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融雪》一斤风

8、吵闹，孤独，自由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伤得严重吗？”姜霏快步走进病房，担心地问。
　　陈昭是为了救Kathie受的伤，一路上她又是感谢，又是后怕，此时终于见到了受伤的她，反应难免大了些。
　　陈昭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半躺在床上，乌黑长发垂在胸前，脸色憔悴，让人心生怜惜。

　　“不严重，歇几天就好了。”陈昭安抚地笑笑。
　　“今天真是多谢你了，听到消息我被吓得出了一身汗。”姜霏稍稍放下心来，感激道。
　　“当时我也被惊到了，怕Kathie出事，就上去挡了一下，没想到秋千上居然有钉子。”陈昭语气带着一丝困惑。

　　这样的高端住宅区，物业应该是宣传时的一大卖点，居然出了这样的纰漏，还是在儿童娱乐设施上，这件事要是传播出去，不知道会对它的名誉产生多大影响。

　　姜霏点点头，“哥已经去查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我们都不会让他们糊弄过去的。”
　　“对，这事我们肯定会好好查。”文歌附和。
　　“表哥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傅凌周忽然出声道。
　　姜霏点点头，“好。”

　　慰问了一番，为了不打扰陈昭休息，姜家人先行告辞。
　　傅凌周替陈昭送了段路，回病房坐在窗边的沙发上。

　　陈昭是复心的股东，复心为她安排的自然是VIP房，房间宽敞明亮，安静舒适，房间内设施齐全，自带拐杖、轮椅，墙边有可以搭手的横杆，考虑到了患者的各个方面。

　　陈昭看着坐在窗边的傅凌周，他眼睫半垂，遮住了平日凌厉的目光，脊背放松地靠在沙发靠背上，看着有些劳累，甚至有些脆弱。
　　“你不用待在这里。”陈昭看着他说，“有护工照顾我。”

　　傅凌周自小锦衣玉食，各项事务都由别人帮他安排，陈昭并不觉得他是个会照顾人的人，更何况她还是个病人。
　　复心的护工经受过专业的培训，服务态度良好，怎么看都比傅凌周更好。
　　更何况两人并不算熟悉，傅凌周留在这里反而徒增尴尬。

　　傅凌周静了静，没有过多犹豫地接受了陈昭的建议，站起身与她告别，“那我先走了。”
　　陈昭脸上又挂上礼貌的微笑目送他出门。

　　送走傅凌周，病房内瞬间安静下来，交谈声、喇叭声、鸟叫声等无论是自然存在还是人类创造的种种噪音全都不复存在。
　　陈昭觉得自己瞬移到了浩瀚宇宙中，种种声波被宽阔无垠、没有杂质的黑暗稀释，她感受着胸腔里的心脏跳动，随着肌肉传到脖颈，输送到大脑皮层的神经里。
　　一下又一下，稳定地跳动。
　　吵闹，孤独，自由。
　　如同幼时的自己待在宽阔房间里的每一晚。
　　舒适，放松。

　　陈昭闭上眼，沉溺其中。

　　——

　　钉子的事很快就查清，是因为物业疏忽导致的，姜家态度强硬地表示物业要为此道歉，物业道歉完毕，付了陈昭的医药费。
　　陈昭住院的消息被朋友知道，他们对她悲惨的遭遇表示同情，而后邀请她出院后一起聚会。
　　陈昭按心情接了几个约，在休息了一个月后带着健全的身体和蔡锋去打羽毛球。

　　蔡锋和陈昭到的时间差不多，两人在大堂相遇，蔡锋仔细打量了下陈昭的腿，玩笑道，“你的腿不会打着打着就进医院了吧？”
　　陈昭无语地踢了他一脚，“你试试。”
　　蔡锋灵活地闪开，躲过物理攻击，笑嘻嘻道，“我是关心你，你腿上可是扎了根钉子，多吓人啊。”
　　陈昭懒得理他，“你等会儿去跟别人打，太吵了。”
　　蔡锋不服地嚷嚷，“我是关心你。”

　　陈昭快步走在他身前，举起右手摇了摇以示先行一步，闪进更衣室里。
　　才走进更衣室，陈昭便碰见了穿着白色运动服的安珊，“你也来打球？”
　　“嗯，你腿好了？”安珊问。
　　几乎每个人见到她都要问一句腿伤，陈昭笑笑，答，“好了。”
　　“你这就来打球，不怕伤复发吗？”
　　“没事，伤已经好全了，打个球应该没什么事。”
　　“哦，那你小心点，我先出去了。”安珊看了一眼陈昭的腿，道。
　　“嗯，待会见。”

　　陈昭在俱乐部备了五套衣服，有长短袖、裤装和裙装，她换上春秋季节的单层长袖长裤。
　　这套运动服是以白色为主色调，胸前和大腿处绣了几朵紫色小花，陈昭皮肤白，不仅没被衣服衬黑，这套休闲运动风还显得她青春活力，明媚动人。

　　换好衣服，陈昭走到自己常去的场馆，见蔡锋已经和别人打了起来。
　　她走到旁边的位置上坐着，等他们打完了，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
　　蔡锋原本只约了陈昭，刚才见他们打得不错，便邀请他们和自己合打。

　　他们一共四个人，陈昭和蔡锋一队，对面两人一队。
　　陈昭打羽毛球的技术还不错，相比之下蔡锋就显得十分菜鸡。对面两人见蔡锋破绽颇多，就拼命攻击他一人。
　　陈昭反应快，但还是抵不过对面两人配合默契，这一局打得十分心累。

　　“兄弟，你这技术是真得去练练了。”对面笑道。
　　“就是，你搭档都快被你累死了。”
　　“你们知道我打得差还不让着点，那是我累的吗？那是你们累的。”蔡锋不服，他技术虽然不算好，但平时打打也是绰绰有余，谁知道他们一个个技术都这么好，显得他格外差。

　　“你们是专业的？”陈昭喝了口水，压住身体里的燥热道。
　　“嗯，我们之前是市队的。”
　　蔡锋愣了愣，不解道，“你们怎么不早说？要早说我就不和你们打了。”
　　“你没问啊。”

　　蔡锋不平于此，当即决定换搭档再来一次。
　　可惜他技术平平，面对对面的专业人才和技术还不错的陈昭，即使有前市队成员，但依然没能力力挽狂澜，输给了对面。
　　陈昭见此，也忍不住嘲笑了一句，“你这技术是真该练练了。”
　　蔡锋深以为然，“我也觉得。”

　　为了蔡锋的体验感，他们还特意放了一波水，让蔡锋赢了几局，使得蔡锋对他们的印象分飙增，“来，加个微信，下次我们一起打。”
　　陈昭也跟着加了个微信，权当扩大交友圈了。

　　几局打完，蔡锋有事要先走，陈昭打了几局，准备歇一会儿，往旁边望时，忽然见到了个熟人。
　　“贺湛元。”陈昭喊道。
　　贺湛元回头，见到陈昭，有些意外道，“陈总，你怎么在这？”

　　“过来玩玩。”陈昭答，又问，“你一个人吗？”
　　“不，还有其他朋友，他们在那边。”
　　“我们这有三个人，你们过来一起玩吧。”
　　“我问问他们。”
　　贺湛元转身过去问朋友。

　　“那个人长得有些眼熟。”站在陈昭旁边的人小声嘀咕道。
　　陈昭笑了笑，没有回话。
　　很快贺湛元将朋友带了过来，陈昭有些累，便在一旁休息，看他们打了十几分钟，贺湛元下场坐在她旁边。

　　“陈总，您那两个朋友是运动员？”贺湛元喘着气问。
　　“嗯，前市队的。”
　　“难怪，太厉害了。”贺湛元自愧不如。
　　陈昭深感同意。

　　闲聊了一会儿，前市队的打算歇息会儿，陈昭接着上场。打了半小时，陈昭觉得运动量达标了，与几人告别，打算下次再来。
　　换好衣服出来，陈昭才发现外面正下着雨，轰隆隆的巨大声响接连不断地传入耳内，阴沉的天空如一张半透明的网笼在大地上，压抑，烦躁。

　　陈昭今天没开车，正打算叫司机来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男声，“我送您回去？”
　　陈昭回身，见贺湛元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
　　“好，谢谢了。”

　　陈昭毫无所觉身后的何季阳一脸意外地朝她拍了张照。

　　车上，陈昭正看着窗外。
　　“陈总，您和杨总讨论过我下一步的规划吗？”贺湛元犹豫了会儿，看着后视镜里面容平静的陈昭问。
　　陈昭闻声抬头，看向贺湛元，他眼神紧张又带着些希冀，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看向前方。

　　“你想转型了？”陈昭问，贺湛元自几年前出演了问星的一部偶像剧后一炮而红，成为女粉众多的流量小生，这几年一直在演各类偶像剧，带红了几个女主角。
　　“我想尝试一下其他题材。”贺湛元心里打着鼓，眼神坚定道。
　　“你不是才二十六吗？不想再多赚点钱？转型了那些代言和广告可就会去找别人了。”陈昭不置可否地问。

　　“不当流量也能赚钱，我想尝试着去投一些项目。”贺湛元道。
　　陈昭挑眉，“可流量挣钱更容易也更多，你现在转型太早了，丢掉流量只会让现在该赚的钱送给别人。”
　　贺湛元沉默一瞬道，“可……”
　　“你忘了我捧你的原因了吗？”陈昭打断他，语气淡然又不容置疑。

　　当然知道，为了赚钱。
　　贺湛元抿着唇，许久才道，“我知道了。”

　　车子在雨水中不停穿梭，随着路上的行人和车越来越多，车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像陷入沉沙里的蚯蚓，费力地缓慢爬行。

　　陈昭到家时天色已全黑了，她向贺湛元道了声谢，躲进佣人举起的伞下，走进明亮的别墅。

　　在玄关换鞋时，陈昭不经意地抬了个头，见傅凌周正面色沉沉地盯着她，如屋外的狂风骤雨，晦暗不已，让人生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