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时空猜想》无色无味

5、第 5 章

　　吴落言的目光探寻似的在林逢脸上打转，沉默半晌，他忽然别过头去，语调淡然：“如果你想这么做，就去好了。”

　　林逢愣了一下，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难道不怕班主任找家长吗？

　　“你宁愿这件事被爸妈知道，也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捉弄我？”

　　吴落言不置可否，缓步走到平台最前方，望着远处的校门：“告诉班主任，对你有什么好处？林逢，在这个玩笑里，你也是当事人。”

　　林逢奔到他身边：“这么说，你是觉得自己拿捏住我了？”

　　“其实你并不喜欢我。”吴落言语气笃定。“你只是故意当着同学们的面那样说，想让我下不来台。”

　　林逢抱着手不答话，他又道：“我已经跟你说过，那句话不过是个玩笑，你又何必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对你有什么好处？其实你完全可以……”

　　“好处？”林逢声音颤抖。“吴落言，你也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如果只是我们私底下聊这件事也就算了，现在倒好，你给何远打的那个电话，搞得全班都知道了！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接下来的三年，我在学校里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既然知道会有艰难的时候，你就更不应该对我……”

　　“我管你呢！”

　　林逢气得别过头去，在现实中，自己奈何不了他，难道在虚拟世界里，还能再被他欺负一次不成！

　　她抱着手顺了半晌的气，总算平静了些，这才转回来：“我录音，就是为了防你这一手。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她目光锐利，直直地盯着吴落言，想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

　　可是她等了很久，却没有等来回答。

　　她不明白，书上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为什么吴落言的心窗却关得这么严实，从来不肯为她打开丝毫的缝隙。

　　午休的铃声响起，吴落言转身要走，林逢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冲动，一下扯住他的衣角：“你只是为了捉弄我，对吧？”

　　他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却一字一顿地落在林逢耳中：“从目前的结果，和已知的可能性上看，的确只有这一种解释。”

　　“还不肯告诉我？”林逢松开衣摆，捏紧口袋里的手机。“那好，你可别后悔。”

　　吴落言微微侧了侧身：“午休开始了，赶紧回去。”

　　说完，他进了走廊。

　　林逢却站在原地，等吴落言一离开，她快步下了景观台，出了教学楼，往办公楼飞奔。

　　上到三楼转了一圈，她总算找到数学教研组的办公室，当下便敲了门。

　　“请进。”

　　她推门进去，却只看见一位中年男老师。

　　“同学，你找谁啊？”

　　林逢笑得特别乖巧：“老师好，我找方老师，高一七班的班主任方老师。”

　　“哦，她不在，吃饭去了。你有什么急事吗？”

　　“也……不算很急，谢谢老师，我在门口等吧。”

　　她关好门，站在走廊上望着不远处的楼梯。等人的时候最是无聊，不过五六分钟，她就分了神，在办公楼里转悠起来，检查场景里各种建筑和装饰的建构情况。

　　这栋办公楼做得很真实，连墙角的水渍和台阶上的碎砖都没落下。她越看越觉得备受打击，要不是知道自己是通过脑机头盔才到了这里，只怕真以为是穿越回了2007年的高中校园。

　　她下到一层的小花园，仰头望着办公楼，又羡慕又愤怒。

　　吴落言这个人，做科研的确厉害，就是做人实在不行……学历跟人品，还真是不能挂钩啊。

　　“林逢。”

　　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却压得低低的，像是怕人听见。

　　她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你不午休？哎，吴落言你干嘛——”

　　那人竟然拉着她进了小花园！

　　林逢用力甩开吴落言的手，正要出去，却被他扣住手腕，一下扯了回去。

　　就这么撞进他怀中。

　　林逢气得不行，立即推开他，没等开口质问，他却飞快道：“你真的要把录音拿给班主任？”他眼中满是着急，“你就一点不为自己考虑吗？”

　　“我就是为自己考虑，才要把你这样的人揭露出来，让老师知道，你的好成绩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样的人品！”

　　林逢瞪着那双扣住自己的手：“放开！不然我喊人了！”

　　可吴落言却不为所动：“林逢，我是班级第一，年级前三，成绩好的学生在老师那有多少特权，能得到多高的容错率，你从来没有想过吗？”

　　这句话说得林逢瞬间冷静下来，她迟疑了片刻，抬头看他。

　　“想明白了？”吴落言慢慢放开手。“这件事如果真的捅到班主任那里，她会偏袒谁？保护谁？就算我有一百个错，说不定到最后反倒都成了你的错。”

　　林逢默不作声地想了想，很快却甩出一句“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虚拟世界而已啊，就算她在这里被请一万次家长，也不会影响现实中的林逢。

　　只有你这个被吴落言训练出来的AI，才会傻乎乎地把计算机里的世界当真。

　　“别去找班主任了。”吴落言皱眉。“你想要的答案，以后我会告诉你。”

　　“以后是什么时候？”

　　“这个由我来定。”

　　他眼眸深邃，林逢仔细观察片刻，还是摸不透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存了几分真假。

　　“那你发誓。”她认真道。“如果你说谎骗了我，你就不得好……”她的神色暗了一下，“你将来就没法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吴落言的目光有些发沉，似乎蒙上了一团难以言说的迷雾。

　　许久，他缓缓开口：“我发誓。”

　　林逢满意地把手机塞进口袋，今天不揭发他也没关系，反正录音在自己手里攥着，要是吴落言又骗了她，她随时都可以告诉班主任，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只是不知他为何突然变得这么严肃。

　　林逢飞快瞥他一眼，这人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猜不透他的心思，也是很正常的吧。

　　“那行，回去吧。”她指着小花园外的路。“你先走。”

　　吴落言倒也不跟她客气，转身便出了花园。

　　林逢等了十几秒，想着眼下正是午休时分，校园里也不会有人乱晃，很快也回到办公楼大门前的小路上。

　　吴落言的身影就在前方，高高大大的，望着那个背影，她的心绪有些复杂。

　　如果没有高中那件事，只怕她也会像泽林大学里其他女生一样，对他满心崇拜。

　　他真的很优秀，一手国自然，一手业界项目，还能分出心来带带师弟师妹。

　　这样的吴落言，优秀到旁人都生不出嫉妒他的心思。

　　可即便如此，现实中的他，也逃不过一句世事无常。

　　林逢轻轻叹了口气，眼看就要离开办公楼下的小路，前方的吴落言却忽然停住脚步。

　　“方老师好。”

　　谁？！

　　林逢探头一看，顿时满心无奈，自己都决定暂时不告状了，居然还能碰上班主任。

　　“吴落言？”方丽卫扶了扶黑框眼镜，那张严肃的脸显得更加板正。“怎么没在教室里午休？”

　　说话间，她的余光瞥见有人在吴落言身后躲躲闪闪，眉头一皱：“林逢，你在这里做什么！”

　　眼看躲不过去，林逢干脆大大方方地上前，喊了句“方老师好”，脑中飞快想着能挡一挡的理由。

　　“方老师，今天的数学作业能提前布置吗？”却是吴落言先开了口。

　　方丽卫疑惑地看着他：“数学课下午才上，一般不是都等上完再布置吗？你想提前做？”

　　吴落言摇头：“午休之前，林逢来问我今天的数学作业是什么，她想提前做一下。但是我也不知道您会布置什么作业，就趁着午休的时间，跟她一起过来问问您。”

　　方丽卫大感惊讶，扭头望着林逢：“新的知识点还没教，你怎么做作业？”

　　“她说她已经提前温习过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吃透，就想用作业来验证一下。”

　　林逢一个头两个大，她都不知道高中时候的自己竟然这么爱数学！

　　可吴落言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就算她再不喜欢，也得硬着头皮装一装了。

　　“方老师，我……我的确想早点做做看。这个……数学么，学好了受益无穷……”

　　她胡说八道了几句，方丽卫的脸色却越发满意：“林逢啊，之前看你上数学课的时候总是走神，老师还以为你对数学不感兴趣。这样吧——”

　　她冲两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跟着自己进办公楼：“去年的月考试卷你先拿去做，还没教过的题目就空着，下周一拿给我看看。”

　　林逢顿时丧了脸，自己只是来找吴落言问个清楚的，怎么还要在一个虚拟场景里做什么数学题啊！

　　难道她本硕博期间还没做够吗！

　　趁着方丽卫在前面絮絮叨叨，她扭头瞪了一眼吴落言，举了举拳头，暗示他“你给我等着”。可那位始作俑者却仿佛没看见似的，淡然地迈着腿，还时不时回应两句方丽卫的絮叨。

　　进了数学教研组的办公室，方丽卫找出一张卷子，拿笔在上面勾了几道题，递给林逢：“打钩的那些还没教过，你可以先空着。”

　　林逢只好接过来，努力笑得乖巧：“谢谢方老师，我一定认真做。”

　　出了办公楼，她抖了抖手中的卷子，非常无奈。

　　自己明明是去告状的，状没告成也就罢了，带回来一张高中数学试卷算怎么回事啊！

　　吴落言瞥她一眼：“不用谢。”

　　“你——”林逢没好气道：“你就不能编个其他借口啊！”

　　吴落言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伸手拿过卷子，仔细折好再还给她：“认真做，把数学学得扎实一些，你这辈子都会用得上。”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有说谎。”——林宥嘉《说谎》
特别说明一下，2018年的时候，博士生是不能申请国自然的。不过去年(2023)有一个低调的试点，我就把这个写到故事里来了，算是一个虚构的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