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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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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朔运起轻功凌空几步,落于叶似之面前,伸手想揭下脸脸上的人皮面具,被叶似之一手拍开。
长孙鸿恩急急忙忙护到叶似之身前,那夜她还问师姐为何戴着人皮面具,却被打了一顿,眼前这人还想撕下来,若不是如今师姐负伤,早就将他丢到河里了。
楚朔笑笑,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叶似之,“凭此,京都无人敢动你。”
旋即飞身离去。
叶似之将令牌收好,缓缓转身,看向紧盯着自己的三人。
她走到船边,沾了些水拍在面上、发际,缓缓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我乃护国侯叶似之或许也是林络。”
几人打量的视线,在她面上游移。
嫣儿眸中透着欢欣“阿姐长得比那面具好看。”
此言不虚,英气的眉眼间,一股凌厉,鼻梁直挺,唇角弯弯,欺霜赛雪。
叶似之被她逗得笑笑,“没你好看。”
目光落在吴嘉与罗荡身上后敛起笑意。
“如今我便站在这里,不是你二人对手,要杀要剐……请便,不过若是我死了,你二人说的话,当真有人信?教内必不会再平静如当今局面。”
发丝轻扬,衣袂随风而动,话说的霸气。
同教主出行,结果回来时教主被杀,且教主竟是已死的叶似之,哪个会信。
再者,若被有心之人做文章,势必引来杀身之祸。
二人不是蠢人,顷刻间拿定了主意,漫不经心,故作随意“教主怎会死,莫说笑。”
叶似之满意的点点头,回了船舱,背上的伤未好,此刻被风一吹,又有些痛。
心下思量着,楚朔此举摸不着头脑,相必是背后还有人操纵,这只手做的棋未免太大了些,秦州林家、登州林家、白莲教、楚家,搅得登州、滁州、京都都不安宁。
一定要揪出那只手,天下方可安定。
一路奔波,好容易到了京都,叶似之因着伤未好,晕船的劲还未过去。晕晕平乎的住进了家客栈睡下。
次日是被楼外喧嚣吵醒的,路上人过多,叶似之打开窗趴在窗口,听得见下面百姓在说着万荣阁林乐师回来了。
叶似之鄙夷的撇撒嘴,下楼去用饭。
“嫣儿呢?”
未看见那道端庄淑女的紫色身影,叶似之有些奇怪。
吴嘉淡淡道“去了万荣阁,她想看看林兮。”
叶似之点点头,坐下用饭。
嫣儿早在万荣阁等着了,人群涌动,不多时林兮出现在门外。
一身白衣出尘,金丝花纹繁复精细,头上步摇微晃,黛眉朱唇,肤白胜雪,身子飘逸窈窕。缓步走来,前有十数人挡开人群,让开道路任林兮行走。
她走上高台,环视众人微微一笑“万荣千音,举世无双,林兮不才,如今又回来借着之前的名声讨口饭吃,还望各位多多关照。”
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台下的人熙熙攘攘,红袖阁外三丈都挤满了人。
嫣儿在内里,离林兮不远,勾人的桃花眼里闪着艳羡的光。
林兮这般风光才是真风光,同是台上,一个是一身荣光,一个是满身狼狈。
林兮走了,人也渐渐散了,说好三日后会有乐典,请四方来客、八方鬼神赏耳来万荣千音,同聚一堂。
夜间叶似之偷偷潜入大长公主府,端阳大长公主还未安置。
自苏故知死后她便睡眠少了许多,头上白发愈多,人看着苍老憔悴,好在身子骨还算硬朗。
孤孤单单的坐在烛火前,身子佝偻着,散着发。走进细看,叶似之心下暗暗吃惊,原本雍容华贵的身材竟已单薄至此,不得不感慨一句物是人非,凄凄苦苦,冷冷清清。
“大长公主。”
叶似之轻唤着,怕冲撞了眼前哀戚的女子。闻声,端阳猛然惊醒般回头看来。
见是叶似之,却也并不惊讶,只是问“你来作何?”
叶似之轻轻走到她身旁坐下“受皇命潜伏白莲教,如今有些旧事拌住手脚,为此特来请大长公主告知一二。”
“问。”
叶似之随即开口“大长公主对定坤年间的两个林家知晓多少?”
提到定坤年间的林家,端阳心下一颤,有些不愿提及,沉默许久后终开口“阴魂不散……为了皇帝,我便都告诉你。”
“定坤六年两个林家争斗,已惊动了朝廷,登州林家是大哥的势力,皇兄忌惮,扶持秦州林家来制衡大哥。定坤十四年,秦州林家因有皇兄的扶持,占了上风……定坤二十八年……皇兄大病,觉得自己即将仙逝,可恪儿年幼,大哥势大,阿弟自幼便受父皇偏爱,颇有声望,恪儿不是他二人的对手,是以皇兄便设计借秦州林家去杀阿弟……”
叶似之知端阳大长公主口中的大哥是慕容山,阿弟便是那失踪多年的稷王,慕容稷。
“那时,大哥也借登州林家追杀阿弟,只不过阿弟就似是人间蒸发了般,无影无踪。”
“其间民间死了许多无享之人,有高官,有富商,有平民,甚至还有深山的匪寇……”
“等等!”叶似之忽然发声打断,“那匪寇可是登州苍龙山内的一千余人……”
端阳不明她意,细细想了想“似乎。”
叶似之衣袖下握紧了拳克制着,咬着牙道“请继续。”
端阳继续道来“阿弟的势力被铲除,三年皇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虽稷王已除可大哥仍在,且必会摄政,于是逼我立下血誓护恪儿周全后于定坤三十一年龙御归天。那时恪儿在登州,被大哥追杀,幸得还朝,我借此机会灭了登州林家,谁料那林家竟以白莲教延续至今。秦州林家蔑视新主,不听号令,亦被诛杀。”
大长公主无限唏嘘,当年先帝逼她在祖庙立血誓历历在目,她本愿回封地做一闲散人。谁知那日瓢泼大雨中,皇兄将她唤至祖庙问她可愿护恪儿一生安稳,她应了,本以为只是为恪儿选位好驸马,免得被新皇欺辱,谁知皇兄要她发血誓护恪儿登上帝位,安安稳稳的做小皇帝。
她摇头道自己无能,却被皇兄呵斥狼心狗肺,道若不如此,即便化作厉鬼也不放过她,死时便要苏故知陪葬。
无奈,她应下。
虽那时苏故知已迎娶了林兮。
叶似之皱眉,沉默许久后蓦然开口“那稷王是如何失踪的,当时的稷王树大根深,有先皇留下的肥厚封地,门客无数。一个小小的秦州林家怎能奈何他稷王殿下?”
谈至此,大长公主不由得长叹“林家有女林愿,是阿弟的意中人,却被嫁给他人,林愿不满意夫家,皇兄便许她可嫁入皇城为妃让她骗阿弟已封地为聘,便改嫁于他。阿弟情深义重,将封地予她,请皇兄封她做了郡主,林愿便翻脸不认人,与阿弟决裂,阿弟没了封地势力,哪里还是皇兄的对手。”
大长公主颓然的优在桌上,叶似之轻轻的起身离去,皇家往事,冷血无情。被挚爱之人所害,慕容稷怕是怨气深重,恨意滔天。林兮刺自己那一剑时,虽知她并非故意,可心里已是血淋淋的痛,如有一日她真的要杀自己,那自己也不会再顾及情分。
当年的林家之间血雨腥风,三十年间不得安定,到如今再次涌起惊涛骇浪,与那失踪的慕容稷脱不了干系。
可恨当年朝廷不明不白的屠了苍龙寨,她自幼流落,若不是苍龙寨收养,恐难以长成人,乾帝已死十年,此仇又无处可报……世间怎会有如此不公之事。
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林乐师要在万荣阁大办乐典,叶似之眸中尽是不屑,打意着再去问一问匡亭老大人,老大人年近七十,是苏故知之父苏老大人的至交,从未拉帮结派,清廉正直,为国事鞠躬尽瘁,连乾帝都敬他三分,如今年迈,已有告老还乡之意。想必他对当年事也知晓一二。
不过她若是这般直愣愣的出现在匡老大人面前,免不得先挨顿骂。
毕竟他向来不喜自己,只因自己太受小皇帝依赖,像极祸国乱政的乱臣贼子,还好自己从未做出不当之事,不然早已被口诛笔伐的体无完肤了。
叶似之睡到了日上三竿,嫣儿一大早出门采买,本是为自己买些用的,却一时兴起为叶似之买了许多有趣的小玩意儿,待她一看见嫣儿时,嫣儿便都塞到了她怀里。
“见阿姐喜欢这些东西便买了许多。”
叶似之征了征,微微出神。
喜欢?貌似也只是一般,并未很喜欢,只不过是林兮喜欢才总摆弄着玩。
如今想想,也许林兮也并未很喜欢,这些年像个傻子一样活的可笑至极,自以为深情感天动地,那几日也曾以为上天有眼终于怜悯自己几分,却发现一切都是笑话。
人心薄凉,何曾真爱过,不过是一种妥协罢了,恶心至极。
“阿姐?”见她没反应,嫣儿以为自己买的不合她心意,忙道“阿姐不喜欢我便去退了。”
叶似之回过神来,“不必,我喜欢。”
抱着回房一件件摆到桌上,面色冷了几分,几日里观察着嫣儿,罗荡与吴嘉,三人行事坦荡,并无可疑之处,长孙鸿恩虽是而后遇到,且清风楼还被烧,可也说不好是预谋,酝酿更大阴谋的苦肉计。
内鬼定是在这四人之间,到底是谁?
罗荡为人勇武,可做事不够心细常出纰漏,性子急躁,若是内鬼该漏出马脚的。吴嘉机灵,性子寡淡,这一路上探路、打探消息,所有事都做的妥帖,心思缜密,若他是内鬼那就不妙了。嫣儿应是不会,从相识便都是不可预计的,怎会有假。长孙鸿恩对自己甚好,且早年便有交情,应也不会。
虽是如此分析,可当真每个人都有嫌疑,不可掉以轻心。
身子不适,叶似之在房内休息两日,到第三日长孙鸿恩死乞白赖的拖着她要去万荣阁,叶似之踢开他,冷冷道“不去。”
长孙鸿恩无奈,委委屈屈的看了眼吴嘉几人,吴嘉蔫坏的眨眨眼,不咸不淡道“听闻今夜含笑阁的人会到。”
闻言叶似之抬眸看向吴嘉,恶狠狠的开口“敢骗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半边江湖含笑阁,笑晗含笑踏山河。据说这含笑阁阁主出生后并不会哭,在抱出去后,正巧见到天边第一抹日光时竟笑了,便取名笑晗。在江湖比武、风云汇聚之时,于狼孤山血洗四方,一步杀一人,十步灭一门。杀的江湖众人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尊之敬之。
笑晗曾抢了叶似之一件东西,叶似之一直想拿回来,却无机会。今夜若是见到,绝不放过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
吴嘉得逞的笑笑,长孙鸿恩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又兴奋难掩的拉着叶似之去用饭。
叶似之腹黑的让吴嘉去定下位子,今夜位子千金难求,能定下的都是有权有势之人,并非单单有钱就可,且这个时候位子早都订完了,如此去难为吴嘉,叶似之心里才舒坦些。
不得不说,吴嘉做事是十分可靠,直接包了万荣千音最好的位置……二楼正对的雅座,虽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也是为了自己的小心思,为自己出口气。
叶似之欺负他,他便找个能欺负她叶似之的,那个位子显眼,就不信林兮看不到,就不信她叶似之看着心里舒坦。
果然,一坐下叶似之便黑了脸“吴嘉,你想死?”
吴嘉心下只等着看戏,故作无辜,眨眨眼“嗯?”
叶似之垂着眼,台上无人,却下意识不愿看过去,等了许久,只觉得芒刺在背、心下烦躁之时,一阵喧闹,是那人来了……
刻意的垂眸不去看,心下惶惶,只听得一声琴响,掌声雷动,喝彩声不绝于耳。
下意识的抬眸看向下面那高台之上的女子,一身白衣浅浅淡淡,精致的面上冷冷清清,一双灵动的杏眸含着光,叶似之隔着些距离也看的清楚。
这一看,便移不开眼。
“叶似之,你怎的这般阴魂不散。”
忽闻身后阴阳怪气的一声,不需回头也心知是笑晗过来了。
“扳指还我!”
笑晗摸摸鼻子,从怀里掏出了个扳指扔给叶似之,解下佩剑后坐下“也不知道是何宝贝,值得你追我登州到京都,五年三千里。”
看过手里的扳指后,小心的放到怀中,满脸鄙夷“不知你还要抢?”
嫣儿过来为叶似之添茶,一不小心打翻了杯盏,热茶滚烫,泼到嫣儿手上。
叶似之反应过来后慌忙用衣袖擦去她手上的茶叶,轻轻的吹着气,嫩白细滑的肌肤迅速红肿起来。两声不和谐的琴音,听者交头接耳,小声谈论,台上琴声依旧“林乐师刚刚可是弹错了?”
“怎会,许是林乐师有感而发,一时兴起改了几句。”
“也是,确有一番风味。”
叶似之余光中瞥了眼林兮,仍是那副端正的模样,刚刚弹错了?回过神看着嫣儿的手,还好只是红肿,过两日便能无碍。
笑晗抱臂,饶有兴味的听着林兮弹琴,唯恐天下不乱的看看叶似之“坐下听会儿,你不是对她百般喜欢么?”
叶似之顿感恶心“不必,先走了。”既已要回了戒指,不必在留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