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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Chapter 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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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你没走?”
叶还一直坐在床边,床上的人睡没睡他不知道,但醒不醒,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眨眼睛的次数和睁开眼睛的没什么区别。”
“陈白深是不是给你注射什么东西?”叶还盯着他问道。
江泓摇了摇头,他刚醒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却碰到他们两个吵架。
“那你有没有感觉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说出来,也许我还能猜一个大概。”
房间里面的仪器一直滴滴响个不停,着实让人心烦,叶还伸手关掉,插在床底的疏导管没了电力供给,光芒弱了下去,仪器所显示的时实信息也停止了上传。
这是专门提供江泓身体各项数据的机器,他的一言一行都在这台机器的掌控之中。
仪器关了之后,全身都好像有了力气,脑袋也不闹腾了,江泓惊讶的望向他,顿了一下,说:“浑身无力,不知道算不算,有时候还会无意识的脑袋发热,然后变得很疼……我知道的就这些。”
叶还一手支撑下巴,随着江泓的话细细想了想。
陈白深做事绝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他下一步想干什么,就连从实验室拿出来用作给实验体的药品他都闭口不提,很少有人能在陈白深的嘴里知道。
没了仪器的响声,房间变得异常安静,江泓一直等着叶还想出陈白深给自己注射的是什么东西,并没有注意到已经出去吃饭的陈白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叶还的身后。
“小心!”当江泓看到,陈白深已经提着刀子对准叶还的脖颈处。
“小心!”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怪物来了?”
黑漆漆的夜晚,睡的正香的人被江泓一句小心措不及防吓醒,徐汪洋点燃为数不多的蜡烛,朝着江泓那里举着,又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怪物入侵,几人悬着的心顿时一松。
“怎么了?”徐远山就在江泓身边,他睡觉很浅,黑暗中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感觉到。
还没缓过神来的江泓满头大汗,又被徐远山的声音吓一跳,他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白深要杀叶还,他只是提醒了一下,为什么……
和叶还他们说话的时候都是真实的触感,为什么一睁眼,仿佛刚才的经历就如做梦一样,陈白深说他是他最完美的研究实验对象,因此特意开了一间可以正大光明监视他的房间,身体各种举动,他都能通过机器清楚的知道。
密封闭性的环境下,让他精神上产生了错觉,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究竟谁才是真的,究竟哪个又是假的。
直到徐远山发觉出他的异常,拉住他冰凉又冒着冷汗的手,“做噩梦了?”
江泓迟钝的摇头,想说自己没有做噩梦,话到嘴边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江泓害怕的扑到徐远山,低声啜泣,浑身上下颤抖个不停,只有现在温暖的拥抱能够让他暂时区分现实和梦境。
猜到他真的做噩梦了,便轻轻回抱住人,轻声安慰:“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没事的。”
他顺着江泓的头发,态度柔和。
江泓哭了一会儿,忍不住抬头想看看自己抱住的人是不是真实的,泪眼朦胧迷糊了视线,看不清眼前之人的面容。
徐远山抬手擦拭掉他眼角的泪,发现他很没有安全感,动不动就爱哭,徜徉泪水的眼里染上了一丝红痕色血丝。
发狂的前兆。
“没事了,有我在,不哭了,好不好,你哭了就不好看了,嗯?”
江泓将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越哭越厉害。
刀尖舔血都干过的徐总愣是对哭的非常伤心的人没有任何办法。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动作却稳重温柔。
徐家众多兄弟姐妹中,就他最不会这些哄人的话语,说戳心窝子的话独他莫属。
白天,江泓从自己身上扯下了一块鳞片送给徐远山,他满脸疑惑的接着鳞片,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其实江泓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不太懂这些,为了回报昨天晚上徐远山送给自己的礼物,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能送给徐远山,除了一身鳞片,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可送的了。
所以趁着他们吃饭的功夫,他去椅子上忍着疼痛撕下尾巴一端的鳞片。
如果他还是人类这跟扯脚上的皮没任何区别,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起之前书中描写人鱼赠送礼物都是赠送自己身上最宝贵的鳞片,只是没想到撕下来会这么疼。
当看到徐远山有点抗拒的模样,脸上的兴奋稍纵即逝,他想解释一下,却又见他把鳞片放到衣服口袋里面,张了张嘴,扬起一个笑容:“希望你会喜欢。”
徐远山道:“不用为我这么费心,撕掉你一片鱼鳞应该很疼吧?”
江泓不想他因为这件事而感到不高兴,立马解释道:“不疼的,这个是今天早晨它自己脱落下来的,我没有拔。”
徐远山会心一笑,不拆穿他。
外人惊掉下巴。
嘴上不说什么,手却老实的接下那片鱼鳞,攥在手心,湿黏的液体与皮肤相碰,有种想丢掉的冲动,想想他还是忍住了,当着面装进裤子口袋里面。
动作生硬的心虚不已。
天黑。
江泓安静的蜷缩在徐远山的怀里,脸仿佛跟恨不得撕下来一样全贴在徐远山怀中。
幸运的是,他身上没有那种黏答答的粘液分泌出来,不然徐远山碰都不会碰一下。
变成一条奇异的生物之后,他连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观念,除了依靠在徐远山身边。
自从进了暮海市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诡异起来,在这里他们要靠外出搜刮资源来保证接下来的这几天的生存,不仅还要防那些怪物。
外面不知道多少人成为怪物口中的食物。
他们所处之地,安然一时,安然不了一世。
谁也不知道这场游戏要开始多久,又要多久时间停止。
江泓受伤的这几天,一直昏睡,他的身体开始出现了缺水的现象,尾端的鱼鳞皱巴巴的,徐远山发现不对劲,他已经发着高烧,浑身滚烫的像个火球一样。
“他发烧了。”
“?”徐远洲没有听错吧。
都是第一次接触人鱼,没有什么经验,不知道他发烧是按照海里降温的方式还是按照陆地上人类降温的方式。
死马医当活马医,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个大容量洗澡盆,边上破了个洞,刷干净以后,把人放进去,又找来一根水管连着水龙头放水进去。
很快,凉水浸过鱼尾巴,覆盖到腰上,干涸的尾巴一遇水,缓慢摇动起来。
江泓还是闭着眼睛的。
“拿这个给他敷到额头上。”房呢风递给徐远山一条湿水的毛巾,说道。
他沉默不言的接过,放到额头。
但愿如此。
——
他又梦到那两个陌生男人。
叶还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身边是杀人凶手陈白深,他举着带血的刀,笑得神色扭曲。
还没反应过来,陈白深突然望过来,就好像漏了一个人似的。
看到精致漂亮的实验人鱼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目光如炬,近乎贪婪。
这一刻,他除了反抗和嗓子发不出声音,陈白深越走越近,身形如同被无形的铁链钉住,整个雪白的实验病床都是晃动的声音。
不要,不要过来……
他拼命摇头。
陈白深目如锋炬,有些可惜的说道:“听说海底的生物很不听话,你知道吗?不听话的人都要像他一样。”
指着地上死去的叶还,刀子不断晃动在眼前,看的他心惊胆战,生怕下一秒就插到自己身上。
他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做我的实验体,我就不会把你怎么样。”忽地,冰冷的刀子贴到他的脸上,上下打量着。
他不敢动,刀子映着他惊慌的面孔。
陈白深的性格阴晴不定,一会儿发疯一会儿正常。
地上死的什么人,他最清楚不过,就是处理起来还真麻烦,不仅棘手,还可能给他造成一系列遭处罚的后果。
他可不想承担,继而将思虑的目光放到这条人鱼身上,像是想到了什么,走过去,将刀子送到江泓手中,把手上的血迹抹到他洁白的脸上。
危险笑道:“辛苦你了,001。”
然后他又挪动叶还的尸体,给江泓注射了一针镇定剂,他就这么缓缓倒下……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陈白深装作收到惊吓,逃也似的,跑出去。
“杀人了!”
他的呐喊声很快吸引了附近路过的实验人员。
又继续加大了嗓门大叫。
“001发狂杀人了!”
失去意识前,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再醒来,全身都被绑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实验电箱里面。
透明的玻璃外,是一些偏执又疯狂可怕的实验人员。
穿着白色的防护服,全身武装,还带着防辐射面罩,不同的人,不同的目光打量着实验电箱里面的危险生物。
一堆人聚集在外面围着,目光可怕的要把他给杀了。
双手和尾巴都被悬浮电磁链给锁着,无法动弹,微弱的电流气息从悬浮电磁链上传递着,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尾巴传遍全身,被电了的感觉非常不好受。
他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按照记忆里发生过的事情,他们要惩罚他杀了叶还的代价。
毫不避讳的昭显着,杀了他们内部人员,接下来的惩罚会有多痛苦。
隔壁哀嚎惨叫不绝的同类声就是前车之鉴。
又要开始了吗?
江泓垂眸,地上的人分散站在不同的地方,而他们面前都有不同的开关,恰好他身上插满了科研数据管。
只要他们一按下开关,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都将变成现实。
他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痛苦。
醒来后,除了痛苦还是不绝的痛苦。
人类不会同情怪物,更不会将怪物视为同类,也没有绝对的公平对待。
电流从微末间逐渐递增,尾巴颤抖的蜷缩起来,又被悬浮电磁链固定,无法摆动,全身如同浸泡在电海里面。
在疏导管插入他心脏的那处,就带着不易察觉的折磨,那是陈白深亲手插上的,目的就是为了控制他的心脏,不让他这么容易失控。
他看到陈白深,双目紧缩,手指动了动,微弱可察,陈白深立余众人身后,非常满意自己的001。
他刚想说一个字,心脏那处的疏导管像是察觉他的反抗,汇送着源源不断的白色气体,喉咙没由来的倒反着不适。
“开始。”
看时机到了,底下领头的人说了一句,站在各处的实验人员毫不犹豫的拉下电流开关。
刺啦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汇聚。
悬浮电磁链松开了他的尾巴,却没有松开他的手。
刺啦——刺啦——
电流激流勇进,不断汇向同一个地方。
几乎同时,所有的电流都奔着关着江泓的实验电箱,它们只是轻触电箱,便不受控的传递到里面的人鱼身上。
来之前,他看到天地一片雪白,雪白之中带着血泪泊泊。
“啊——!!!”
刺耳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实验室。
“啊啊啊啊!!!啊啊啊呃啊啊啊!!!”
被定住的只有双手,鱼尾胡乱拍打着电箱,企图找到突破口,电箱经过九重加厚,任凭火烧刀砍,三级爆炸力都打不烂。
尖叫声不绝于耳,全部的电力才开到六十伏特。。
换作寻常人,只怕早已经被电的嗝屁去世。
若不是寻常人,生命力顽强至少是人类的三倍,普通的电流根本奈何不了。
“继续加大浮力。”
看到人鱼痛苦又绝望的挣扎在电箱里面,实验室没有一个人是同情他的。
……不要,好痛……谁来救救我……求你……不要……
浑身抽出不已,电流还在加大,丝毫没有要放过的意思。
似乎骨头都要被电碎,难耐的疼痛感蔓延全身,脑袋空白一片,什么也想不了。
他正接受实验室最残酷的刑罚,电刑。
让人在被电击的同时要其保持清醒。
十几米长的鱼尾巴缩成海苔卷。
底下的人似不解气一样,又叫人推进了一格电力,这无异于加大了他所承受的极限,身旁的助理看出了异样,不忍提醒了一句。
“院长,再加大浮力,会超出他所承受的极限,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我们到时候就做不了后续的实验……我们”
“够了!”前面的人喝住助理的劝阻,“没了再去抓一条就是了,不就是死了一条人鱼。”
助理突然被吼的说不出话。
“只是死了一条毫不相干的人鱼,而我死的却是唯一的儿子,这么点惩罚就受不了,难解我心头之恨。”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停下,吊到他只剩最后一口气为止!”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在现场,非常得意的看着这条人鱼在为自己受苦,眼底没有一丝怜悯之心。
这场酷刑一直到下午六点钟,他们真的把江泓电的只剩最后一口气,连趴在地上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五官感觉尽失。
求生欲孱弱。
没有人给他处理劫后余生的伤口,疏导管还插在他身上。
他像是死了许久,一动不动,要不是有信息电子管插着,显示他的生命体征,还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实验人员收拾好现场的一切,留了后勤人员盯着,还有几个数据组的人记录他的生命特征。
陈白深也留了下来,院长则带着其他人去举办叶还的祭奠仪式。
他蹲在被降落下来的电箱旁边,看着为他顶罪的人鱼奄奄一息。
他轻声说道:“我说了,不听话的都要受到惩罚的。”
江泓早已没了意识,也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无穷无尽的后劲余韵还残留在他体内,久久不能平息,任何人去摸都能从他身上感受到电力。
不亚于高压电。
陈白深最后离开了这里。
隔壁新抓来的人鱼第一天就被扔到行刑室,跟被电罚过后的江泓共处一室,这条人鱼看着约莫有二十来岁的样子。
清澈的瞳孔单纯的不像样子。
他应该是刚成年不久,身上还留有退化后的征兆。
在看到也同样跟自己是同类的江泓之后,这条成年人鱼兴奋像是黑暗中碰到一束光,上前碰了碰他。
只是接触到一角,他就被江泓身上的余电给逼退至墙角。
不谙人世的脸上出现了害怕的神色。
“你怎么了?”
他对没有回应他的人鱼希望破灭。
这个同类身上到处都是伤痕,还有可怕的电力,他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狼狈的一个同类。
他像是被人千刀万剐,苦不堪言。
人鱼眼里聚集了泪水。
守门的听到哭声后,忍不住调侃几句。
“小鬼,看清楚了吗?前车之鉴。”
“不听话,就要像他一样,生不如死。”
“只要你乖乖听话,就不会变成他这样。”
听到有人在外面,单纯天真的人鱼压不住好奇心问他:“他怎么了?”
守门的实验人员等级不高。
却还是回答了他。
“不自量力的家伙,杀了我们院长的儿子,后果不是想象就能承担的,他被电了一个下午,我在地下室呀都听见了他的哀嚎声,那叫声,啧啧……”
人鱼抬眼望去,尽是怜惜。
不敢想象会是多痛苦,才能活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