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融雪》一斤风

14、找到了

　　陈昭见傅凌周睁开眼，悬在半空经受风吹雨打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地。
　　她担心地看着他，“你怎么样？我已经打了救护车，它应该快到了。”
　　“还好。”傅凌周好一会儿才回神，道。

　　身旁溺水的女孩也醒了过来，咳嗽声一声又一声地传进耳里，随之响起的还有她旁边不知是什么关系的男孩的关心问候。

　　女孩虚弱地摇了摇头，男孩安抚了她一会儿，转身朝陈昭二人道谢，“刚才真是谢谢你们了，我女朋友不会游泳，要不是你们，她……”

　　“下次小心点。”陈昭语气淡淡，既没有安慰死里逃生的女孩的兴致也没有客套几句的心情。
　　刚刚救人已经花费了她所有力气，此刻她只想安静地躺在地上等救护车把他们拉走。

　　男孩忙不迭点头，一脸愧疚，“我们再也不约在这见面了”
　　傅凌周看着一脸素净的陈昭，心里情绪微妙，他正色，一脸郑重地道谢，“刚刚谢谢你。”
　　陈昭面色无波地收下他的道歉，“你确实该谢我。”要不是她，他不仅人没救下来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傅凌周微微一笑，手肘用力，把身子支起来坐着。
　　又坐了一会儿，他把刚才脱的衣物穿回身上，捡起地上的车钥匙、手机等物品。

　　他缓了一会儿，看向还躺在地上十分安详的陈昭道，“陈昭，起来，我们去路边。”
　　陈昭静了两三秒，从地上爬了起来，和傅凌周一起离开这片潮湿的土壤。

　　他们在路边站了没一会儿，溺水的女孩和男朋友也来到了路边，女孩脸色不太好，但比起刚才已经好了许多，见到他们，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你们救我。”
　　傅凌周转头朝她微微笑了笑，“没事，下次小心点。”

　　陈昭也朝她微微点了个头，算是回应，之后她拿起手机给游轼打电话，告诉她两人的遭遇，又让她把这件事告诉胡泽，让他们注意她的消息，去医院等着。

　　夜风拂过，带来阵阵凉意，陈昭蹲下身抱住身子，希望能抵住寒风，给自己带来一点暖意。
　　傅凌周注意到她的动作，把身上的西装脱下道，“把外套脱了，穿我的外套。”
　　陈昭抬头看了他一眼，从善如流地脱下外套，将他的西装外套披在身上，“谢谢。”

　　傅凌周原本是看着她的，当看到陈昭脱下外套后紧贴在后背的白色衬衫，他便收回了视线，看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

　　听到她道谢，他也不曾收回目光，只道，“没事，我衣服是干的，没那么冷，你衣服湿了再吹风会着凉。”

　　陈昭看着他身上已被湖水浸湿了些许的衬衫，没说什么，只在心里记下了他的好意。

　　等了十几分钟，救护车到了，几人一同上了车。
　　到医院后，陈昭与已经到的几人汇合，让胡泽去给傅凌周办各种手续，又从游轼手里接过衣服，去车里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了下来，随手丢在了垃圾桶里。

　　换完衣服，陈昭坐在走廊里等傅凌周的诊治结果，游轼给她接了杯热水让她暖暖身子，刚刚她在水里泡了会儿，可能会着凉感冒。
　　胡泽办完手续，有些着急地在走廊上走来走去，傅凌周要是出了事，他这个助理的工作不知道还保不保得住。
　　陈昭看得头晕，让他坐下等。

　　一行人在走廊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傅凌周终于被推了出来，送入病房。
　　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只需要观察一两天便能出院。

　　胡泽这才松了口气，一行人进了病房看傅凌周的状态。
　　他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现在已有些晚了，几人都有些困倦，胡泽让陈昭二人去酒店休息，自己待在医院陪护。
　　陈昭没逞强，欣然应允，和游轼开车回酒店。

　　也许是累了，陈昭虽然担心酒店卫生，但困意袭来，她也就没心思去想是否卫生的问题，很快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

　　陈昭被昨晚定的闹钟叫醒，洗漱一番后，和游轼开车去医院。

　　昨晚将傅凌周送入医院后，陈昭将他溺水的消息打电话告诉给了傅凌周父母，傅凌周不想让他们担心所以不想说，但是陈昭怕到时候出什么变故，毕竟她们只是商业联姻，她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傅家父母听到消息便想往这里赶，陈昭劝住他们，说明天便转院到复心，让他们好好休息，明天再来仔细看他。
　　傅家父母虽有些犹豫，但还是答应了她。

　　游轼帮他们安排好了转院事宜，两人先到医院去看看傅凌周，等复心医院的车来了，便跟着一起回市区。

　　病房里住着其他人，一大早便热闹起来，洗漱、查房、吃药、检查的都有。
　　陈昭走到傅凌周床边，他已经醒了，正举着手机说话。
　　见她来了，他和手机说了一声，便想挂断电话。
　　那头的傅家父母却制止了他，让他把电话拿给陈昭。
　　傅凌周知道他们不放心，依言把电话递给陈昭。

　　“陈昭，我爸妈想和你说话。”
　　陈昭接过电话，朝两人笑了笑，“爸，妈。”

　　肖惠宁和傅骏笑了笑，肖惠宁感激道，“昨天真的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他……唉，多亏了你在他身边，把他救回来了，要不然我和他爸……”
　　“您们别担心，医生说他没什么大碍，等会儿复心的车就到了，等我们快到了，就打电话给您们。”
　　陈昭，“好，麻烦你多看着他，别让他工作了，多休息，免得累着了。
　　“好。”陈昭笑着应下。

　　电话挂断，陈昭将电话还给傅凌周。
　　游轼下楼去办手续，胡泽则去接引复心的车。
　　傅凌周昨天进院，压根没什么东西可收拾，见时间快到了，傅凌周便起身去换回常服。

　　病房里人来人往的，陈昭在里面站着反而挡路，她走出病房坐在不远处的走廊上。

　　没坐多久，忽然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穿着单薄、陈旧的灰色T恤，眼睛里的眼泪一串有一串地往下落，咬着嘴唇极力抑制哭声，眼神焦急又委屈。

　　小女孩眼睛通红，鼻子也通红，紧闭嘴唇，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她一边流泪，一边梭巡着四方，似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个情形眼熟又陌生。

　　陈昭心里蓦地一软，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轻声问，“你怎么了？”
　　“我在找妈妈，我妈妈不见了，我想她。”小女孩干细的手在眼睛上一抹，擦去泪水，又有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模糊视线，小女孩只能一边哽咽着说话，一边不断地伸手擦泪。

　　“妈妈在医院里吗？你叫什么名字？”
　　“妈妈……妈妈在……在医院里，她不见了。”小女孩哭着道。
　　陈昭在包里找到一包纸巾，扯出一张帮她擦眼泪，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陈涵。”
　　“陈涵。”陈昭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笑道，“乖，别哭了，妈妈现在肯定也在找你呢。”
　　小女孩懵懵懂懂地点头，“我也要去找妈妈。”
　　“好，找妈妈。”

　　陈昭给傅凌周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的动向，而后站起身拉着女孩儿的手，带她到前台，询问护士是否有广播室。
　　“有，就在右边，你一直往前走就能看见了。”护士给她指方向。
　　陈昭道了个谢，往广播室走去。

　　她敲了个门，听见里面的人说了声“进”，才打开门进去，对工作人员说，“这个小孩和她的妈妈走散了，麻烦您给她广播一下。”
　　“好。”工作人员应下，问女孩和她妈妈的名字。

　　女孩怯生生地答了，陈昭拉着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想放开小女孩的手时，才发现小女孩握得极紧。

　　五根细瘦的手指紧紧抓着她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着河面上飘着的唯一一根浮木，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处于陌生环境中的安全感和妈妈没有抛弃自己的底气。
　　陈昭顿时止住动作，忍着手被牵制的不适感，默不作声地继续让小女孩从这相握的双手中汲取力量。

　　“别担心，妈妈很快就会来了。”陈昭轻声宽慰。
　　小女孩点点头，嘴唇仍然抿得极紧，这是不安的表现。

　　陈昭看到她嘴唇上已经起了皮，应当是许久没喝水了，打算去给她接一杯热水。
　　“你在这等妈妈，我去给你接热水好吗？”

　　小女孩眼里满是小心翼翼的不安和依赖，她呐呐道，“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好。”陈昭微笑着说。

　　这间广播室在走廊尽头，旁边就是一扇门，隔着一条不宽的路就是医院的铁门，门外停着一辆三轮车，上面摆了许多水果，红橙黄绿各色都有，满满当当地摆在一起，琳琅满目。

　　陈昭带着小女孩走出广播室，大爷见到她们吆喝了一声，“来买点水果吃吧，对身体好。”
　　“看这孩子的眼神都贴在这上面了，她想吃。”陈昭还没来得及说话，大爷又道。

　　陈昭低头看向小女孩，问，“你想吃吗？我给你买。”
　　小女孩收回渴望的眼神，懂事地摇头，“太贵了。”
　　陈昭笑笑，“我有钱，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她带着小女孩走到三轮车前，轻声问，“想吃什么？”
　　小女孩仍然摇头，“太贵了。”

　　陈昭心里生出一股怜爱，懂事的小孩果然让人心疼，她将车上的樱桃、荔枝、芒果、火龙果、桃子、香蕉、凤梨各买了些，付钱，提着满满当当的一个大袋子准备回广播室。
　　小女孩见状连忙来帮她提东西，陈昭避开她，“小孩子别提了，我来就行。”

　　刚转身，她便见到不知何时站在门边的傅凌周正看着她，柔和的神色将棱角分明的轮廓都变柔了许多，身上的冷淡气质也消失殆尽。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为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光，看起来明亮又温暖。

　　陈昭看见他张嘴说了些什么，但不会唇语，读不懂他的意思。
　　自然也不知道傅凌周说的是，“找到了。”
　　找到你了，陈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