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闯班》杬沅

77、综艺【上】

　　春光明媚，公园中心的大石头表面凝成了千万滴极细的露珠。都不需要用力抹，手上就是一片湿润。

　　这才早上七八点，公园里就已经有不少人了。

　　节目组在录制节目前并没有透露过一点行程相关的信息。

　　公园里熙熙囔囔走来走去的都是练太极拳的大爷们和坐一块聊天的大妈们。

　　但总是会有一小部分人知道的。

　　季然跟着队伍，向前问一位队友：“不是说没有粉丝知道我们录节目的地点吗？我看这里还是有不少人在拍照。”

　　队友也是一名长得不错的男生，眉清目秀，浅棕色的头发，脑门上腕了一圈汗带，脑后还绑了一个小揪揪，颇具阳光少年的色彩。

　　他回答道：“哥，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一传十十传百——”

　　他一耸肩：“不就这样喽。”

　　季然之前知道他，这位队友名姓封，名意安——封意安。

　　单从名字上来说，季然的第一印象却不是旁人以为的文艺，而是朝气。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事实证明，他的猜想却是不错。

　　之前他私下里询问过封意安，封意安还挺惊讶：“这个风头我还没开始装呢你就给我抢走了？！”

　　季然笑笑：“有感而发罢了，毕竟在我十七八岁的时候，也觉得身上也带着一股肆意妄为藐视全天下的劲。”

　　封意安怼道：“才比我大八岁，你的意气风发就不在了？”

　　当时季然听到手机响声，就掏出手机，一边回应曾浩接收任务，一边开玩笑的说：“成年人有成年人的世界。”

　　封意安当场啐了一口，囔道：“我离成年也就三个月了好吧！”

　　季然震惊，连忙说道：“那……你加油？争取意气风发一辈子！”

　　封意安：“……”

　　一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到了指定场地，导演才开始介绍道：“今天我们将要去到的地方是云南大理。完成这边的任务后，我们会乘坐飞机去往大理周边的风景胜地来依次展开我们此次的任务。”

　　封意安明显兴奋了起来：“那还不快走！干嘛待在公园里啊？我要去玩啊！”

　　导演安抚似的摆摆手，说道：“年轻人稍安勿躁嘛，我话还没说完呢。”

　　季然知道这里后续肯定会给封意安拼上个双眼放光的表情包。

　　导演继续说道：“在公园里，我们会发布第一个任务，以此来将各个小组统成两个大组，而这两个大组，将在我们接下来的任务里并肩作战。”

　　这里一共有四个小组，每个小组两名成员。

　　四队小组分别叫“风”，“花”，“雪”，“月”。

　　季然脑中浮现出自己站在化妆镜前的模样。一头乌黑稍长的头发，几乎素颜的妆容，再往下，洁白有型的白色衬衫，套上一件浅绿色针织马甲。

　　他随意往阳光下一站，几乎所有的目光都会被吸引而来。衬衫袖口被卷到手肘处，肩膀放松的耸下去，一只手插口袋，惬意的姿态在空中无形的凝聚成一种信号，传递到人们的眼中，输进神经，让别人也忍不住放松下来，在快节奏的生活中得到一点歇缓的时间。

　　而旁边的封意安也是一件绿色的衣服，但他的不是马甲，而是短款宽松牛仔，几条细链子安在上面，更显他的青春活力。

　　他们俩为一组，名为“风”。

　　其他几组分别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这也象征了不同的队伍。

　　“大家请看。”导演用左手指着一个方向。摄影大哥也端着摄像机扫了过去。

　　——那是一架只露出了一半的摩天轮。

　　季然一挑眉，听着导演继续介绍：“在各个游乐设施面前，我们都安排了工作人员，小队只要到达工作人员指定地点，完成指定任务，就能获得游乐门票，用门票参与游乐项目，完成及代表一次打卡，打卡两次的小队可以返回原地点，先到的两组，可用自己的队名为大组定名。”

　　季然问道：“那后面到达的俩个组将何去何从？”

　　“第三组有权选择两个大组任意一组，而第四组只能选择剩下的那组。”

　　“哦，好的。”季然应道。

　　也就是说，先到的两组可以拥有自己的队名，而第三组第四组无法拥有队名，却可以选择新的队名。

　　猝不及防，导演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喊道：“我数五秒，游戏开始！五，四，三——”

　　封意安赶快来俩高抬腿，向后方做出预备的姿势。

　　“二一！”

　　季然顿时感觉自己旁边窜过了一阵风。

　　季然：“……”

　　你是想拿游戏冠军还是想拿长跑冠军……

　　“意安真是，看见了玩的连队友都不顾了。”有人哭笑不得道。

　　“爱玩是人的天性嘛。”季然浅笑道。

　　看到大家俩俩跑走，封意安也跑的老远。

　　季然顺着封意安跑向的地方一看——鬼屋。

　　季然：“……”嘴角浅笑的弧度被定在了那里。

　　年轻人就是敢拼敢闯是吧……

　　他调转方向，向另一个地方跑去。

　　……

　　“就你一个人吗？”

　　工作人员平静的问道。

　　“当然。”

　　季然笑着回答道。

　　在看到大家都是俩俩跑，而封意安直接一个人跑的时候，他就清晰了解到封意安的计划了。

　　导演只说是小组完成任务，又没说这个小组必须两人同时参加。所以，他们分开玩，在一次的时间内直接完成两次打卡，比别人省下一半的时间。

　　两位工作人员面对面看了一下，然后其中一位回答季然：“我很看好你们队。”

　　另外一位拿着一张卡片递给季然，说道：“你选择的游乐项目是摩天轮，这是你的任务卡片。”

　　季然一翻，卡片上写道——与一位工作人员进行剪刀石头布，赢了三局即可获得门票。

　　果然。季然想道。

　　娱乐项目所需的时间越长，获得门票的途径肯定越简单。

　　想到这个也不难，毕竟每个娱乐项目的时间不同，丛林飞鼠可能两分钟就能玩完，太空漫步大概五分钟，摩天轮则最少二十分钟。而要保证大家回到原地点的时间差不多——毕竟这样才有激烈的竞争，才可以博得观众眼球——只能在“获得门票”的途径上进行时间管控。

　　摩天轮作为所有游乐项目里面耗时最长的设施，途径必定比别的要轻松很多。

　　而摩天轮上也不需要干点什么，不用像鬼屋一样被人吓，不用像空中飞椅一样把人弄的晕头转向。

　　——摩天轮是最舒服的一个项目了。

　　季然暗暗为自己点了个赞，然后说道：“现在开始？”

　　“可以。”工作人员回答道。

　　“石头剪刀——我要出布喽——布！”季然喊道。

　　然后工作人员出了布，季然出了把剪刀。

　　“我赢了一局哦。”季然把“剪刀”比在脸边，歪头笑道。

　　眼神虽是清澈，清澈底下，却也藏着一丝转瞬即逝的小动作得逞的愉悦。

　　没错，这种把戏他已经玩过很多次了。在每次出拳的时候，立马报出已经即将要“出”的动作，再给对方一点点思考的时间，让对方在这急迫的时间段内进行动作演算。

　　因为时间紧迫，对方就会不自觉的顺着季然的思路走。

　　季然说出“布”，那自己要赢，就必须出“剪刀”。

　　但这肯定是季然的套路，所以对方演算完一遍后肯定也能想到，这时对方就会不由自主的开始第二遍演算。

　　自己出“剪刀”，那季然要赢，就肯定会出“石头”，那么自己只要出“布”，就能赢下季然。

　　而这，正中季然下怀。

　　季然控制时间的停止，将时间压缩在对方刚好思考到这一步的时候喊出口。

　　而自己只需要出一个“剪刀”——就是能赢他之前所说的“布”的动作——就能轻松完美的赢下这第一局。

　　但这种小把戏肯定是最多一次的，只能趁着工作人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开始。

　　果然工作人员盯着手中的“布”，默默叹了口气，说道：“我们的游戏只能说出‘剪刀石头布’这个不间断的指令，可能之前没和你说清楚，算了，这次判你赢，下面几场由我来喊，你只能迅速做出动作，懂了吗？”

　　季然贴在脸边的“耶”变成了“ok”，他莞尔而笑：“好的，谢谢啦！”

　　接下来的几局就快一点了，几乎是刚出完一个，就要立马出下一个。

　　连续了三次，季然和工作人员呈二比一状态，而这时季然已经暗自一笑，知道自己下一拳要出什么了。

　　随着工作人员的指令下达，季然迅速出了个“布”——赢了。

　　工作人员只是很吃惊，吃惊中伴随这一丝怀疑：“……你没作弊吧？”

　　季然装起一脸无辜样，说道：“我觉得我没有机会可以作弊呀。”

　　工作人员想想也是，指令是她们下达的，出拳速度也没慢，确实没机会作弊。

　　她们也只能将这归于季然的运气了。

　　季然拿着门票，登上摩天轮的时候，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嘴角又是微微扬起。

　　——那是另一个小把戏得逞的笑容。

　　按理还说，季然确实是没有作弊，要实在是要说他作弊的话……他只不过是利用了一下人们普遍的潜意识。

　　剪刀石头布的话是三轮为一组，而在和工作人员出拳的时候，他发现工作人员是按照“石头”，“剪刀”，“布”的顺序出的。

　　而遵循普遍人一般的意识，他们通常喜欢套用第一遍的模板再来一遍。而季然就是抓住了这个潜意识，在工作人员还未出拳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她下一局要出什么，那么他就把百分之五十的赢的概率直接提升到了百分之百。

　　坐在摩天轮上，他还在细细回味。

　　不知道封意安的鬼屋玩的怎么样了……

　　季然转了个身，寻找类似于鬼屋的房子。在鬼屋外面，确实是有好几个人在的。

　　等摩天轮再升高一点，季然才从那几个人中看见了被围在中间的封意安。

　　——他在……套娃娃？

　　显然，这个任务着实难住了封意安。看他手中被工作人员不断递过来的套圈——甚至工作人员还特意去仓库里取来了更大的圈。

　　季然：小兄弟，这么多人都在帮你，可别让他们太失望啊……

　　摩天轮逐渐登顶，季然一览全貌，站在高空俯瞰地面的感觉很不一样，他能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放松，好像自己在这么一瞬间脱离了尘世的桎梏，变得轻飘飘，如同一粒将要化成水蒸气的水珠。

　　他朝下看去，以上帝的视角观察下面形形色色的人物。

　　如果自己是个神仙就好了，这样他哪还要用八年时间去找谢一苇啊，在天上一看不就能看到了嘛……

　　叹息之余，摩天轮已经越过了最高点，缓慢的向下移动。

　　突然，季然眉头一皱，盯着某处地方。

　　那个地方，有一群人。

　　季然盲猜是所谓网上所传的“招亲见面会”——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群阿姨们围着一个人。

　　那个人也是身着一件白色衬衫，衬衫外是一件针织马甲。不过那件马甲，是棕色的……

　　阳光下，那个人熠熠生辉。

　　很熟悉……季然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他熟悉那件衣服！

　　为什么？

　　——因为那件衣服，是他织的啊！！！

　　摩天轮不解人情，依旧缓慢下移。季然此时非常后悔，为什么要选坐摩天轮？他在里面什么也干不了！！！

　　季然手臂微作用力的靠在门边的栏杆上，看着那边的阿姨用手朝这边游乐园指了个方向，那个人也顺势望了过来。

　　为什么看不清那个人的面框？季然茫然的想。

　　他用手一抹眼框，指尖残留下湿润的水。

　　是水吗……不是，那是泪。

　　等到他反应过来，再次抬头，却发现那个人已经把头转了回去，并且像是要走了。

　　不不不！！！别走别走！

　　季然在内心咆哮道。

　　可惜他被挡在摩天轮里，身体无法透过玻璃飞奔百里，内心的话语无法透过皮肉远达千里。

　　那个人马上就要离开他的视线了……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门还未被全开起来，季然就冲了出去。途中在平地酿跄了一下。

　　工作人员拿着打卡本过来，还没印上章就看见摩天轮前早已没了人影，疑惑道：“不要……打卡印章，了？”

　　旁边封意安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那个套娃娃我是玩不动了，他说可以找队友，我……”就来找你，了？

　　封意安停下来，同样疑惑的想道：跑啥呀？

　　季然没空听这些话，在他的脑海里，全是谢一苇的脸，阳光的，黯淡的，坚定的，失望的……

　　他的耳边，一遍一遍重复道：

　　谢一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