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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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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干什么?
谋杀啊!
短短时间之内连续遇到两场谋杀,易肆都吓死了。
她呆呆站在树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但是身体反应比脑子快,她感觉自己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怎么一回事,身体就自动出声了。
“大哥,爸爸,快来啊,我好像看见咱们家狗了,你们快来看是不是在湖边!”
她扯着嗓子喊,把几天没好好喝水的声音硬生生扯出清亮的阳光感,接着手脚并用,做出一副悉悉索索马上就要下去的动静。
但实际上她自己仍旧站在树后,并没有轻易暴露,另外一只手悄莫往裤兜里掏手机,但她手机开机会有声音,一时又有些迟疑。
好在她声音亮出来之后,那几个谋杀的人就停下了动作。
那个女的慌张道:“老头,你听见了吗,好像有人来了。”
男的同样恐惧,甚至带着凶狠的暴躁:“他娘的,怎么碰见人了!”
女人看一眼紧闭双眼面色紫红的少年,又道:“怎、怎么办?”
男人的手失了力道,毕竟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此刻失了一鼓作气的决心,也下不去手了。
他慌乱着推了女人一把,嘴上说着我怎么知道,脚上已经本能性开溜了。
他一跑,女人也跟着跑,两个人跟比赛似的,沿着河边转瞬没了影,也不管那少年还孤零零躺在原地,不知是死是活。
易肆眼睁睁看着那谋杀的两人跟被鬼撵似的,从头到脚都透露着慌乱,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一直等到确定不会有人再回来,她才悄悄从树后溜出来。
她小心翼翼沿着河坝往下滑,垃圾遍地,泥水混杂,脚底都是滑溜溜软绵绵的质感,踩上去很没有安全感。
她一步三回头,四处警戒,慢慢靠近躺在地上没声没息的少年。
说实话,她胆子再大,面对死人都是犯怵的。
易肆蹲下身,月光越过乌黑的云层,像拨云见雾一般,银色的月华随着易肆的动作,洋洋洒洒铺撒下来,点亮了周围的一切。
她看清楚,这是一个面容青涩,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人。
脸上还带着未尽的稚气,个头很高,长腿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拧着,头发凌乱,面色青紫,普通的t恤沾满了泥巴,脖子上一圈明显的勒痕。
看不清颜色的裤子短了一截,附在腿上,脚踝和手腕清瘦,脸颊凹陷,看着像条被遗弃在泥地里的死狗。
易肆小心用手指探了探他的气息,还好,还有气。
她松了口气,但是不明确这人的状况,小棒还等在原地,她得速战速决。
她伸手拍了拍这人冰冷的脸颊,开口问道:“还活着吗?”
半天不见回复,易肆又往那张凌乱的脸上拍了两下:“晕了?你自己躺这里能行吗?要不要帮你报警?”
她这句报警刚出口,面前的青年“唰”一下睁开眼睛,清亮如雪。嗓音嘶哑道:“不、不要报警。”
声音太细微,还粗哑难辨,每个音节仿佛都渗透了血意。
但易肆却听清了,她点点头,虽然不清楚原由,但她现在最懂的就是不要窥探每个人的决定,因为每个决定背后都代表着独一无二的经历。
不要质疑,哪怕决定人是被谋杀者。
然后她又犯难了,撞上了就是祸,她也算救了这孩子,总不能又放着人不管吧。
然后问道:“你还能走吗?还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青年自从那句不要报警后就不出声了,像心如死灰般躺在原地,仿佛已经死去,也不回应别人的问话,眼神空洞,似乎盛满了悲伤。
易肆看他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没那么多泛滥的同情心,站起身,把选择权交给他自己:“不是还能说话吗?要不要去医院?你打算怎么办?别耽误我时间,我孩子还搁那边呆着呢。”
青年听了这话,迟疑片刻,才像下定决心般,一点一点挣扎着爬了起来。
易肆本来都要走了,见他动作,才又停下来,忽然发现他不止脖子上一道伤痕,腹部四肢都像是遭受了暴打一般,动作十分困难。
易肆赶紧上前扶住他,一手穿过青年的腋下,环绕住他的臂膀,另一只手给他做支撑。
掌下的触感瘦弱骨感,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吃不饱饭。
她搀着他极为艰难地爬上滑坡,中间好几次差点摔倒。又挤过层层叠叠的垃圾堆,来到了藏小棒的转头缝前。
“小棒?出来吧。”
小棒听到声音,泪眼婆娑地钻出来,重新攥住易肆的衣角。
易肆心疼坏了,赶忙道:“你哭啥,我说了肯定会回来的。”不过的确是去得久了一点。
她又向小棒解释:“这个哥哥受伤了,我们要送他去医院,小棒乖,跟紧我。”
易肆沿着来时路走了回去,她心里忐忑,不知那群混混走了没,不会撞枪口吧。
隔老远她观察了一会,看不见人影,估计混混早就走了。
幸好幸好。
她往主路走去,穿过一条街再拐进胡同里有家小诊所,也不知道关门了没,如果关门了,她就得打车送这货去更远的地方治伤了。
一路踢踢踏踏,脚步稀稀拉拉得终于来到诊所前。
万幸这地儿还没关门,易肆赶紧扶着人走了进去,小棒也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她。
诊所不大,处处透露着不靠谱的气息,也没什么专业设备,一个老医生在堂前刷着视频,旁边还有个患者坐小马扎上挂吊水。
她把青年扶到椅子上,口中招呼着:“医生,来给看看。”
她们这架势委实吸引人,大夫和患者都看了过来,三个人不仅穿得破破烂烂,还浑身是泥,又脏又臭。
大夫特嫌弃的走过来,摆摆手示意道:“唉唉唉别坐这,坐这小马扎上,怎么搞的啊脏死了。”
易肆没有在意别人的嫌弃,而是又扶着青年换了个座具。
医生上下打量片刻,开口询问道:“怎么回事啊?搞成这个样子。”
易肆清了清嗓子,逼自己使用社交功能:“我弟摔着了,您给看看,这一身伤该怎么治。”
奈何青年脖颈一圈勒痕太明显,看着非常骇人,医生还没来得及说话,那挂吊水的患者插话了:“我看你这不像摔得,像上吊啊。”
易肆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什么,那眼神清清白白明明没什么威慑力,却震得这中年胖子不敢说话了。
她复又向医生解释道:“我弟跟几个小混混闹着玩,手下没个轻重的,伤得有点狠。您甭管了,给治治就完事。”
医生眉头紧皱,围着伤端详良久,又掀开衣服仔细看了身上的伤,慢悠悠来了句:“被打得不轻啊。”
但他行医多年,在这片三不管地带厮杀了小半辈子,最懂不要多管闲事的道理。
当下麻溜地给人用酒精和绷带处理了伤口,又开了一大堆活血化瘀的药,才悠悠吐出来几句交代:“切记不要碰水,外伤没什么好办法,万幸没伤到骨头,仔细养着就好了,开几副药记得吃,来走支付,一共二百五十一~”
易肆目瞪口呆,这就完了?早知道那么简单她自个在药店买点纱布自己缠了,还花了几百块钱,马上要连饭都吃不起了。
等出了诊所,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她掏出还没来得及关机的手机一看,凌晨十二点了。
站在霓虹灯闪烁的招牌下,易肆看着靠在墙上的青年说:“你接下来怎么办?家在哪,我送你回家。”
青年又哑巴了。
易肆可烦,怎么那么难交流,于是狠心道:“你可还欠着我钱呢,二百五,够吃多少顿包子了。”
这话也不知道是骂他还是陈述金额,易肆又道:“反正你现在也没生命威胁了,那么大一个,该怎么办自己看着办吧,我走了。”
说完,她牵上小棒柔软的小手,往来时路走去。
结果没走几步,发现那男的搁身后一步一晃地跟着。
顺路了?
易肆没管,有心想试试他,往旁边的巷口钻了几次,却发现那人居然还慢吞吞跟着。
她避在墙角,等人走到跟前时一把跳了出来,凶巴巴道:“你干什么?跟着我?”
那人眼皮低垂,黑发软趴趴遮住眼睫,看着不像死狗了,像一条又倔又拽的病狗。
良久他才嘶哑道:“跟、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