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在水》缚喜

7、第 7 章

　　虞家在暗中从事着一些灰色、黑色产业。这些事，虞喜是在前世离开明良后才知道的。

　　当她第一次从虞梵口中得知这些事情时极其惊讶，虞家在外人眼中，一直都是正派名门。

　　数百年前的吞月之战，妖邪肆意横行，无数平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虞家至宝赤甲浮屠也是在那一战中受损。

　　那时虞家的实力还没能达到如今平溪第一世族的水平，但却举全族之力，力求保护治下百姓。同时开仓赈粮，收容了许多难民，一举为虞家赢得了好名声。

　　再加上在吞月之战中，虞家人浴血奋战，甚至把家族至宝赤甲浮屠都搭上了。

　　因此战事平息后，平溪人极其拥戴虞家，虞家人也借此迅速恢复生息，一跃成为了平溪第一世族。直到如今，虞家人在平溪百姓中都有着极高的口碑和威望。

　　但平溪人恐怕永远也不会想到，他们心目中的守护神，暗地里却一直从事着各种残忍、泯灭人性的实验和研究，并借此谋取利益。

　　而进行这些黑色产业的其中一个秘密基地，就在明良。

　　胡升可以确信，虞之恒绝不会把这些信息告诉虞喜。事关整个虞家，一旦暴露出去，一直对虞家虎视眈眈的各大世族就有了联合起来对抗虞家理由，这对虞家而言将是灭顶之灾。

　　因此，他必须要知道，虞喜究竟是否已经接触到了那些产业。

　　气氛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这次听鱼上完茶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虞喜身侧低垂着眼眸，轻轻掐着手指，盘算着如果动起手来，怎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把那些隐匿在暗中保护胡升的死士们都揪出来灭口。

　　虞喜不慌不忙地斟茶，似乎没察觉到这氛围的变化。

　　她早料到胡升的态度，也早就准备好了应对的手段。

　　“就如胡掌事所说，经营执掌并非我所擅长。”虞喜缓缓道，“胡掌事或许只以为我是个刁钻跋扈的小姐，但却不知我有个知人善任的优点，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因此你的问题，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解答吧。”

　　在胡升诧异的目光中，朝鹿打开房门，引着三四人走了进来。

　　虞喜抬手遮阳望了望天，轻盈地跳下软榻，拍了拍裙摆的褶皱，露出个笑容：“时候不早了，昨日答应了听鱼要去专卖花鸟鱼虫的市场转转，那我就不奉陪了，胡掌事若是有什么问题大可以问朝鹿，其余自便即可，不必拘束。”

　　胡升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朝鹿已经领着人到了胡升面前。

　　“胡掌事，我为您介绍一下，这几位是虞野少爷手下……”

　　胡升眼睁睁看着虞喜被听鱼欢欢喜喜地推出门去。

　　其实，在虞喜问虞之恒讨要了明良产业的管理权后没多久，虞野的传讯就打过来了。

　　“你要是缺钱了就给我说，自己瞎折腾什么呀？！你以为管那些产业是什么好活？！家里三个大男人挣钱不够你花？你既然非要去明良，那就开开心心的去玩一趟，操得什么闲心啊？！去了明良以后，多少收收你那大小姐脾气，外面不比平溪，能让你胡闹还有家里兜底，万一碰上事了就去找程嘉临，别忘了！还有玩够了就赶紧回来，别一天到晚老想着出去乱跑！外面有啥好玩的……”

　　在痛批了虞喜一顿不知天高地厚后，虞野指派了自己手底下几个得力干将过来帮虞喜镇场子，同时又给她转了一笔零花钱。

　　虞野婆婆妈妈地说个没完，虞喜嗯嗯好好地敷衍他，等结束了传讯，天上却下起了小雨，本来约好的跟刘宝君一起去赏花也泡汤了。

　　还没到盛夏的天，但也渐渐热起来了，刘宝君还穿着厚实保暖的衣裳，额上系一根桃花色抹额，趁两人传讯的功夫，顺手又练了两贴字。

　　虞喜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刘宝君没忍住笑，温声安慰道：“算了，阿野也是担心你，也别怪他生气，你这次确实太冒失。”

　　虞喜将讯玉随手扔在桌上，扁起了嘴：“三哥他现在是天天不着家，每回跟他说话都要挨骂，肯定是在外面受女人的气了，才回头发在我身上。”

　　刘宝君招手让安和把桌上的纸笔都撤走，重新端了茶水和糕点上来。

　　“这花是赏不成了，备好的糕点可不能浪费，就改成赏雨吧。”刘宝君好脾气地笑，“我还让安和给你煮了桂花珍珠牛乳，你尝尝。”

　　安和让人搬来了舒适的软榻，虞喜扑在上面，吃着香甜的桃花酥，歪头看雨打绿叶。

　　在这整个平溪，虞喜也就只有在刘家，在刘宝君面前，才能稍稍卸下防备，安心休憩片刻了。

　　虞喜和听鱼这一逛就逛到了傍晚时分，等回到失雾楼时，虞野的手下已经跟胡升痛陈利害，胡升“自愿”交出管理权。

　　不过虞喜又不是要完全夺了他的权，毕竟无论如何她都没法把这些产业从虞家的变成自己的，最后挣的钱还不是要全都交到虞之恒那里。虞喜也不过挣了个主人的名头，到时候这些产业的经营和管理还是会落到胡升和虞野的几位属下头上。

　　总之权力完美交接，这一路来诸事顺遂，虞喜很满意。

　　看着胡升渐渐远去，朝鹿眼中露出些担忧。

　　“小姐才刚刚离开虞家就如此锋芒毕露，是否有些操之过急了……”朝鹿说道，“万一胡升将这里的事告诉了平溪那边，引起了家主怀疑，恐怕……”

　　“他不会告诉虞之恒的，”虞喜将手里的糕点捏成小块，丢进池塘里，看水里的锦鲤互相争食，淡淡道，“他只会告诉他真正的主子。”

　　真正的主子？

　　虞喜没有再多说，朝鹿也没有继续追问。她信任小姐，小姐总是能得知一些绝密的消息。

　　云水居已经全都收拾好了，虞喜今早出发时都没吃什么东西，回云水居吃过午饭，涌上点倦意。

　　虞喜原本是想着等见过那两人后再午睡的，因此才让朝鹿在船上时就给她盛装打扮一番。但前世记忆久远，她又有些记不清了，细想时间，那两人似乎是傍晚时分才来的？

　　虞喜看看窗外明媚阳光，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去睡个午觉，这时听鱼却蹦蹦跳跳地来了。

　　“小姐，外面有个俊俏的少爷求见呢！”听鱼笑眯着眼睛，双手撑在窗台上探进半个身子，“他说他叫程嘉临！”

　　虞喜露出个诧异的表情。

　　程嘉临？

　　她明明记得，当初程嘉临是在她上岛几天后才来的，怎么如今……

　　不过虞喜很快就想明白了，她这次登岛跟前世可大不相同。那时程嘉临来拜访时也说过，他忙于私事，所以没能注意到虞喜是何时来的，所以迟了几天才来看她。

　　而今她大张旗鼓登岛，想必程嘉临也是听到了消息，又或许被虞野催得紧了，于是放下了手头的事情，先来见她了。

　　虞喜思索了片刻道：“带他进来。”

　　“是！”听鱼又蹦蹦跳跳地下去了，朝鹿重新泡了茶来。

　　很快，有人踩着轻快的脚步走来，撩起门口的珠帘叮铃作响。

　　虞喜拿了只白玉的团扇，抬眼去看。

　　身姿挺拔的青年逆着光影，一手撩起珠帘，一手端着梨花木的匣子，笑容明媚，连飞扬的发丝和晃动的衣摆上都带着热情和朝气。

　　“喜妹！”青年一看见虞喜，眼睛都闪闪发亮，一声亲切的呼喊脱口而出。

　　虞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团扇半遮住面庞。

　　程嘉临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唐突，飞快地抿了下唇，收起了过于洋溢的热情，端端正正地又喊一遍：“喜妹安好。”

　　虞喜欠身行礼：“嘉临哥哥安好。”

　　“阿野都跟你说过了？”程嘉临笑道。

　　“嗯。”虞喜点头，微微笑道，“常听三哥说起嘉临哥哥，这次来明良，三哥说，只把嘉临哥哥也当做亲哥哥就好了。”

　　程嘉临笑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将手里的匣子直接递给虞喜：“喏，这是给喜妹的见面礼。”

　　朝鹿原本是想去接那匣子的，奈何程嘉临跟虞喜聊得太过自然亲切，她完全插不进去，只能眼睁睁看着程嘉临直把匣子递到了虞喜手边。

　　虞喜歪了歪头，伸手接过：“这是……”

　　打开锁扣，只见里面是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但是似乎跟虞喜见过的蓝宝石有些许的不同。

　　“听说妹妹要来的时候，我就琢磨着送什么礼物好，我身边实在是没什么能送给女孩子的东西。”程嘉临挠了挠头，“原本是下海摸了几颗大珍珠，结果这两天也是奇了怪了，出门看见每个女生都带了珍珠做的首饰。”

　　“我听阿野说过，妹妹不喜欢跟人用一样的东西，我又回去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出了这个。”

　　“这是我老家那边特产的宝石，名叫浣玉。”程嘉临朗声道，“蒙神女赐福，浣玉有着驱散瘟邪的力量，蚊蚁虫蛇也都不敢近身。妹妹可以请匠人打造成钗环首饰，带在身上，如今夏天到了蚊虫多了，有了这个可比驱蚊香好用多了。”

　　虞喜眸光微动，轻轻合上匣子，扬起一抹笑：“多谢嘉临哥哥，我很喜欢。”

　　虞喜有些记不清前世程嘉临来访时的情形了，他那时带了礼物来吗？或许吧，大概她收下后又随手一放，不知丢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