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集》醉千归

2、《孤与太侍君》

　　1.
　　又是一年三月初十。
　　我站在路边刚想开口吩咐人摆驾回宫，忽然意识到不对，硬是把话憋了回去，默默从兜里摸出两枚硬币，随着人流一块挤上了晚高峰的公交车。
　　透过玻璃窗望着漫天的晚霞和呼啸而过的明灯，耳边是其他乘客嘈杂的交谈与车内的电子报站音，我眨了眨眼，生出了些不真实的感觉。

　　2.
　　不过，这也确实不是真实的世界。
　　若要解释的话，一切都得从前些日子国师骤然跑来觐见开始说起。
　　他又要离京和他的鹿媳妇一块游历四方去了，临走前问我有没有什么需要他来帮忙测算的事情。
　　我想了想，道，“如果可以的话，就让孤看看未来吧。”
　　他应了。

　　3.
　　于是，我一入梦，人就在这儿了。

　　4.
　　拎着菜回到小区楼下，教会我怎么打电话、坐公交的好心婆婆正坐在楼道口乘凉。
　　我与她打了个招呼，她笑着冲我点了点头。
　　转身上楼时，我听到她在和人说，现在的年轻人是真累啊，瞧那孩子，熬夜加班都把脑子加坏了，现在连网都不会上了。
　　“……”我低头瞅了一眼塞在口袋里形如摆设的手机，沉默着拿出钥匙打开了防盗门。

　　5.
　　坐在沙发上，我郑重地举起了面前的黑方块，看着屏幕里自己的倒影，下定决心并按下了电源键。
　　今夜，我势必要学会上网！
　　但下一秒，通知栏突然跳了出来。
　　【电量即将耗尽，请尽快连接电源。关机倒计时：59s。】
　　我呆愣了片刻，而后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卧室。

　　6.
　　“哎——”我坐在餐桌前，对着一碗打包回来的牛肉面深沉地叹着气。
　　空空荡荡的屋子，没有百官朝贺的盛筵，没有长寿面，想念的人还与自己相隔数万年月。
　　早知未来是如此繁华而孤独的模样，我就不与国师说什么要来看看的话了。
　　拆开一次性筷子，搅动已经坨在一块的面条。
　　正当我要将面条挑起送入口中时，头顶的灯“滋滋”地闪了两下，在我疑惑的目光中，它非常利落地罢工了。
　　“嗯？”
　　我突然想起了今日楼下门口贴的纸，上面好像写了今夜几点要停电停水来着。
　　这还真是……

　　7.
　　“笃笃——”
　　厚重的防盗门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我下意识喊了声小单子，想叫他去看看是何人，但屋内一片寂静，无人应声。
　　又犯傻了。
　　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起身摸黑走到了门口。
　　手摸上门把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婆婆让我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的警告，便扬声问了句，“谁啊？”
　　外面的人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8.
　　楼道里回音大，我怕自己除了傻子外，身上再多个耳朵不好使的标签。不好意思再问，直接给对方开了门。

　　9.
　　外面站了两个穿着黑色套装的健硕男子，神情严肃，瞧着挺能打。
　　“我，欠谁钱了？”我指着自己茫然地问道。
　　那二人摇头说不是，“大少在车里等您，请您配合下去一趟。”
　　“大少是谁？”
　　对方奇怪地瞥了我一眼，“大少就是大少啊。”

　　10.
　　行。

　　11.
　　我顺从地关上门跟着那二人下了楼，到底层时一摸自己的衣兜，才猛地反应过来。
　　“我没拿钥匙！”

　　12.
　　但事已至此，我只能自认倒霉，毕竟就算立刻跑回去我也开不开门了。
　　我踌躇了一下，问那两位好汉，“你们大少能帮我找个会撬锁的吗？”
　　好汉让我自己去问大少，他们做不了主。
　　我在心里“哦”了一声，差不多明了了这二人的身份定位。
　　家仆。

　　13.
　　他们把我带到了一块有些大的空地上，我看牌子上写这儿是停车场。
　　“那边停着的最贵的车就是大少的。”
　　我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看到了一排比公交车小一点还矮一点的四轮铁皮家伙。
　　瞧不出贵贱好坏来。
　　好汉见我站着不动，以为我是看豪车看呆了，便出声催促我快点过去，别让他们大少等急了。
　　“那个，”我轻咳一声，“最贵的车在第几排第几个啊？”

　　14.
　　恰在此时，不远处有辆车的车门打开了，从上面下来了一个气质矜贵的长发男人。
　　“看见没，”我身边的两人齐刷刷地指向男人那边，道，“就那儿。”
　　虽然长发男人还没来得及回头，但我几乎是瞬间就将他认出来了。

　　15.
　　“虞殊！”
　　我唤着他的名字，快步朝他走了过去。
　　低落的心情在此刻瞬间飞扬。

　　16.
　　他将我搂进了怀中。
　　一声含笑的祝福被晚风挟着带到了我的耳畔，“砚卿，生辰快乐。”

　　17.
　　我上了虞大少的豪车，进了虞大少的豪宅，看到了那长长的宴桌上摆满的佳肴。
　　我闻着扑鼻的香味，看着灯火通明的宽敞屋子，再想想自己家冷冰冰、黑漆漆的样子，不禁目露艳羡。
　　“你既然知道我在哪，前两日为何不来找我？”
　　虞殊解释说他今日才来。
　　原来国师自来过后启，我便一直昏睡不醒。虞殊觉得不对劲，便去问了国师，在得知缘由后，就让他把自己也一并送来了这里。
　　“还好你得了个不错的身份，有人伺候着，”我再次长叹一声，与他诉苦道，“我在屋里醒来，什么也不会用，出去问还被人当成了傻子。”
　　“其实，”虞殊捏了捏我的掌心，低声道，“我与他们说我磕到了头，他们现在也把我当傻子。”
　　两个“傻子”互相依偎着坐在一块，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

　　18.
　　这些菜肴的做法和宫里的很不一样，但味道意外地不错。
　　我从家里出来时，牛肉面的盖子都掀开了，就是没来得及吃上一口面，此时实在是饿得慌。
　　虞殊为我布菜，端着装满美食的碟子放到了我的面前。
　　我刚伸出筷子，天就黑了。
　　“……”
　　好熟悉，好令人哽咽的黑度。

　　19.
　　蜡烛的光亮从拐角处逐渐向我们靠近。
　　原来这么华丽的豪宅也会停电，还需要点烛火照明。
　　我看着推车上的东西，疑惑道，“这烛台做得这么大，蜡烛怎的就插这么小一支？”
　　佣人扯着嘴角尴尬地笑了笑，“先生，这是蛋糕，不是烛台。”
　　“蛋糕是什么？”
　　佣人不敢怠慢贵客，见我是真的不理解，她便详细地与我解释了几句。
　　我明白了。
　　我要对着这青绿色蛋糕上的烛光，在生日歌的歌声里许愿。

　　20.
　　虞殊现学现唱，本就好听的嗓音唱起曲子来更为动人。
　　我没有按佣人说那样阖上眼，而是望着他俊美的面容默默地许了个愿。
　　蜡烛吹熄后，他没有问我的愿望是什么，只是起身到我身边来，与我十指相扣。
　　“你不想知道吗？”我说。
　　“说出来会不灵的，”他笑了笑，“只要砚卿的心愿里有殊，无论许的是什么，便都足够了。”
　　在灯亮的前一刻，他俯身吻了我一下，轻声道，“生辰快乐，每一年生辰都快乐。”

　　（完）

作者有话说

　　宴宴，生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