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闯班》杬沅

18、怎么长得这么帅

　　饭后的下午是脾人的，云朵遮住了些许阳光，树叶在滤镜下悄然泛黄。

　　小道上一排的银杏树拔然挺立，落下的树叶被有心之人堆出一个个小爱心。

　　爱心中的一片叶子忽地被风刮起，向北吹去，越飘越高，最终跨过教学楼边上的栏杆，停留在走廊上。

　　窗户外边，可以看到两个惬意的少年，风为校园蒙上一层细腻的纱，校园给两个少年暂停了时间的流转。

　　他们很安静的睡着，事实上，在校园绝大一部分的学生们都在享受自然的午休时间。

　　季然睡到一半胀气，抬起头来想换个姿势。

　　然后他眯眼就看到了谢一苇。

　　季然用侧脸抵着手臂，静穆地观察他。

　　谢一苇是比较喜欢侧脸睡的，而且喜欢把脸朝向窗边或墙壁，这就很方便季然观察了，因为自己的背后就是窗。

　　谢一苇不仅醒着时很好看，睡着时也不减美色。嘴角总是抿起一条线，又不自觉的微微嘟起，线条轮廓描摹清晰，撑起了他的十二分才气，额前细细碎发遮住小块睫毛，微风习来，碎发扑闪扑闪的。

　　季然盯着盯着，就没什么睡意了。

　　阳光重新逃离白云的遮挡，不经意的从窗外蔓延而来，谢一苇似是被突如其来的光线闪住了眼，皱了下眉头，有种要睁开的假象。

　　但是季然却被这假象吓得自乱手脚，马上把头转到另一边装作睡觉。

　　等了半天没动静，他才知道自己被谢一苇给“耍”了。但他说什么也不敢把头再转回去了。

　　心脏跳得有点快。

　　这是怎么了，季然心想，什么时候这么容易被吓到。

　　他把这种惊吓归咎于谢一苇的美貌。

　　长得这么帅，很少有人能把持住吧……自己偷偷欣赏一下，其实也不用这么紧张的啦。

　　又一片树叶被风刮进窗内，轻轻的撮了一下季然。

　　他把头上树叶扫下，把窗关了，扯住窗帘小小一拽，继续补觉去了。

　　等到再次醒来，班上已是差不多来齐了。

　　季然下意识的朝旁边看去，谢一苇早就醒了，在那里安静的刷题。

　　更加衬出班级人声嚷嚷。

　　同学们左一句右一句，要么就是在说今天下午放学早，讨论要出去吃些什么好的，要么就像中午那群人一样，声情并茂的表达自己的后悔莫及。

　　好消息是曾浩终于不再是哭丧脸了，他为了解压自己的情绪，到处寻找“错误有缘人”，有痛苦大家平分。

　　季然心里打趣道，也是，能长期呆在谢一苇身边的人，必然是练就了“小强”一般心态的技能。

　　想到自己午睡中的小插曲，季然对谢一苇说道：“谢一苇，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帅。”

　　谢一苇刷题的手像机器故障般的顿住，似是不知道季然为什么突然会问这种问题。

　　但他还是诚实回答：“有，邓宏喊了一年，耗子喊了四年。”

　　末了在排解一句：“都说我挡了他们的桃花运。”

　　季然丝毫不替那两个人感到惋惜：“哈哈哈长那么好看活该你挡。”

　　谢一苇的笔依旧顿在那里，耳尖却有一点点的泛红。

　　季然这下注意到了，装模作样的揪住谢一苇的耳朵说道：“呦，夸你两句还害羞上了？真是经不得夸啊小谢同学。”

　　后者迅速撇开抓住自己耳朵的罪魁祸首，把祸一股脑的推卸出去：“你不这么说就不会这样了。”

　　季然刚想为自己辩解，就被谢一苇收起书包急冲冲来一句“时间到了我先走了”给堵住。

　　看着消失的背影，季然耸耸肩，撇撇嘴，怎么这么害羞？

　　差不多人都出去了，他才把自己搬到考号座位上。

　　程展鹏这次进来不像上午那样了，一进来就走到季然位置旁边：“季哥，这次考语文，你有什么素材吗？”

　　季然想想，回到自己座位上抽出一本笔记本和素材书。

　　“笔记本里记了一些好句和文言文翻译，素材书里的人物事例随便翻翻记住几个就可以了。”

　　程展鹏接过书，说道：“那季哥你还需要吗？不需要了我晚点还你。”

　　季然没有在考前看的习惯，索性道：“你拿去吧，考试完了再还我也可以。”

　　程展鹏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谢过季然，就回座位上了。

　　第一篇文本阅读，季然总喜欢这画画那画画，然后对着题目找答案。

　　第二块阅读理解，再套上专用模板。

　　……

　　在语文方面，大家的速度都是差不多的。

　　“《琵琶行》一诗中，白居易在听完琵琶女倾诉身世时，由琵琶女的身世联想自己的遭遇，不禁发出什么感慨……”

　　季然拿笔撮一下头，然后向天花板看去——他背东西经常这样。

　　啊，想到了，同是天涯……

　　季然顿时停住了。

　　这次真的没看错，程展鹏在作弊。

　　要不要管？季然边把答案写下，一边想。

　　如果这次自己都没看错，那上一次估计也没看错。

　　管了，这好不容易积起的友谊就散了；不管，那肯定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是对程展鹏的未来多多少少有些负面的影响……

　　落笔一字一画，全然不觉任何心思。

　　程展鹏在交完卷子后，浑然不觉的把笔记还给季然，还说道：“季哥，真是谢谢你了，笔记写得挺好的，跟我的就是不一样，下次我还借哈。”

　　季然已经不想接程展鹏的马屁了，淡淡的收回本子回道：“下次再说吧，我不经常带笔记。”

　　程展鹏听了，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就打岔说：“哈哈哈到饭点了，那我先去吃饭了啊。”

　　季然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就走到讲台上对整理卷子的老师说道。

　　“老师，我举报，这个考场有人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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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一苇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趴在桌上恹恹不乐的季然。

　　“怎么了，没写好？”

　　季然看到是谢一苇，稍微坐直了身：“不是这个。”

　　谢一苇觉得季然很不对劲，就说道：“那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

　　季然本来想说的，但一想想这种事情应该没有说的必要，就摇摇头，回道：“没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已经解决了。”

　　他不愿说，谢一苇也不便问。

　　“现在才五点一十，比平常要早一些放学，要出去吃饭吗？”

　　季然一听还可以出去吃，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走啊走啊，这附近的东西我都还没吃过呢，终于有机会出去吃啦！”

　　谢一苇问：“那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季然回道：“不知道。”

　　谢一苇：……

　　季然连忙接道：“哎呀你不是说过北门一条街都是吃的吗？上那看看？”

　　十分钟后，季然看着面前的“民间瓦罐”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和我说一条街都是吃的吗，我怎么就看到这一家呢。是不是我们的打开方式不对？”

　　谢一苇示意他转个身看向马路：“是的，现在对了。”

　　一排排的三轮车接踵而至，一齐驶向季然旁边的街道，各个摊位准备就绪，卖凉皮的掏出凉皮，烤烧烤的抓出大把烤串，煎饼阿姨将面糊倒在煎盘上，手抓饼大叔挂上无敌大喇叭。

　　此刻，只等买家上门点购。

　　顿时热闹的街道燃起了吃货的潜在之心。季然已经目瞪口呆了。

　　下一秒，他拉住谢一苇：“我感觉我要爱上这条街了。”

　　谢一苇回道：“如果你爱的标准这么低的话，东边有个更大的民俗街，你怕是到时候都会说不出话。”

　　被小吃包围的一中。

　　季然感叹道：“……一中是个宝地啊。”

　　可惜，谢一苇看看腕中表，要是再早点的话，就可以去民俗街那里吃了。

　　“走吧，这边也有些不错的摊店，偶尔尝尝也是不错的。”

　　季然看中了张大妈卖的烤冷面，他对阿姨比了个“二”：“阿姨，来两份烤冷面。”

　　然后回头问谢一苇：“你有什么忌口吗？”

　　谢一苇摇头：“没有。”

　　季然点头，然后向阿姨说道：“两份烤冷面都要放鸡蛋，鸡柳，火腿肠，多放葱，多放香菜花生米，一份微辣一份中辣。谢谢阿姨。”

　　可以说不愧是能在学校旁边开店的阿姨，怕是记性比学生还好。

　　“好的，做完这一份就给你们做哈。”那阿姨说道。

　　季然应完阿姨，又拉着谢一苇往别的摊上走，这个逛逛那个逛逛。

　　最后还买了一大把烤串。

　　谢一苇说：“你买那么多吃的完吗？”

　　“肯定吃不完啊。”

　　“吃不完你还买啊。”

　　季然拎住撒了大把辣椒烤串的袋子，理所当然的说道：“那当然是分给班上同学一起吃啊，吃东西要一块吃才香嘛。”

　　谢一苇把袋子从季然手中接过，掂量一下，还挺沉。随意说道：“那你买了多少？”

　　“56串，大家都有份。”双手做出“五”和“六”的手势。

　　谢一苇一听，微皱眉头说道：“现在班上有57个人。”

　　“我知道啊。”

　　“那你没给谁买？”

　　“我自己啊。”

　　谢一苇停住脚步，季然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下，问道：“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给自己买？”

　　季然疑惑道：“点的巨辣款我吃不了啊……”

　　然后他看到谢一苇折返回去，叫老板再给做几串少辣的，再拿个袋子回来。

　　季然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痒，无意识的说道：“那你这些是买给谁的啊？”

　　谢一苇微微一笑：“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哦，季然心想，这是买给我的。

　　他本来是想说些什么的，不过谢一苇没给他这个机会。

　　“走吧，烤冷面应该做好了。”

　　*

　　第二天的考试，程展鹏没来。

　　季然担心他是不是因为作弊被老师说了就一气之下不来考试了，刚想拿微信联系一下，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加人家。但是同学们都是要等到考完试后才会集体回班，自己要是要找他的话就只能去他们班。

　　要不还是去找一下吧，季然心想，也好借此机会和他开导一下。

　　程展鹏待的那个班其实有点远，季然要渡个楼梯，走到最里面才能到。

　　“你好，请问程展鹏在吗？”他拉住那个班中的一位同学问道。

　　“我也不清楚。”那个同学顿了一下，又说，“不过看他昨天晚上走的挺匆忙的，书包都没来的及收，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

　　“哦……好，谢谢。”季然往回走，程展鹏不是因为考试的事没来？

　　这么急，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吧。等他回来再说就是了……

　　谢一苇在班门口等季然，注意到他有些心不在焉，就说道：“神游了？”

　　季然回过神来，摇头回道：“本来找人来着，人不在。”

　　谢一苇也不多问，说道：“今天放学时间比昨天早半个小时，回家我做饭给你吃？”

　　外面的饭菜哪有谢一苇做的好吃，季然当即同意：“好嘞好嘞！走。”

　　晚霞伴着夕阳，温柔伴着平静。

　　最后篮球比赛的事还是季然告诉邓宏的。

　　没想到邓宏说：“这个我好早就知道了啊，本来高一也会有的，结果摊上疫情没办成，今年按理说是会办的，所以我好早就去问橙子了，哦他是篮球队里的人，问他靠谱。就这个星期五下午，我正在叫人，你来吗？”

　　季然皱着眉想了一下，最后说道：“……来吧。”

　　过去两天，成绩一如既往改的很快。

　　周老师坐在讲台上说：“这次排名呢，总体上与上次差不多。不过前面的还是进步了，这还挺让我惊讶的。”

　　“季然还是年级第一，723分，语文135分，不错了，我还记得当年我的语文都有136，差一分追平我啊。”

　　“谢一苇……720分，进步很多，这次直接年级第五，考的最好的一次了，不过不能骄傲，要一直保持才是真厉害。”

　　季然听到，趁着老师没注意时悄悄对谢一苇说：“不错啊你，三分之差，看来我还要努力些才能在你前面了。”

　　谢一苇没说话，但是传来张纸条：那你加油，我尽量下次在你前面。

　　危机感这不就来了吗，别的不说，季然光看这张字条，就气得要狂写六套试卷了。

　　“还有，插嘴一句，这次学校有人作弊。”

　　季然顿住。

　　周老师继续说道：“是谁作弊我就不说了，但是这种行为是要批评的，也希望大家以此为戒，我不希望班上有人会像这位同学一样。”

　　叮铃铃——

　　季然有些紧张。

　　当初关于他的事情，老师也是用这般口吻说的，虽然没提及人物，但学校里的人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那两个人是苏文和他……

　　程展鹏必定要遭受一些言语攻击，而造成这一切的，是自己。

　　他几乎是一下课就朝程展鹏班上跑去。

　　看到的是程展鹏一个人坐在座位上，闷不吭声。

　　似乎有种心灵感应，他向门口这边看过来。

　　季然说不出那种眼神，有惊讶，有伤心，有愤怒。

　　有怨。

　　“橙子……你出来一下，我和你说说话。”季然说道。

　　程展鹏一撂椅子：“正好，我也有些话要和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