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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封遗书 ...

  •   新人是个万里挑一的新人,但是这样的新人在偌大的组织里也足足有三个。

      我倒是不意外,毕竟当年在训练场里,像苏格兰那样好的苗子,尚且都有琴酒那种多余的家伙与其旗鼓相当。

      我最近想起苏格兰的频率格外高些,以前可能一天只想起二十几次次,现在会想起三十几次。

      大概是因为新人总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吧。

      就像新人此前对我承诺的那样,接下来他会用尽一切去为我拿到一个代号,这段时间里我带着他刷了一些任务,也远远望着他独自完成了一些任务,就这样过去了几个月,新人终于迎来了那个至关重要的任务。

      那个任务我不能再跟着他了,他得自己搞定。

      我相信他一定能完美解决。

      新人只身前往去美国执行任务,我在日本也照旧做着我的任务,却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就算再心不在焉,也不至于沦落到会在任务里栽跟头的程度。

      又一次将任务轻松完成,我静静地靠着天台的围栏,望着远方出神。

      这次跟我一起出任务的也是个新人,我从来不知道组织有这么小,搭档执行任务的那个新人恰巧是雪莉推荐进组织的新人。

      我说过,像我领着的新人那么出彩的新人,组织里足足有三个,这会儿正单膝跪在地上整理枪械的是三者之一。

      我有些无聊,转头看向那个戴着针织帽的家伙。

      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叫做诸星大。

      真难得啊,我竟然能记住一个看不顺眼的新人的名字。

      那种程度的家伙只要不死迟早能拿到代号,记住一个注定会被舍弃的名字没有任何意义,就好比如今也没人会叫我明日见夏风。

      哦,琴酒不算人。

      那个叫做诸星大的新人很敏锐,在我转身看向他的瞬间便察觉到了我的动作,同时,他也十分谨慎,明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却仍旧装作若无其事地没有抬头。

      我思来想去没想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最终只感叹了一句:“真不愧是雪莉。”

      像雪莉那样一个天才少女,会推荐进来一个如此优秀的新人也不值得意外。

      就好像朗姆手底下的那个新人,这会儿早已经拿到了“波本”这个代号,组织里的人对那个新人的惊叹只浮于表面,言谈间往往都会落向同一点——真不愧是朗姆的眼光。

      也有人这么向我感慨过我的新人,对我说真不愧是夏布利啊,去训练场逛了一下就挑出来这么好的一个苗子。

      我对那种夸奖并不买账,那些愚蠢又平庸的家伙怎么会明白,苏格兰的天赋根本不止于此。

      兜兜转转,我竟然想到了琴酒。

      除了我,现如今只有琴酒还记得当年的苏格兰了。

      我仰起头无意义地望着天空,游云浮走,雪莉的新人这会儿已经整理好了我们两个的狙击枪,起身朝我走过来。

      我眼珠微动,瞥了他一眼,“会抽烟吗?”

      他肩上背着个装着狙击枪的乐器包,手边还拎着一个款式差不多的,那是我用来伪装狙击枪的乐器包。

      有人帮忙拎东西,我也乐得能不动手,到了我如今这个程度,一个新人能替我拎包,那他该感到荣幸。

      他很圆滑,但和我的新人持有的谨慎不同,叫做诸星大的新人会更大胆一点。对于我的问题,他笑着反问:“您希望我会还是不会?”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心想,琴酒一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不会说这么圆滑的话。

      我倒是也不是把他当琴酒2.0,我只是觉得长发和绿色虹膜放在一起跟琴酒的外貌特征有所重叠,这样时不时捉弄一下那个新人还挺好玩的。

      退一步讲,就算我真把他当琴酒2.0又如何?一个新人,就算是雪莉推荐来的,就算实力再出彩,当下也只是组织里一抓一大把的底层人员之一而已。

      “会不会的……倒也不是很重要。”我抬手朝他口袋里探去,轻而易举地找出了香烟,他全程没有流露出任何抵触情绪。

      如果是琴酒,无论是多年前的还是如今的,这会儿大概都已经把我按在地上了。

      那个问题其实没什么意义,他把问题圆滑地向我抛回来也没有任何意义,毕竟在第一次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一定抽烟。

      我对烟味很敏感,许多人也默认我讨厌烟味,但我讨厌烟味并非是讨厌烟草本身,而是讨厌不知从何时起身上就总是萦绕着若有若无烟草气息的琴酒。

      我随意从烟盒里磕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甚至不需要对上视线,那个家伙就已经恭敬地递上了打火机。

      我没抬手,咬着烟皱了下眉,他便动作流畅地凑过来将那支香烟点燃了。

      我无端笑了一下,不止是因为他的行为,还因为那根正缓慢燃烧着的香烟。

      一贯讨厌烟味的我其实会抽烟,讲个笑话,那还是琴酒强行教给我的。

      我指尖夹着烟,朝新人扬了扬下巴,他略显疑惑,站在那里没动。

      于是我似笑非笑地朝他勾了下手,他靠近了两分,我趁机将一口烟雾尽数吐在他脸上。

      他咳嗽起来,眸光倒是依然镇静,隔着迅速在风中消弭的烟雾与我对视。

      “啧。”我突然就觉得兴致全无,把燃了一半的香烟随手丢掉,嗤了一声:“没意思。”

      无聊,跟琴酒一个狗样,竟然还演上了,天天吐云吐雾的家伙会被那口烟呛到才离谱,知道我想看什么就演给我看,真让人恶心。

      “你自己收尾吧,这种小事能做好吧?”

      我没理会他是否做出了什么反应,总之就当他默认了,一个新人还不至于有选择权,我心安理得地扬长而去。

      走出天台时我收到了一条简讯,是琴酒发来的。

      我没看,直接删掉了,顿了顿,又打开对话框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往安全屋走的路上,一辆古董车停在了我身旁。

      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琴酒嗓音冷淡:“你竟然会主动找我。”

      他竟然会自己开那辆车不带着伏特加,我觉得这更值得感慨。

      “我以为伏特加跟这辆古董车是绑定在一起的。”

      琴酒从鼻腔发出一声嗤笑,推开车门下车,又目不斜视地随手将车门关上。

      还是那张死人脸,但是我感觉他今天似乎心情不错。

      “所以?找我做什么?”

      他正说着,忽然皱了下眉,一步凑近,拎着我的衣领嗅了一下,锐利的目光迅速扎向我的眼睛。

      那种眼神让我想起二十多年前第一次见琴酒时的扎在身上的凉飕飕的目光,我顿时没好气道:“干嘛?”

      琴酒的表情变了,虽然看起来其实都是没什么表情,但是我能看出来他的表情在变化,几秒后,一个字极其缓慢地从他的牙缝挤出来:“——谁?”

      “什么谁?”我骂了一声:“你他妈别搞得跟捉奸一样行吗?!我有正事要说,你别给我扯那些没用的东西!”

      琴酒单手捏着我的下巴左右看了一会儿,神色愈发阴翳,我瞪回去,寂静的几秒后,一个直白又过分激烈的吻落下来而来。

      我尝到了苦味,不知道究竟是我抽的那半支烟带来的还是琴酒的吻里惯有的苦味。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格外久,一吻终于结束,他在我耳边压着声音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是谁?”

      “呵呵,傻逼,滚!”可以确定了,琴酒的病已经从脑子蔓延到了耳朵,完全没听到我的话。

      被抓着衣领塞进车里的状况已经见怪不怪,我发现琴酒似乎格外喜欢这种坐着的姿势,但是对于必须揽着琴酒的脖子攀着他的身体才能稍微稳住平衡的局面,我对跟琴酒有这种类似拥抱的动作天然带着抵触。

      琴酒熟练地用皮带把我的手绑在背后,我嘲讽地笑了一声,鬼知道他怎么就那么喜欢绑着我的手做,不过不会在本能反应的驱使下去拥抱,我对此没什么异议。

      我曾经倒是也提出过异议,不过我的反对一般会被琴酒用武力镇压,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是在不拼命的时候对上琴酒,我往往输多赢少。

      我没有像苏格兰和琴酒那样出色的天赋,我有的只是想要一步不落地与苏格兰并肩齐行的决心,那为我打破了名为天赋的束缚。

      琴酒今天似乎格外喜欢接吻,有点恶心,我侧过头避开落下来的吻,他顺势咬了下我的耳垂。

      “故意染着别人的烟味找我,你还真是……”

      虽然面对琴酒时一向要么恨得牙痒痒要么无语到极点,但是今天的无语程度绝对能在这二十年来排前五。

      “哈——?!你神经病吧?!!”

      我一如既往地想用头撞碎他的鼻子,这次却被捏着后颈强制止住动作,最终被迫与琴酒额头抵着额头对上视线。

      “夏风,如果你敢为了谁习惯烟味……”他没把话说完,但是那副阴恻恻的表情好像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的第一反应是:“混蛋!夏风是你能叫的吗?!”

      我稍微缓了口气,将愈发急促的喘息压下去,又骂道:“你到底又抽哪门子的风?!之前到底是哪个神经病抽风抓着我一口一口硬要教我抽烟的!!”

      “是你主动把我喊过来的。”琴酒无视我的话,抓着我的小腿架在他肩上,他的身体炽热,眸光却仍旧冷着,“这都是你自找的。”

      一种掺杂着不安的恐惧浮上心头,我强装镇定地试图把他推开,一如既往地开始骂他:“你他妈疯了?!!”

      他没说话,以实际行动回答了我。

      “停,不做了,等等我不,呃——”

      混乱中,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说:“停?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做决定了?”

      ***

      香烟是个好东西,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让某个不肯低头的家伙身上染上与他相同的味道。

      琴酒将车窗降了个缝隙,指尖夹着的香烟缓慢燃尽,怀里的人已经彻底失去意识,安安静静地靠在他肩上。

      也就这个时候,夏布利才会安静地待在他怀里。

      做了一半的时候他就反应过来是自己想错了,但别人的烟味不是假的,他也无所谓分辨夏布利究竟是从哪染上的烟味。

      他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夏布利是不是故意染上别人的烟味然后把他找过来,但他很快就推翻了这种猜想,毕竟夏布利不会觉得这种事情就能激怒到他,也无所谓这种事情会不会激怒他,可能是真有什么别的原因才主动联络他。

      至于究竟是什么原因,也不用猜,无非就是关于苏格兰。

      他盯着那张泪痕未干的脸,垂头在那段全然暴露在自己眼前的侧颈留下了一个咬痕。他以为烟味就已经算一种标记,看来是他太过纵容了。

      指尖夹着的香烟即将燃尽,只余下一小截即将垂落的烟灰以及岌岌可危的猩红光点。

      “啧……”

      或许,真正令他迟迟无法斩断的就是这种难以彻底掌控的藕断丝连,越是难控就越想去征服。

      琴酒漫不经心地将即将燃尽的香烟用指腹捻灭。

      二十二年了,苏格兰死后,无主的夏布利理应成为他豢养的一条狗。

      ***

      再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已经不在琴酒的车里,而是一间昏暗的卧室。

      这里是琴酒的安全屋。

      身上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只是那些遗留的痕迹需要随着时间才能彻底消失,但那个狗东西往往等不到那时就会重新用新的痕迹覆盖旧的痕迹。

      门没关,我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保养手枪的琴酒,转身打开一旁的衣柜,准备给自己找身衣服穿穿。

      呵呵,托琴酒的福,我今天出门时穿的衣服现在已经穿不了了。

      他远远朝我说:“想听点好消息吗?”

      我嗤了一声,懒得理会那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狗东西,琴酒能说出来什么好消息。

      余光中我注意到一闪而过的银色,不知道是琴酒的头发还是那把银色的手枪,琴酒转而拿起了什么东西,不紧不慢地在半空中晃了晃,我慢半拍地意识到那是我的手机。

      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想到了什么,随意扯了件衣服套上,赤脚冲过去把手机夺了回来。

      我抵着琴酒的胸口跟他拉开距离,琴酒向后仰了一下,咬牙道:“……把衣服穿好。”

      此时不报复更待何时,我锤了他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皮笑肉不笑道:“你装什么装?!”

      琴酒什么死出我还不知道吗,演戏演上瘾了怎么不直接下海去当牛郎啊。

      我单手操控手机打开通话记录,有一通新人打过来的,我用眼神剐了一眼琴酒,竟然敢私自接我电话,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我原本想直接回拨回去,又突然想到短信,便先打开信箱看了一眼。

      我的心跳猛然漏了一拍。

      我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那段不算长的文字,欢呼了一声,就近搂住琴酒的脖子紧紧抱了一下,又抓着他的肩膀乱七八糟地晃了半天。

      直到再度对上一双毫无波澜的绿眸,寂静无声的几秒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蠢事。

      我暗骂了一声,准备退开,一只大手按在我的后颈,我的额头被迫抵在琴酒的肩膀,有些硌人,我莫名愣住了。

      ……这样太奇怪了。

      我跟琴酒可不是能像这样拥抱的关系。

      不过在有关苏格兰的事面前,那种小事根本不值得我花额外的心思思考。

      我一把推开琴酒,兴致冲冲地跳回衣柜前挑选顺眼的衣服。

      我要回去找我的新人,现在立刻马上就出发!

      这件事太过令人欣喜,连带着琴酒那张死人脸都隐约顺眼起来了。

      临出门时,我甚至笑着跟还坐在沙发里纹丝不动的琴酒打了声招呼,那个没礼貌的家伙没做出任何回应。

      呵呵,比我还没素质。

      谁管琴酒是在想什么,我兴高采烈地冲回了我的安全屋。

      推开门,新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我合理怀疑他一直在那里坐着是为了等我回来时能够第一眼就看到他刻意调整过角度的完美背影,然后给我呈现出他带着些许惊喜和茫然的回眸。

      我很吃这套,更何况一个愿意为你费尽心思的人,在你不讨厌他的前提下,那种小心机只会显得分外可爱。

      我绕到沙发前,学着苏格兰当年对我说过的那样,对刚刚拿到代号的新人笑着说:“恭喜,新人,以后就要叫你苏格兰了。”

      新人露出个笑容:“谢谢,夏布利大人。”

      我皱了下眉。

      啧,真是的,干嘛在这个时候说敬语。我说不清新人是故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举,不过答案不重要。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向来清楚我最吃哪套的新人从善如流地改口重新说道:“夏布利。”

      这就对了嘛。

      我忍不住轻声笑起来,还未来得及说出什么勉励的话语,他又说:“好久不见,夏布利。”

      ……

      ……

      ……

      ……

      ……

      ……

      我要说什么来着?早就准备好的演讲稿上写了什么?等等,我的小抄放在哪里了?!

      ……不重要了。

      已经不重要了。

      统统不重要了。

      他太懂我想要什么了。

      我痛恨那种仿佛能够洞察人心的聪明,也感激他竟然会如此聪明,一眼看穿我究竟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目标明确地同我完成这场彻头彻尾的利益交换。

      后来发生了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手足无措迟迟不敢抬手触碰面前的人,最终只颤声说了一句:

      “好久不见,苏格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封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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