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执念》北歌唱清梦

36、信任

　　熟悉的檀香从香炉中缓缓升起，飘至静室内的每个角落。沉稳清冽的琴音不疾不徐地在这方天地中流淌，绵延悠长。
　　这琴音富含灵力，于修行大有裨益。纵然弹奏的是清心音，也给人一种清醒安定之感。
　　床榻上的人在这琴声中，睫毛轻颤，似是要醒了。
　　蓝忘机虽目不斜视，眼角余光却一直在床榻之人身上，见人有动静，当即止住余音，行至床榻前。
　　果然，魏无羡已醒了，只是没有动，木然地看着雕着繁复花纹的屋顶。
　　蓝忘机也未曾催促，只轻轻坐在床边，替魏无羡掖了掖被角。
　　半晌，魏无羡长叹一声。
　　他不知该如何自处。虽然他没有听见那些宗主们说什么，但他知道，此次在那么多人面前被怨气侵蚀，一定会给蓝忘机乃至整个蓝家带来不小的压力。
　　虽然他知道这怨气侵蚀来得古怪，但旁人不会相信他。
　　他也知道那些人想要什么，此次聂明玦脖间的细纹，已然证明了阴虎符尚在。魏无羡想，人真是奇怪，明明怕阴虎符怕得要死，却人人都想得到它，不惜代价。
　　四大世家，如今剩蓝氏独大。这仙督之位不日也必然是蓝家的，其余小世家对蓝家更是望尘莫及，自是不愿看到蓝家拥有魏无羡这个得天独厚的优势。
　　他们知道蓝忘机不会抛下魏无羡，蓝氏却不一定。他们在赌，赌蓝家会为了一族的荣誉放弃魏无羡。
　　他们怕蓝忘机，更怕蓝氏。正因为他们觉得蓝氏不会与魏无羡同一战线，才敢对蓝忘机说那些话。
　　魏无羡倒不是不相信蓝家人对他的情谊，相反的，正是因为相信，格外珍惜，才不舍得让蓝氏因他一个人陷入困境。
　　魏无羡摸了摸肚子，依稀能感觉到里面的生命：“蓝湛，让你哥哥对外说，待我生下肚子里这个小东西，便把我交出去。”
　　蓝忘机眼眸中闪过一丝痛苦，道：“若到那时，我带你走。”
　　魏无羡自嘲地笑笑，道：“你说什么傻话？你带我走，要背负一辈子的骂名，可能此生都见不到你家里人了。”
　　蓝忘机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声音一如既往地坚定：“嗯，带你走，隐居。”
　　魏无羡红了眼眶。事实上，有蓝忘机这句话，便已足矣，他魏无羡不敢再奢求更多了。
　　只是，当初他一意孤行护温情一脉，上了乱葬岗。如今蓝忘机也做好一意孤行护他，带他走的准备。
　　魏无羡高兴，高兴他十六年前便没有看错人，乱葬岗上，他曾对蓝忘机说，放弃这些人吗？他做不到。我相信换作是你，你也做不到。
　　然而这条独木桥他魏无羡走过，明白是何其难走艰辛。现在他怎么能让蓝忘机再走一遍？
　　片刻，魏无羡道：“蓝湛，你听我说…”
　　蓝忘机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当即打断道：“魏婴，你不在的十六年，我早便想清楚了。一条道走到黑的感觉，不差。”
　　语气坚定，掷地有声。
　　魏无羡浅浅一笑，道：“蓝湛，谢谢你。”
　　见魏无羡坐起来，蓝忘机给魏无羡背后垫了个枕头，好让他靠得舒服些。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个。”
　　“好，不说便不说，我们说点别的。”
　　魏无羡将柳暗的真相对蓝忘机说了一遍。蓝忘机微微皱眉，道：“那日我赶去林中，三个世家子弟已死，献舍之人正解赤峰尊的禁制，见我回来，便跑了。”
　　魏无羡撇撇嘴。还好蓝忘机回去得不算太晚，如果让那个秦楚将聂明玦身上的符篆禁制全解开了，便没有人能奈何他了。
　　魏无羡又对蓝忘机说出自己的疑惑，那个秦楚是如何自己挣开束缚的，又是如何在五个穿着村民衣服的少年中，精准杀了三个平民子弟的。
　　内鬼吗？可当时醒着的只有季节和秦楠，两个孩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这种人。是穿斗篷的人回来搭救吗？可解开秦楚的束缚容易，判断出三个平民子弟却困难。
　　暂时没有眉目，两人只能作罢。
　　魏无羡拿出怀中从三个平民子弟身上搜来的流苏，想着下次见到秦楠再问它此物的来历和含义吧。
　　似是又想到什么，魏无羡一把抓住蓝忘机的袖子，道：“蓝湛，万军不除，怕是会有下一个柳暗，到时不知又有多少无辜之人受牵连。”
　　蓝忘机应道：“嗯，我正欲与兄长商议此事。”
　　万军一日无破解之法，幕后之人便一日不会放弃抓世家子弟承受反噬的念头。毕竟，再也没有如万军一般好用且低成本的培育凶尸制造动乱的方法了。
　　蓝忘机这边照顾好魏无羡后，便找到蓝曦臣将柳暗之事悉数道来。却独独没有问蓝曦臣对魏无羡的态度，不用，不想，也不必。
　　蓝曦臣也知此事危急，奈何他们这些剑道之人实难找到什么破解万军的办法，只能让弟子们遇见凶尸不要急着动手，先弄清楚有没有万军，再设法撕掉。
　　此法听上去简单，实则凶险万分。纵然只催化了一次，身上有万军的走尸也不是吃素的，想当面撕下万军十分困难，跟正面恶斗没有什么区别。
　　魏无羡也知晓这一点，于是在姑苏的这几日，除了蓝忘机每日抽空给他弹清心音以外，他都待在静室后的一间小屋内。
　　这间小屋是魏无羡来姑苏长住后，蓝忘机为他建的。魏无羡待在云深不知处总觉无所事事，便心血来潮想搞点道具。但他这个人不论研究道具还是捣鼓符篆，都爱随心所欲，满地乱扔。
　　而他又实在不忍心霍霍蓝忘机的静室，便问蓝忘机有没有空闲的屋舍借他一用。谁知蓝忘机闻言，竟直接在静室后为他建了一所屋舍。
　　屋舍虽小，却五脏俱全。桌椅板凳，香炉屏风，一样不落，都是蓝忘机亲自挑选的，审美甚合魏无羡的心意。其间还有一整面墙的大柜子，数百个格子里整齐放着各类器具，皆是制作道具的基础物品。
　　蓝忘机在云深不知处向来事物繁忙，却仍一手操办这个小屋，陈设格局皆无可挑剔，足矣见其用心。
　　魏无羡当时不知道自己随口一问，蓝忘机会专门为他建一所小屋。等到建成了，魏无羡才知晓静室后的这间小屋是给他的。
　　一开始研究，魏无羡并没有什么眉目，只能暂且做做别的东西，寻找思路。
　　就这么捣鼓了几日，魏无羡将一直在做的第二版风邪盘完工了。破解万军之法尚未有进展，魏无羡并没有多高兴，只将风邪盘扔给蓝思追，让他试试效果。
　　蓝思追拿了风邪盘，见魏无羡一脸烦闷，随口嘟囔了一句：“若是有什么能暂且压住万军的怨气就好了。”
　　本是无心的一句，魏无羡却茅塞顿开，激动地按住蓝思追的肩膀，连声夸他是好孩子。
　　蓝思追也笑了，他明白，魏无羡这是有想法了。
　　果然，魏无羡不日便弄出一个符篆，能让弟子们以自身为引，暂时将走尸们的怨气引入地下，与他对付树妖的方法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这符篆是他削弱过的，由多人共同承担压制，风险会小很多。只是，目前无人实验，魏无羡也不知道多少世家子弟一组合适，也不知道以少年们的修为，每人能承担多少。
　　魏无羡颇为烦恼。这边符篆遭遇瓶颈，他又不想找蓝家小辈们帮忙。一则是有危险，二则，他实在是不想让这些纯洁的孩子们跟怨气沾边。
　　是以来云深不知处这么久，他只教小辈们通用的技巧和判断方法，却从未授予任何诡道术法。
　　无法，魏无羡只能出去走走。
　　蓝忘机这几日格外忙 魏无羡也只有晚上能见到他人。好在，他在云深不知处待惯了，早已把这里当成家，倒也轻松自在。
　　不知不觉，魏无羡竟走到蓝启仁的居所来了。他本能想跑，却听到其间传来声音。
　　“蓝先生！您是明事理的，魏无羡已被怨气侵蚀，此等祸害断不可留啊！”
　　魏无羡本无意偷听，听到这句话却生生顿住了脚步，竟鬼使神差地躲到窗下，继续听里面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