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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下雪天记得喝杯优乐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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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步,五步,三步。
一步,接上一步。
走向了未知旅途。
而是谁顶着仿佛永不停歇的暴风雪前来,白色斗篷划破漫长昼夜,像一束耀眼的流光,但面容却在风雪的世界里模糊。
他急促伸手,抓住了悬崖边即将滑落下去的那个我。
我看着这个面容模糊的他啊,鹅毛大雪簌簌落下。白雪落满了他的白发,他的肩膀,像是一个滑稽的雪人。全身都落满了雪,但是那焦急的话语却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伴随两手交握的温暖从他的那边,轻而易举传递了过来,不容我拒绝的力道握的。
我的视野逐渐清晰了起来,像最初的那样,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脸庞,金绿色的眼眸满是担忧关怀,是一面镜子,映出了怅然若失的我。
左侧面颊尽数交叠疤痕,黑红凝固在上的是先前干涸下来的血。
我沉吟了许久,保持沉默,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选择性想到并非是因为我。
但答案明晰,只能装作满不在乎。
“啊,真厉害啊。”
“捉迷藏被你抓到了呢。”
我舌尖抵了抵虎牙,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干涩的嘴里冒了出来,仍旧是那种没心没肺吊儿郎当的语气。
焦急在那双眼睛里褪去,唯余止不住担忧与逐步升腾而起的怒火。
“骗人。”
他一字一顿开口,语气隐忍含的是我从未见证过的怒,双手被抓的死紧,但力道被细心限制,只是包拢并不感到疼痛。
这样细节里的温柔,还真是,难以摆脱,也不想摆脱。
“为什么不声不响的离开?”
即便生怒,他仍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把怒火收敛,语气尽他所能的温和下来。
真的,大可不必。
我抿着唇,见证自己思维抽离,与躯体近乎平分两半矛盾的状况。
思维像是淌不完的水,浓浓的负面欺压而来,说着人之将死的一切悔恨该说的话。
不想死,不想离开,不想和你告别。
嘴唇却颤动几下,唇角勾勒出一个上挑弧度,语气是那样欢快轻松,没过脑子抛出一如既往的玩笑话。
“可能是因为我对你哥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求娶,所以恋爱脑双商掉线跑出来了?”
“……骗人。”
我注视着他缓慢凑近,边紧握住我冻的僵紫的双手,边将额头相抵于我的额头。从未有这样贴近的距离,呼出的热气互相交织着,直捣的我头晕目眩。
这样靠近,使得我脑海嗡嗡直响,各种杂乱的噪音响动起来。但在那双金绿色眼眸所温柔的注视下,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平静了下来,思维和躯体勉强达到了统一。
“你是不是有点靠太……”
“你的额头为什么这么烫?”
……近了。
嗯?什么?
他伸手,手背贴着我额头半响,眼底突兀浮现了某种慌乱,紧锁眉头笃定道。
“你病了。”
我茫然地抬手,抽手手背互相贴住彼此额头对比,果不其然如他所说,两手冻的冰凉止不住想把滚烫的额头贴上去蹭动。
“我就说我今天发什么神经病干了什么浪子回头好人好事原来是我脑子烧瓦特了啊……”
我恍然大悟,心里话不自觉脱口而出。
卡卡西轻叹了口气,怒气似乎散去不少。
他转身,把斗篷取下抖去上边雪块,细心系在了我的身上,然后背对着我蹲下,明明是温和诱哄的语气却叫人硬生生听出些不容置疑。
“上来。”
我低头盯住自己冻的紫红的手,手指不知什么时候破了皮,生了冻疮流着脓血。
都不知道他刚刚握住的时候是怎样的想法,估计差不多也意识到了吧。
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这样漫无边际想着,我踩着雪飘飘忽忽上前,难得顺从着探出双臂从后面勾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缓缓依靠了上去。中途不差左手脱了力,他抬掌紧紧托住我的腿弯,将我稳稳当当背了起来。
就于此刻,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这个少年,他的肩比我宽,手比我大,力气也比我厉害不止一点。
明明年纪肯定是比我小很多,但感觉已经差不多是个可靠的男人了。
是我一开始对他存有偏见,还是他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所成长了起来?
已经无从知晓了。
总感觉有哪里输了似的。
我将下巴搁在他肩头,依靠于他,仿若依靠了朵轻飘飘的暖云,意识飘忽着,数不知道他是走了多久。只知白色斗篷阻隔了风雪,温暖不知道是从斗篷,还是背着我的他身上传来,血液开始了重新流动,心脏像是有违常理的频率般跃动起来。
噗通,噗通。
被注入了新的生机一般。
明明应该是吵闹的声音,但是一点都讨厌不起来,反倒感觉分为的安心。
这是为什么呢?
我探出左臂虚揽住他的脖颈,右手不由从他肩头滑落,后隔着衣料,做出射击手势食指轻戳他后背,正应前方心口位置。
“bong——”
我舔了舔干燥的唇,轻声念道。
思绪不断沉浮,眼皮子就不由一点一点耷拉下来,像因茫茫风雪所卷入了某种困倦。在做完这个举动以后,右手便虚软地脱了气力,也慢慢顺着衣料滑落。
他似乎是觉察到了,猛地停下了脚步,用力背着我往上颠了颠,直接将我思绪颠醒,接触到的力道是抓的更牢。
“不要睡。”
“我们做个约定,不要睡。”
我心知这并非自己的错觉,即使极力保留平静,但那语调还是被冷风刮的破碎。
“你知道的吧。”
我半闭着眼,凑到他耳边这样笃定轻声呢喃。
“……”
他不做声,没有回复,我便晃了晃头,昏昏沉沉目之所及的视野,即将脱离风雪步入黑色长夜。
他知道,我们都知道,如果我就在这样的寒冷中闭上眼睛。
我大概,不会再睁开了。
所以……
藏在袖中的蝴蝶刀刃侧着角度穿透衣料扎入腰腹,撕扯布料的声响被猛烈刮起的风雪盖过。
连绵冰冷的疼痛传递过来,刺的昏沉的大脑一个颤栗,我将下巴搁他肩头轻轻蹭动,刻意压轻了声音不让他听见因疼痛从而变调的呼吸。
“喂喂,卡卡西。”
“我啊,想要和你好好的说说话。”
未等他的首肯,我就半眯了眼省着力气,低低地说。
“平安夜可真棒啊。”
结痂的伤口被重新撕裂,浓重的忧郁从心脏破口涌出泛滥成灾,空空旷旷便吹进了暴风雪季的冷风。
我以为现在的我已经完全不会在意的东西,如今却形成了某种浓烈厚重的情感,没有那样轰轰烈烈的疼痛和悲伤。只是喉间仿佛被什么哽住了般,压抑着喘不过气来。
但是,我不能不说。
我仍然要说。
在这即将拉上序幕的最终时刻。
“……我啊,最讨厌下雪的日子了。”
泛黄的回忆篇幅被艰难地,痛苦的,但又这样平静的,被说出了。
只是心口埋藏了密密麻麻的尖刺,每每开口一句,就把最柔软的地方戳穿的鲜血淋漓。
“不管是重要的人。”
“还是重要的事。”
“所有一切重要的东西,最后都会在下雪天里,从我的人生里被剥夺。”
我将脸贴上了他的后颈,微张了唇以虎牙轻轻叼住了一块温热的皮肉,并不用力,只是细细摩挲。
他似乎是习惯了我总做些出格举动,任我胡闹脚步坚定地前行。
“继续。”
我松了口,无从明晓他逐渐沙哑的声线中包含多少我负重不起的感情。
我只是听了他的话,由这安静的倾听者明晓我布满阴霾并不光明的暗面。
“我的人生被暴雪所毁,我憎恨着风雪,憎恨着寒冷,憎恨着有关它的一切。”
手中紧握的冰冷刀刃贴住肚皮,我的目光自他肩头跳跃,远目这茫茫的雪景,不由呢喃,不由想亲眼验证这五脏六腑是否同黑水一般脏污不堪。
“它毁了我的一切。”
“所以我助纣为虐,作为帮凶……也摧毁掉了别人的一切。”
一切,包括的是什么?
家庭,幸福,还是整个世界?
我对着风雪,闭上了眼。
“我说过的,蝙蝠侠属于正义。”
相似的处境却作出了不同的选择,关键点向来在人。
我无法成为蝙蝠侠。
我只能成为一个为了求生把怨恨与压力发泄在无辜羔羊身上,却对着困境无能为力,以至于露出可笑脸色的丑角。
忽的喘不来气,一字一句都说的分为艰难。只因感到了某种说不上来的难过,又内心明镜知道这种情感叫做悔恨。
“如果有选择的话,我可能是想要赎罪的吧。”
但是这里当然不是教堂,没有神父能听见我不知道算不算得上的虚假忏悔。
我只是将这可能再也无人能够切记的罪行,记录在倾听者的记忆脑海。
“我杀过人,我作过恶。”
“谎言和装模作样已经成为了我人生的一部分。”
“……而我没有机会,我不能后悔,你知道吗?”
我曾经多羡慕啊。
童话中的公主,只要安安静静的待在原地,等着,即便遭遇了怎样的诅咒,怎样的磨难与困境。
皆有人满心爱怜,去拯救她们,就像呵护一朵脆弱的花儿。
毕竟任何美丽且易碎的东西都会获得人们的珍爱。
可是我并非这样,我才不是什么花朵,也找不到温室,生长在阴暗墙角见不得光的苔藓。自此早就在内心连绵不绝的暴风雪中塑造起了如手握钢铁枪械般的自我。
我无家可回,被动的更是掌控不了选择的机会。
所以我不会碎,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珍爱。
丑角,也要活出个丑角的精彩啊。
“你知道的吗?”
“你想让我知道吗?”
他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必须要凑的极近才能勉强费力听清。
不必要的默契让倾听者的位置颠倒,卡卡西抓紧了我脱力垂下的左臂。
“我不知道该怎样评价你。”
“可能你真的和你说的那样无药可救,在我看来,也满口谎言,没有正经,不像个好人。”
肌肤相触的温暖是如此明晰,但白茫一片的视野周边已然显现了某种擦不去的黑点,聚拢前来吞没空白。
我安静的垂下了头,听他声音沙哑,被风雪卷没。
“但是,我想带你回去。”
“我无法替你伤害过的人类和你说出原谅,不管是赎罪,还是想要重新做出选择,我都会陪着你的,绝对。”
“……所以,让我带你回家,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