骂你你都听不着”。

      “不用不用,谢谢方老师,还是让陈老师骂一骂吧,我还能长点记性”,骆谙舔了下破皮的嘴唇,“黄总您今天也跟着啊?”

      “我来盯着陈泫听!你随意昂,我可得看看我这没事就旷工的好员工在这两天有琢磨出什么绝世大作”,黄铮拍拍骆谙的肩递上一瓶水,“润润嗓子,歇会儿,你骆老师一般都是卡点到,一分钟的班都舍不得多上,,一点公司归属感都没有!”

      那天陈泫听第一次在公司加班,录了快3个小时还是进度为零,让在场除了陈泫听之外的所有人都是一头汗。
      骆谙不知道该如何和黄铮解释自己的努力,也不知道该如何向陈泫听证明自己的用心。

      他只是真的不喜欢,也是真的没有适合,不是声线,是经历。
      他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陈泫听笔下的音符组成的故事。而他一向讨厌那样的“悲秋伤春”,或者说他定义下的悲秋怀春。

      北方夏日的雨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倾盆大雨与晴空万里往往连一杯茶的功夫都到不了。

      骆谙被陈泫听叫出来休息的时候天空刚刚被闪电撕开裂痕,很快雨就会从裂口中决堤般地冲出来。

      夏天的闷热很快就会同好不容易凑起来的闲适悠长的烟火气,被蛮横的雨卷携近下水道里,而等到他离开的时候应该又是万里无云。

      骆谙不太敢直视陈泫听的眼睛,他不知道一个简短的对视之后会是怎样的狂风暴雨,亦或者是宛若结果是意料之中的浅笑,在或者是最好的结果——带着无奈的惋惜。
      可是无论是哪一种,骆谙都觉得自己会和那些在雷阵雨中找不到栖身之地的流浪狗一样,狼狈而无可奈何。
      陈泫听没有说话,只是先给骆谙递了杯温热的水。

      就像是打了好久的雷却迟迟没有落下的雨一样,整个录音室在沉默中等着骆谙一口一口很慢的把水喝完都没有人开口,陈泫听也只是拿着自己带来的英文诗选随意的翻着。
      骆谙手里拿着已经空了的纸杯不知道现在把杯子放下的声音会不会成为剧烈反应的催化剂,他不确定这样一个微小到只是肌肉记忆的动作是否会如在东海岸振翅的蝴蝶。

      他害怕生命中无妄的龙卷风。

      “要下雨了,我送你回去吧”,陈泫听合上书很淡地说道。
      没有明确的人称,但是除了骆谙,大家都知道这句话就是对他说的。

      陈泫听说完没有停顿,把书放回背包,拉上拉链提起包就出了录音室。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准点下班从不多待一秒的状态,无意间加快的步速似乎是要追回来自己加班的两个小时。骆谙终于借着开门声的掩饰,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

      “去啊,骆老师该独家指导了”,黄铮站起来把纸杯顺手丢进垃圾桶。

      骆谙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向所有陪着他一起加班的工作人员鞠躬道了声谢就追了出去。

      刚好赶在电梯门关的前一秒,他追上了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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