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悠余》慕楠野巷

4、有事？

　　晚上池晃睡梦中眉梢的一横浓眉皱着，他做了个梦，梦里有人勒他的脖子，手在死死地掐住自己，池晃看不清自己脸上的表情，只记得自己闷得慌，骂了句，“你大爷的！”

　　蓦然池晃猛的睁开眼，他望了望四周，借着月光，一个洁白小脸的人儿此刻无意识地酣睡，鼻翼均匀地一呼一吸，一只手伸到他的脖颈上，虚虚的做出梦里掐他的姿势。

　　池晃瞧清楚后，低骂了一声：“靠。”

　　他就说嘛，这梦怎么来的莫名其妙的，他又没杀人放火，有厉鬼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找上他这个三好青年啊。

　　池晃眯了眯眼，眼神逡巡睡在自己对面的人，望着白曦晨像面团一样的白净脸庞，睡颜无比乖巧安静，搞得他即使有起床气也不敢真的把人给弄醒。

　　池晃不耐烦地轻啧一下，手却诚实地慢慢握上比自己小上几分的白曦晨的手，指尖略微摩挲白曦晨月光下白皙纤细的手指。

　　池晃只是觉得白曦晨的手指细瘦细瘦的，细得不正常。

　　白曦晨似乎潜意识到什么，轻蹙眉头，嘴里呜咽了一下，腿自然地抬高，这一小动作原本不要紧的，要紧的是池晃。

　　只见池晃喉咙闷哼了一声，感受到膝盖抵在那块地方，他格外敏感。

　　“不要乱动。”池晃略微艰难地忍着，后槽牙抵着软肉。

　　一边说着一边飞快腾出一只手撇开白曦晨的大腿，防止他再靠近一步，两人都侧着身，白曦晨此刻熟睡的面孔在池晃眼中似乎有点格外的烦人。

　　青春期的少男就是容易上火，感觉一上来就和理智被割裂开，一碰天雷勾地火。

　　池晃沉沉喘息了几声才勉强压住，眸色稍深地打量了一下白曦晨，黑漆漆的眸子荡起不平稳的波澜。他离白曦晨极近，连月光下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晰明了。

　　池晃打量着白曦晨打量的认真，对方面如菩萨，被月光映的圣洁，这样面善的脸闭上双眼美好的让池晃感受到一丝不真切。

　　池晃面对夜晚宁静安和的画面竟也沉沉撑不住眼皮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起来，一声冗长的尖叫声刺耳锐利的把有起床气的池晃活生生从睡梦中惊醒。

　　“啊！”白曦晨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池晃完全圈在怀里，下意识扯着因刚睡醒而有些沙哑的嗓子尖叫。

　　“要死啊。”池晃沉着脸，顺着白曦晨飞速离开的动作将手缩回来极为烦躁地揉了揉自己鸡窝毛躁的头发。

　　“你你你...”白曦晨手指颤抖地指着池晃，睡醒迷茫朦胧的眼睛瞬间清醒的瞪大。

　　“你什么你，自己晚上没个睡样，非要弄得我睡不着。”池晃嘴里艰难地萦绕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把骂人的脏话说出口。

　　毕竟新来的同桌一看就胆小不经骂。

　　“还有都是男的怕什么，你小时候没给你爸你妈一起睡过？”

　　说到这，空气蓦然尴尬的寂静下来。

　　“我还真没有。”白曦晨缩着个脑袋，略微迟疑地提出，被池晃审视的眼光盯着有种莫名的心虚。

　　池晃没想到白曦晨这种回答，感觉自己被拉下脸面有种起床气没处发泄的郁闷烦躁，气得他连看白曦晨都没带好气。

　　两人互相对视沉寂了半天，最终以池晃一脸不耐烦地下床把本不经折腾的地板踩得发出闷闷的声响后戛然为止，白曦晨眼前只剩空空的安静。

　　白曦晨今天早上格外缓慢拖拖拉拉地穿完衣服，拖着较为沉重的步伐走进卫生间，只见池晃对镜子龇着牙用牙刷用力的左右来去，镜中的池晃仰头把洗漱水咕噜咕噜吐出来后，冷眼擦过白曦晨的身子。

　　“这么慢都快迟到了，不管你了，我先走一步。”

　　池晃走到客厅顺手捞起书包，正眼都没带看一眼白曦晨，打开门手用力推了一把，哐嘡的声响响彻整座房子。

　　白曦晨眼睁睁看着池晃动作不拖泥带水流利地走出家，他静默了几秒，缓缓移开视线，也跟暴脾气的池晃有些赌气地走进卫生间。

　　白曦晨洗漱的时间要比往常慢很多，不排除是故意与池晃赌气，他走到客厅背起书包看向墙上的钟时离早自习还有六分钟迟到。

　　他慢吞吞的走出家门，有种破罐子破摔悠哉悠哉的意味，直至他瞅见楼梯频频望向手表的池晃。

　　“你怎么不走，不是要迟到了吗。”白曦晨的语气软软的，疑惑中又带有一股冲冲的对峙。

　　“说说而已又不是真不管你了，搞快点。”

　　白曦晨几乎是被池晃强硬拖拽着下楼，他眼睛直直盯着池晃把一架自行车拉出来。

　　“你...”白曦晨唇齿轻启，还没开口说话，就被池晃用手以他无法反抗的力气强制坐上后座。

　　“做好了，掉下去我一概不负责。”

　　在白曦晨还没反应过来的须臾间池晃脚蹬下去，自行车晃悠悠的发动，不稳定的身子让白曦晨下意识寻找可以依赖的地方，他双手环抱住池晃的腰，脸抵在背上坚硬的脊椎骨。

　　池晃的自行车像是开了马达似的飞速行驶，他稳稳地拐出小巷子的角落，两边灰色的墙在白曦晨眼里斑驳成一大块灰色的片块。

　　拐出烂尾楼像是打开了灰暗的缺口，池晃架着自行车行驶在路道边上，身边车水马龙，白云悠悠，天光大亮渗进树缝在两人身上坠出点点光斑。

　　池晃身上的白衬衫随风鼓的烈，打在白曦晨脸上生疼，白曦晨只得松开一只手捻住池晃乱舞的衬衫角。

　　白曦晨感受到风刮过自己的脸庞，是炙热的，池晃行驶过快的速度，没有轿车保护的壳子，对于白曦晨来说是自由的。

　　他心念一动，蓦然双手放开江晃的腰，池晃呵斥他的声音从乱风里呼啸而过。

　　“想死是吧！”

　　白曦晨心虚的又重新将双手放至池晃腰间上，池晃再没说什么，以白曦晨的角度只能看见池晃黑乎乎的后脑勺。

　　一路上他都乖巧安稳的抓住池晃在后座坐着，但只有白曦晨自己知道，叛逆地将双手伸进风里，感受自由的风从手指缝隙穿过的真切感，他心里莫名觉得奇妙。

　　池晃快速将车停在学校附近的棚子里，直接手拽着白曦晨衣角脚步大跨步向前冲，耳边响起白曦晨低低的惊呼声，“慢点！我差点就倒了。”

　　池晃没管他，依旧目不斜视地跑，跑到学校大门口喊一声门卫大爷。

　　一个中年人拉开门卫室的透明帘子，眼睛扫视他们俩说：“又是你小子，天天迟到，怎么今天还带了个人。”

　　池晃淡淡地瞥了门卫大爷，又重复了一遍，“开门吧。”

　　“好好好。”门卫大爷按下手中的遥控器，面前的铁门应声而开。

　　池晃在门开的那一刻带起白曦晨跑，最后跑进教学楼，刚拐进楼角，白曦晨就听见隐隐约约的读书声。

　　“报告。”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不过一种是紧张乖巧，一种是轻松懒散。

　　听见他们两个人声音班上读书的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他们，包括在讲台上面环视全班站岗的班任。

　　班主任虽然看着一张和蔼可亲的脸但眼神阴起来也是格外令人惊心胆颤，尤其是白曦晨。他站池晃的身前，紧张地用指甲死扣书包肩带，硬着头皮迎接班主任的死亡目光，身后的池晃还有心思往教室望。

　　“刚开学没多久就迟到，白曦晨你新来的我就不多说什么，下不为例。池晃我上次放过你，这次你还迟到，都高三了你还这样，你是想给全班人当反面教材吗。”

　　闻言，台下的同学纷纷收起目光，一个个正经读书声愈发大了起来，毕竟班主任都发火了，谁也不想因为读书然后又把他们训一餐。

　　白曦晨迈起僵硬的步伐，他心中不安沉重地缓缓从门口往自己座位上走。

　　回到座位上白曦晨还抬头看向门口的池晃，池晃仿佛什么都不在怕，视线恰好对上白曦晨的眸子时还冲他挑挑眉。

　　最后不知道班主任对池晃说了什么，池晃转头离开，只剩白曦晨一个人在座位坐的煎熬。

　　白曦晨闷闷打开书本，看了一眼黑板的语文读书任务，张口读书，其实根本读不进去，完全就是口头过了一遍，脑子乱糟糟的，东西读过就忘。

　　他现在脑子想的格外多，反复地拷打自己。

　　他在想，其实池晃不该迟到的。

　　白曦晨兀自低头，下巴抵在书本上。想的越多，他对池晃的愧疚就越多。

　　倏地一个黑影拍了拍他的桌面，白曦晨抬起头，发现是班主任。

　　班主任只说了一句下课来他办公室，白曦晨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然后班任就没多看他一眼荡一圈后排步伐悠悠地走出教室。

　　白曦晨每过几分钟就看一眼挂在黑板上的钟，终于在他心急如焚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漫长的时间凌迟里，池晃也重新出现在白曦晨的视野中。

　　那时候刚打下课铃，同学们争相冲出教室吃早餐，那场面活像无数鬼着急投胎，窗户只看得见冲刷的黑色人影。

　　没办法，学校实行错峰放学，高三又被学校规定为第三批吃饭的，高三读书本来就累而且早餐是一天之根本，不早一点去，就只能吃别人吃剩的清汤寡水喽。

　　白曦晨本来也想去，但是看池晃走过来的身影，他又停了脚步鬼使神差地返回去在座位上站着等车晃过来。

　　池晃身形优越，能把土里土气的校服穿的跟小说男主写的那样，说什么青春帅气，反正好词好句全给小说男主用，啊对，就是映在白曦晨眼里那样。

　　池晃逆着人群走过来，对比冲出去干饭的人群，脸色悠闲的跟校领导巡视一样，那张脸在千篇一律的大众脸中过于出众，即使已经在这学校荡悠了几天，也依旧会有女生成对结群偷偷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又暗自对自己的闺蜜叫啊好帅。

　　“你不去吃饭？”池晃瞧着教室里空的座位群，隔着半边教室问白曦晨。

　　“不去，等你。”

　　池晃轻嗤了一声，“得，两个一起饿肚子。”

　　白曦晨不说话，见池晃没生气的样子，暗暗松了口气，嘴里那句对不起就更好说出口了。

　　“对不起。”池晃清晰地听见白曦晨的声音传过来，他把乱转的目光缓缓移至白曦晨身上。

　　“怎么。”

　　“没什么。”白曦晨蓦然上涌一股羞涩，原因被青春男生的自尊弄得有点难以启齿，没头没尾的话说完，就立马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班任叫我有事，我先走了。”

　　白曦晨起身向外走，难得把池晃搞懵了，摸不着头脑的那种，但还是出于同学的好心提醒出教室并且向左走了几步的白某人一句。

　　“那个，班头办公室在右边。”

　　要是换成平常的男生早就打哈两声，笑呵呵地换个方向，但是刚跟池晃那种微妙尴尬气氛的白曦晨，他有点恼羞成怒。

　　“知道！我去上个厕所再去不行啊。”白曦晨绝不会承认自己其实就是不知道方向。

　　“哦，那你去吧。”池晃摸着鼻子说道。

　　白曦晨忍着绕圈的麻烦硬是向左走，池晃奇怪的看白曦晨离开的方向自言自语一句。

　　“怎么跟个女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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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曦晨绕了半圈又偷偷摸摸绕回去，鬼，谁知道这楼看着简单，路怎么四面八达通往各种各样的地方。

　　白曦晨探了下脑袋，眸子瞟见班主任坐在角落的办公桌上跟别个老师乐呵呵的聊。

　　白曦晨庆幸自己没走错方向，不然又要自己找路。

　　他走进去向班主任方向走，班主任看见白曦晨也停了与旁边人说话的念头。

　　“孙...”白曦晨刚开口就想扇自己一巴掌。

　　差点就对班主任落了个不尊重老师的印象，这几天天天听班上叫班主任直称姓名，虽然这样似乎有些不尊重，但架不住天天灌白曦晨耳朵，刚开口也下意识习惯说姓名。

　　啊，班主任叫孙中国，取这名字的爸妈怕不是一身正气，格局放得蛮开的。

　　孙中国也没在意，指了指白曦晨便展开话题，“我看了你以前的成绩，中规中矩，马上过了两个月就分班考试，想好学什么科，你从外省转来的，就缺了个开学考试，我也只有你在那边开学考试的成绩，希望见你以后进步。”

　　孙中国停了几秒，又换了个话题，手指有规律地敲办公桌，“听你家长说，你学了几年音乐，还拿了一些奖，高三已经开始准备开艺术班，有没有当艺术生的打算。”

　　白曦晨迟疑了片刻棱模两可说了句，“不知道，看我爸妈怎么说。”

　　“行。”孙中国在白曦晨走之前宽慰了他一句，“现在还早，你还有足够的时间努力，这事慢慢打算。”

　　“好。”白曦晨原路返回教室。

　　这个班是个文科重点班，但是听说因为高二刚开始的时候没有文科重点班，而且已经有三个理科重点班，所以这个班就是凑一个文科重点班出来，就连学生都不是严格按成绩集合在一块儿，纯属就是靠班主任看眼缘选的，几个成绩好的都是从其他班学校拨给了这个班。

　　所以各种成绩段的混在一块，有睡觉争做几个梦的，有低头玩手机的，有堆一块聊天的，还有与世隔绝学习的，总之各有千秋。

　　不过池晃没睡觉倒是有点罕见。

　　他此刻整个身子靠在椅背上，侧头跟上一次来的外班人说话，桌上还放着两份早餐，白曦晨没在意只随便瞥了一眼后在旁边安静等那个外班人发现。

　　那个外班人被池晃拍了一巴掌，回过头离开座位时停了一会原地把最后的话抢着说完。

　　“我他妈的，早上为了你特意请假出去买早餐，再说了你娘的糊人吧，你见过哪个正常人吃两份早餐的。”

　　白曦晨不动声色将这句话听进耳朵里，又奇怪的瞥了瞥那两份早餐，待那人走后安安稳稳地坐下，池晃就提着一份早餐放在他桌上。

　　白曦晨惊奇地伸出手指，指尖对向自己，“给我的？”

　　“不然我脑子有病还真跟饭桶一样吃两份早饭啊。”

　　白曦晨像被戳破心思尴尬心虚的躲开池晃的目光，他心里还真就这么想的。

　　“你...”池晃把嘴里张牙舞爪想要吐出的脏话按了回去，想着同桌性格文静又维持形象的一脸微笑，白曦晨看的哆嗦了一下肩膀，算了，池晃这时候还是别笑了，笑了更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