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青红浅碧

24、第十一章（二）

　　夏彩恩终于忍不住又哭了出来，为苏泽，为早已逝去的爱情，也为身边竟还有个付少卿。
　　有付少卿在，她就变得脆弱了，无力伪装，一旦被感动就一发不可收，即使没有他的安慰，也足以教她内心决堤。
　　“彩恩……”付少卿轻轻将她搂到身边。她的哭声越来越小，身体却起伏得越来越厉害，伏在他肩头，到最后只有呜呜咽咽的声音，而他只是重复叫着她的名字。

　　彩恩，曾经离他近得能够观察到一丝一毫的名字，如今却这么远，远得他没有力气去靠近，宁可在视线里剔除她的存在。
　　但他做不到，一直都在意着，怀念着，即使知道不可能，也一样难以放手，就好像夏彩恩坚持到偏执的性格。
　　苏泽望着书架上那一排书。这些书，他都有，但从来没有翻过。他知道她有置心于书的习惯，所以他只是买回去。却从不看，就怕当初的决定会因为在不经意里冒出的冲动而被抛弃。
　　他本来，就走得不够坚定。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是家里催促的电话。
　　苏泽接了，挂了电话就要走。
　　付少芷只看着苏泽行色匆匆，以为出了事，也立即打了电话给付少卿。

　　原是苏父突然旧疾复发，苏泽立刻赶去了医院，到的时候，苏母和韩念贞都已守在病房中。
　　见苏泽进了门，苏母只伸手要他过去。
　　苏父还在昏迷中。
　　苏泽问了情况，苏母只说原本都好好的，她与苏父在家等着苏泽回来商量和韩念贞的婚事，不过是吃了点东西，苏父就不舒服，之后莫名其妙地旧病复发，这才打了电话给他。
　　苏泽看着病床上安然睡去的父亲，眉凝若川，心底确实苦涩难言。他或许真的知道苏父发病的原因，但私心里不愿承认罢了。

　　“既然你和念贞订了婚，就要做好随时结婚的准备。”苏父当时坐在沙发上，身前泡着的茶白雾缕缕，隔在父子之间，顿时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我知道这是我对念贞必须负起的责任。”苏泽直挺挺地对着苏父。对于父亲，他有更多的尊敬，并且尽一切可能到达苏父“处事沉稳持重”的要求。
　　“不光是责任。”苏父的话简单而郑重，猛烈地敲击在苏泽心头。威严的老人看着爱子原本镇定自若的神情渐渐浮起波澜，而后变得痛苦，而他依旧稳如泰山地坐着，“我知道你还在挂念着那个女学生。要记得，当年我不允许你们在一起，今天更加不会答应。别忘了你手上的戒指是谁帮你戴上的。”
　　苏泽下意识去摸那只戒指。它就套在指上，教他不能忘记自己已经是有婚约在身的人，而命定的那个正是韩念贞，不是当初他一心想要与之在一起的女子。这样的现实教他看清一直以来的挣扎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的虚妄，真实要求他，必须和韩念贞在一起。
　　“但是爸，您不问问念贞吗？”
　　“为什么你又不告诉她？”苏父的话教苏泽哑口无言，“订婚之前你如果说了，我也阻止不了什么。但是现在，不要妄想。苏家丢不起这个人，念贞的声誉也不应该被你毁了。”
　　这是他愧对家族，愧对韩念贞的结果。
　　苏父的要求严厉，不容违抗，沉重地压下来。而他却仿佛是春雷后被触动的种子，萌动着，想要冲出那样的压迫。
　　“结婚是我和念贞的事，我会和她谈。如果念贞坚持，我也不会反对。但请您记得……”苏泽站起身。他穿着西装，背向阳光，立时投下一片阴影。影子里有他挺拔俊秀的身姿，也有无可奈何的伤感，凄凉如诀别的誓言：“曾经那个决定，是我一生的遗憾。而我，也会是念贞生命中的遗憾。”

　　现在他才知道，那天自己走得多么果断，甚至比得上当年抛下夏彩恩的决绝。曾经，他用这样的方式伤害了最心爱的女子，如今，他用同样的行径刺激了父亲。左左右右，他竟是步步生刺的艰难。
　　苏父双唇翕合，想要说什么，无奈根本发不出声音。梦中的老人就一直这样睡着，浑然不知时光流逝。

　　那一夜的陪伴大大拉近了夏彩恩和付少卿之间的距离。只是谁都没有多说什么，日子照过，工作依旧。夏彩恩依旧在夜里写小说，偶尔付少卿会过来送夜宵，但更多的时候是江祈林提着东西上来。
　　姐妹俩都爱吃牛肉粉丝汤，所以江祈林时常买来。
　　“又是这个？”夏彩恩嘴上抱怨着，却已经跑到厨房拿了东西出来张罗，喜滋滋的。
　　“那些炒面太油腻了。”江祈林帮忙，特别拿了醋出来，说摊子上的醋兑了水，被夏彩恩“嗤”了一声。
　　夏彩恩其实也好一口酸，以前和苏泽出去吃东西，都要放醋。想到昔日恋人，她难免伤怀，眼光黯淡。
　　两人边说边吃，夏彩恩被江祈林打趣。
　　江祈林说自己出来一趟不容易，还要专门捡某人不在的时候。结果就是被夏彩恩戳了一下，她“哎呀”一声惨叫，伸手就要还击。
　　夏彩恩的死穴江祈林也知道，于是她扑向闺蜜，却听见一声声的“饶命”，这才停手。只是才坐下，她就听夏彩恩问道：“你家那个最近就放心你在我这儿待着？”
　　江祈林若来送夜宵，就是带了衣服来过夜的。这段日子，她俩挤一张单人床的时间居多，第二天再一块儿去上班。
　　一次付少卿来得不巧，正撞上她们穿着睡衣打闹。好在两人都是穿着中袖中裤的套装睡衣，挺保守的才没出什么艳闻。
　　不过自此之后，江祈林和付少卿倒像是约定好的，要送夜宵之前都先打电话问了情况，免得再撞见了尴尬。
　　江祈林听这话，不由一脸讪讪，只顾自己吃粉丝，“倏”地一声，吸光了一条。有点烫，她赶忙用手扇，再囫囵吞枣地咽下去，粉丝从嗓子眼一直烫过肠子。
　　见江祈林这副样子，夏彩恩就知是出了事。她坐到闺蜜身边，拉着江祈林的手，问：“告诉我吧，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江祈林正要冷嗤，却见夏彩恩正眨巴着眼睛看自己，这傻样当真让她忍俊不禁，立刻将手抽了回来。
　　夏彩恩不放，江祈林只好投降，说是和阮建修有点小小的不愉快，情侣之间搞冷战而已，看谁先低头。她拉不下这个脸，所以才找上夏彩恩，重新做回快乐的单身女人。
　　听着江祈林的话，夏彩恩面上虽说“多大的两个人了，还搞这些东西，有得浪费时间不如好好想想婚姻大事才是正理”这样的话，心底里却还是颇为感慨的。她没有过这样的对峙期，过去都是苏泽让她，所以才有她的目空一切，在爱情里高高在上得像个女王，却忘记了彼此的平等。
　　“我看你是思嫁怀春了吧？”江祈林贼溜溜地看着夏彩恩碗里的东西。
　　手机在震。
　　夏彩恩拿了手机坐回沙发上，一挥手，说：“小青菜留下，其余自便。”
　　江祈林能猜出是谁的短信，自然不多说什么，只去捞小青菜，这叫宅女所吃略同。
　　付少卿的短信内容很简单，终于忙完今天的工作，问她睡了没。
　　夏彩恩回说，被吵醒了，之后就再没收到回信。
　　眼见着小青菜都被吃光，夏彩恩立即和江祈林“翻脸”，追着闺蜜满屋子打，忘记了今晚还有小说的稿子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