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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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珠从刀伤中渗出，连缀成线，渐渐盈成一滩。
是暗沉的红色。
注视着血流向下蜿蜒，艾拉不得不克制自己保持静止。这里没有敌人。她没有理由愤怒，没有理由悲伤。
你让燕止受伤了，一个声音在她脑中说。
是燕止自己伤的自己，另一个声音说。燕止从前受过伤，今后也会受伤，此时此刻，她为你添了伤口，她的血在为你而流——
你接受吗？
你要保护她吗？
——你难道不是注定要伤害她吗？
恋爱脑，艾拉想。戏剧化的恋爱脑。
“血族的话，”艾拉开口时嗓音相当平稳，“我记得「纳血仪式」要求的伤口规格好像不是这样。”
“杂种的血，配不上吧？顶多拿来酿酒。”
“你的动作很熟练。他们给的报酬高么？”
“啊，不用担心，我的钱不是卖血赚的，灰角没有那么踏踏实实赚钱的习惯。”
燕止眨眨眼。
“只是偶尔给熟人的一点款待。血族出手确实大方，被招揽的时候我都心动了，可惜我对捡垃圾没什么兴趣。”
“废墟带的血族？”
“嘘，要靠岸了。如果你不想，我们就不装了……哦。”
艾拉捏住燕止的手腕，垂下眼，埋头沿着血流自下而上舔舐而过，在伤口处收起舌尖，变成一个柔软的吻。
湿软的触感酥酥麻麻，一路传到燕止想要疯狂摆动的不存在的尾巴尖。
“还是继续装吧，”燕止眯起眼，“我很喜欢。”
喜欢得想把之前为别人割开的伤口统统追回来把血灌回去盛盘送给艾拉。
她朝艾拉晃了晃自己浮现出鲜红契约纹路的无名指，算是为这份喜欢加一个脚注。
“……该上岸了。”艾拉说。
燕止扛起锻造炉，在工作人员的注目中迈着轻快的步子跟在艾拉身后，踏下船舷，走上了浮动码头。
艾拉看到了，也听到了她的请求。
那么沉默就代表着默认。
*
“这不合规矩！”
被用屏风隔成一横两竖三部分的房间里，其中一个竖格中传出烦躁的声音。
对方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所抱怨的对象就在附近，提高了音量好让她听得更清楚：
“恕我直言，这样凭空塞进来一组情侣，会让我们很难办。
“我们不是随随便便来的，对吧，我们饱含着对水生文化的敬意，预先对报名者进行了筛选，最终才定下了这么一个团队。大家都付出了很多，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
“您知道吗，集合这么多人，从妖都出发，一路过来有多难？我们带了跟拍，本来是想拍下日常趣事作为对最终甜蜜考验的补充，结果硬生生给拍成了求生记录片！
“但我们不会抱怨，您没听到我们抱怨，对吧，昨天净水器故障了整整两小时，没一个人抱怨，为什么呢，因为我们来到这里，就是做好了迎接发生的一切的准备，想要尝试不同的体验……”
“恕我直言，”燕止说，“你现在正在抱怨。”
“你、我……”
“你说迎接发生的一切，那么为什么不迎接我们？这可是按你们的规矩来的，以戒指为凭。”
燕止将那枚戒指向上抛去，未等它下落，便在高点重新将它握在手中。
「西南岛链67号游览团纪念」。
虽然不是魔戒，这枚来历奇妙的戒指还是不负燕止的期望，成功触发了剧情。
码头跟她对喊的工人没说清楚情况。刚一下船，两人便被告知“心礁湖被用于祭祀的考验与选拔，活动参与者以外的游客还请移步其它岛屿尽情观赏”。
皮雷有句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嗅到了某种诗人惯用剧情发展气息的燕止当然要一路追问下去。
怎么参与活动？
掌握最终解释权的水生种如何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辨别活动参与者？
当当当当，重要道具在此。
顺带一提，“67号”不是指活动参与者共有67人，而是指想要将此次活动录制、剪辑为近来在妖都掀起热潮的名为“电影”的作品的工坊名为67。
包括对面的工坊负责人在内，参与活动的20组情侣们包场了心礁湖。除去听命于水生种的工作人员，这座小岛上没有其他任何游客。
当然，那是在燕止和艾拉到来之前。
“你、你们肯定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
“对啊。这就是重点。那么，我们是用了什么手段呢？”
燕止真诚地发问。
“维护好岸上的秩序，这应当是你们负责的部分吧？不用回去检查一下是哪组想要放弃参与活动又不好意思明说，不得不采取这样委婉的方式吗？
“如果是说戒指的源头有问题的话，你是在指责水生种给出的凭证质量不过关，还是暗示你们手底下负责管理分发的环节出了纰漏呢——‘其实水生种很好糊弄，不用太把约定当回事’，让有这样的念头的员工继续留在想和水生种深度合作的工坊里，是不是不太合适？”
“我……”
“其实，我也能体谅你的心情。经办这样特别的活动总是有风险的，肩上的担子很重，不可能做得面面俱到，难免会有些疏忽——
“这种时候，有一个非常简单的处理方案。
“只要鞠躬谢罪，让别人来接手就好啦。
“你也是参与者吧？你那组名额让给我们，就还是正正好好整整齐齐的20组，你甚至还可以从其他岛上拜托工作人员传话隔空指导其他组里的工坊员工，是不是很完美？
“也不会再有人揪着戒指这个小问题不放，质疑你的组织能力了——当然，前提是，水生种那边没什么意见。”
一直保持着安静的横格部分房间里，响起稀里哗啦的水声。
工坊负责人罗明六的前额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替换名额是绝对不可接受的。
这是他的电影，他的设计——煞费苦心挑选的20组情侣间堪堪维持的脆弱平衡如果被打破，他的艺术和那些烂大街的玩意又有什么不同？
可燕止戳中了他的软肋，他和水生种之间从来不是平等合作的关系。
他没办法辩解。戒指的问题深究下去不一定有答案，而且肯定会拖上一段时间。
难以揣测的水生种在听到这堆针对他的攻击后很可能会变得不耐烦。
“巴布副统领垂听了你们的发言。”
屏风后，充当翻译的工作人员说。
“彼认为，持有戒指的人当然可以参加活动。
“彼慷慨地表示，燕止和其伴侣可以获得计划外的名额。彼希望罗明六不会再让类似的问题发生。”
“我……我……”
罗明六颓然地垂下了头。
“我知道了。请告诉巴布统领，我会按照他的意思办的。”
“好的。”
燕止敲了敲将她与罗明六隔开的屏风：“为了庆祝争议顺利解决，我们要不要握个手？”
坐垫砸在地上的闷响。
重重的脚步声。
干海藻编成的门帘上铃铛乱晃的声音。
罗明六憋着股无处发泄的怒气离开了。
“别忘了给我们的房间里送一份日程安排！”
燕止喊道：“如果办欢迎会的话，希望能有红色石斑鱼！”
脚步声顿了一下，继续远去，变得更加沉重。
“……食宿是由我们这边提供，燕子。”
“我知道啊。”
屏风移开，露出了其后的房间。
与海直接相连的幽深水池里，小海豚拖动半透明的炫彩长尾，用鼻子一拱一拱地玩着漂在水面上的魔石灯球。
池边，穿着橙红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对燕止皱起了眉。
“那就趁我还没跟彼讲清楚，赶紧告诉我你在搞什么鬼。”
*
“我们见过面吗？”
艾拉倚在锻造炉上盯着地面出神，闻声抬起了眼。
“没有。”
“这可真是怪了。”
两个分别在肩上扛着庞大设备和手中提着长长吊杆的人对视一眼。
“分组采访已经录完了，花絮里也没见过你。”
“冒昧问一下，是有什么特殊原因不能出镜吗？啊，出镜的意思就是，被我们的仪器记录下来，记录的内容只包含我们在场的这段时间里常规感官能够捕捉到的视觉和听……”
“没有不能出镜的原因。”
艾拉莞尔：“不能出镜的人会来参加这种活动么？”
“那也难说。说不定可以作为‘缺失的一角’出现。”
“多角恋动态展示的新切入点吗……真的可以试试，回头记着跟老大提提。”
说着，两人默契地同时开机。
“可以采访一下吗？请问你对本次活动有什么看法？”
“没有看到，不好说看法吧。挺期待的。”
“哦？是什么让你身在心礁湖，却说出‘还没看到’的话来呢？在这里特别提请观众朋友们注意，这位可是在我们此前的所有录制中都没有现身的神秘人物！”
“好像有点误会。我还在等……”
艾拉在等什么，这个问题还没有问出，便被多视角镜头给出了解答。
晚风拂过，裙摆摇动，被霞光染上了金紫色泽的长发徐徐飘扬。
眺望远方的人勾起了唇。
视线里的身影由小变大，飞快拉近距离，在身后掀起蓬蓬沙雾。
笑着跑来的人甩掉兜帽，张着双手，扑上来与她相拥。
背景里，落日沉入海中。
*
“我们需要一点时间。”
艾拉揉揉燕止的头发，转头道。
“好的，那么让我们为这对看来很有故事的爱情鸟留出隐私，采访稍后继续。”
望着两人走远，燕止和艾拉同时悄声发问：
“什么是采访？”
“这个活动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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