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薄荷陷阱》盐汁柚里

6、退烧贴

　　冬栖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再仔细感受感受，才发现沈脉所言不假，他似乎不是因为低血糖犯晕，而是发烧了。
　　“大概是昨晚淋雨淋的吧。”冬栖觉得虽然挺难受的，但也还算能忍。
　　“算了，我睡会儿，你别叫我了。”他说。

　　话音刚落，他又趴了回去，一副不管不顾任自己自生自灭的样子。
　　沈脉看了眼他，微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
　　“学委，他这是什么情况？”陈筱看着趴在桌子上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的冬栖，有些不知所措。
　　他已经喊了他好几声，但趴着的那人愣是一句话也没答应，露出的半张脸上的眉微微皱着，看起来似乎很不舒服，但又好像只是单纯地觉得他吵。
　　“他发烧了。”沈脉说着，拍了拍冬栖的肩，声音里没什么温度:“去医务室。”
　　冬栖没理。

　　陈筱伸手过去探了探他的额头，片刻后一脸不可置信:“小栖你昨晚干嘛去了，这么烫。”
　　然后又有些担忧:“这不会烧傻了吧?”
　　“再躺下去就会了。”沈脉说。

　　片刻后，他又屈指敲了敲冬栖面前的桌面:“起来，快点。”
　　难得带了点催促。

　　冬栖过了几秒才终于发话，声音既含糊又带着点生病时特有的哑:“不想去，睡会儿就好了。没多大事儿。”
　　上课铃在这时候响了。
　　陈筱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冬栖一眼，一边回座位一边盘算着下节课课间去给他带点药。

　　*
　　“冬栖，你起来。”数学老师的声音在他混混沌沌的脑海中响起，显得有些难以分辨。
　　冬栖的大脑缓慢地开机了一半，然后凭着本能站了起来，低垂着眉眼一副精神极度不振的样子。

　　“本来昨天那道超纲的题目我是准备划掉的，但令我比较惊讶的是，冬栖同学做出来了，真的很棒。”数学老师笑意盈盈:“那么就由你来给大家讲讲这道题的思路吧。虽然它超纲了，但是它依旧是非常值得一做的，我们可以从中学到很多东西。”

　　语毕，他又不嫌事儿大似的大声说:“来，大家一起给冬栖同学一点鼓励。”
　　说罢，他自顾自带头鼓起掌来。
　　片刻后，班级里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来，再逐渐变得响亮。
　　冬栖:“……”

　　他认命地拿起卷子看了眼，回忆着昨天沈脉给的解题步骤尝试着准备讲，但看到白纸上黑色的字迹却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讲是讲不了了。
　　他对自己当下的状况作出了合理的判断。

　　想了想，他说:“老师，我查的搜题软件。”
　　话音未落，一阵眩晕感猛然袭来，令他的身形有些不稳地晃了晃。
　　冬栖心下已经做好了摔在地上的准备了。

　　但预想中屁股着地的事情没有发生，他被一双手扶住了肩。

　　“老师，他发烧了，我带他去趟医务室。”沈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起来的。
　　数学老师似乎没料到会是这么个情况，愣了一下，然后赶紧道:“哦哦哦，快去吧快去吧。”

　　*
　　冬栖没想到自己会烧得这么严重，在去医务室的整段路上都浑浑噩噩的有些站不稳。
　　而且莫名其妙还很冷。

　　冬栖一直是属于那种比较随性的人，夏季校服从来只穿短袖，外套懒得在学校里备着，吹空调吹太冷了也不以为意，比起冷他更怕热。
　　有时候他真的挺佩服沈脉的，这人究竟是怎么可以做到在这么热的天还天天一本正经地穿着校服外套，领口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的。
　　他似乎一点都不怕热的样子，只有在打球或者上体育课的时候才会把外套脱掉。

　　刚下过雨的早晨很凉快，每阵风吹过都带来大片泛着水汽的凉意，让人觉得神清气爽又舒服。
　　但在冬栖这里就显得有些要命。
　　就真的，特别冷。

　　沈脉看着前面走着的人穿得单薄，不禁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那人就半偏着头先开口说话了:

　　“沈哥。”他喊。
　　“外套能不能先借我披一下，我感觉我快出事了。”

　　*
　　到了医务室门口的时候，冬栖身上套着沈脉的外套，一脸病殃殃的，本就白皙的脸上更是泛着一层苍白的病气。
　　“报告。”他敲了敲门。

　　医务室的老师这会儿正聚精会神地玩着消消乐，一抬眼看见冬栖这副模样，霎时被惊了一跳，赶紧放下手机示意了一下自己面前的座位:“你过来坐，我给你量下体温。”

　　医务室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地方又不算小，空调气从风口一阵阵传出来发出微微的响动，整个房间里都凉快的不行。
　　冬栖不由自主地拢了拢衣服，然后走过去坐下。

　　“嘀。”的一声响，体温枪的读数显示了出来。
　　“发烧了。”医务室老师不带犹豫地作出判断。

　　“这样，我先给你拿个退烧贴敷一敷，然后开个退烧药，你回去以后吃了药多喝点热水好好休息，如果还没好就再来一次行吗？”
　　“嗯。”冬栖答应了一声，垂着头有些没精打采。

　　老师去拿退烧贴了，冬栖就坐在位置上等着，可能是因为生病的原因，他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愣是显出了几分不存在的乖巧。

　　“昨晚淋雨了？”沈脉突然没头没尾地这么问了一句。
　　“嗯，不小心淋了半个小时。”冬栖现在困得要死，不管不顾地趴在桌子上，说话全靠下意识。

　　*
　　“同学，一共25，饭卡给我刷一下。”医务室老师从储药室里出来，手里拿着退烧贴和一盒药。
　　空气静默了几秒。
　　医务室老师见状有些疑惑，又喊了一声:“同学？”
　　冬栖还是没应。

　　沈脉低头看了他一眼，才发现这人居然已经又睡着了。
　　他刚伸手准备把人拍醒，顿了顿，手的方向半路一转，往那人披着的外套口袋里伸，然后掏出了一张饭卡递过去。

　　付完了钱，药和退烧贴就到了沈脉的手里。
　　他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趴着躺尸的人，想了想，拆开退烧贴的包装，把里面的东西拿一张出来撕开，然后直接上手撩开面前那人的额发，贴了上去。
　　之后他才发现这个退烧贴是带图案的。

　　一堆浅棕色卡通小熊头印在白色底布上，贴在面前少年的额头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却又莫名合适。几缕碎发不幸落单被留在了冰贴里，显得有些凌乱也有点好笑。
　　沈脉没忍住勾了勾唇。
　　医务室老师见状也有些尴尬:“哎呀，不好意思啊，拿成儿童款了，要给他换一个吗？”
　　沈脉想了想，说:“不用了。”

　　*
　　冬栖正在睡得渐入佳境，额头突然传来的一片冰凉把他一个激灵弄醒了。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些懵，眼眶里带着些生病时被激出来的生理性泪水，眼角也微微泛着红，看起来有些可怜。

　　“回教室了。”沈脉说。
　　冬栖下意识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就跟着走了出去。
　　沈脉把剩下的退烧贴和药递给了他，他乖乖接了过来。

　　刚出医务室大门，他又要折回去:“我还没付钱。”
　　"付过了。"沈脉看着他一脸呆滞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没有。”冬栖皱着眉，一脸坚定地否认了他。
　　顶着个卡通小熊头的退烧贴，怎么看怎么好笑。

　　这么想着，他掏了掏裤子口袋，又发现饭卡好像忘带了，于是伸出手:“沈哥，借下饭卡，下次还你。”
　　沈脉无法，只好把饭卡给了他，然后看着他拿着卡进了医务室又出来，一脸疑惑地自言自语:“还真付过了。”

　　*
　　他们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下课了。教室里闹哄哄的很乱，陈筱一看见冬栖回来了就凑了上去，走近后看见他额头上贴着的退烧贴，愣了一瞬然后笑疯了。

　　“小栖，你还挺童心未泯的……”连退烧贴都是这么可爱的款式。

　　冬栖走回来的时候吹了一路的风，已经清醒了不少，回忆起自己在医务室的失智行为有些尴尬，又想起来退烧贴是沈脉付的钱，正盘算着该怎么还，乍一听见陈筱的话有些懵。

　　“什么？”他的表情里带了些迷茫。
　　陈筱指了指他的额头，还在笑:“退烧贴挺好看的，很适合你。”
　　冬栖更懵了，把手里剩下的退烧贴拿起来看了看才明白，脸色一下子变得黑如锅底，气势汹汹地走到沈脉的位置边上，指着自己的额头质问:“这是什么？”

　　沈脉抬头看了眼那张退烧贴，气定神闲地回答:“医务室老师拿错了。”
　　“那你不会……”让她给我换一个吗！

　　一想到退烧贴是沈脉付的钱，他又泄了气，毕竟拿人手短，于是他愤愤地伸手想把额头上的退烧贴撕下来。

　　“别撕，烧还没退。”沈脉看出了他的意图，出声阻止了他。
　　想了想又安慰了一句:“其实还行，挺可爱的。”
　　眼底还带着些笑意。

　　冬栖觉得这怎么看怎么像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