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被抱住了 ...
-
周锦鱼怎么也没想到，看起来最靠谱的搭档不仅没有帮忙解决问题，还把唯一乖巧不哭闹的小朋友给惹哭了。
看着身边一群哭得此起彼伏很有节奏的小萝卜头们，周锦鱼气得叉腰瞪向添乱的人。
“立夏！你惹哭的，你来哄！！”
说着就提溜起唐小草塞到唐立夏怀里，根本不容拒绝。
大概是她突然的情绪爆发让还没见过老师生气的小孩们吓到了，一时间教室里的哭声竟然都弱了许多。
周锦鱼也没想到自己生气还能有这个效果，眼睛一亮，紧跟着愈发板起脸，凶巴巴地环视了一圈抽抽噎噎的小家伙们，大有谁再哭就拎出来教训的凶狠架势。
见到这一幕，唐立夏低头看了看怀里正边哭边偷偷把眼泪抹到自己身上的唐小草，倒是想起来这时候可不是十几年二十几年后，这时候的小学老师也绝不是未来幼稚园里总是多才多艺哄小孩陪玩的幼师。
这个年代，严厉和体罚才是老师立威最常见也最有效的手段。
不过这一套似乎对唐小草并不管用。
至少整个教室的小孩都渐渐慑于老师威严而停下抽泣的时候，唐小草小朋友断断续续悲伤的呜咽声就变得更加引人注目了。
迎着周锦鱼谴责的目光，还有满教室小孩一双双惊奇又水汪汪的眼睛，唐立夏只短暂停留了片刻，就格外自觉识趣地抱着怀里的小哭包先离开了教室。
走到小学外面，唐立夏才停下脚步。
此时整个村小外面，除了药房和小卖部，就再也看不见任何人影了。
只需要她再往偏僻处多走几步，就能不被打扰的解决掉怀里这个幼小的生命。
秋日的风并不寒凉，却将四周的树木吹得簌簌作响，也将校门外这片空旷的区域衬得愈发寂静。
怀里小孩那本就断断续续的哭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停歇，大概是幼兽对危机感知的敏锐天性，她没有再哭，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努力睁得圆溜溜的，正怯生生又格外乖巧地望着唐立夏。
唐立夏低头和她对视。
片刻后，在小孩懵懂不安的目光中，一只白皙的手轻缓地覆上她纤细幼嫩的脖颈。
随着手指逐渐用力缩紧，唐小草原本健康的脸色也逐渐涨红……
小孩的脑袋被迫往后仰着，小脸上满是濒死窒息的痛苦，未干的眼泪再次顺着眼尾滑落，可唐立夏预想中的挣扎却始终未曾出现。
就连一声痛苦的闷哼都不曾响起过。
刚才还哭得那么大声的小孩，现在却在死亡的痛苦中安静到一声不吭，哪怕她已经被迫张开嘴巴用力呼吸求生。
只有两只小手，死死揪住唐立夏的衣袖，就像是揪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唐立夏并不为此而动容。
她甚至还有闲暇的心思漠然考量这样的死亡和割腕比起来，哪一种更为难熬。
唐立夏手心里覆着幼嫩温热的皮肤，感受着怀里小孩在这种痛苦中逐渐痉挛窒息，她眼中的冷漠也越来越明晰。
直到她不经意地抬眼，撞进那双痛苦却又依旧干净明澈的眼瞳里。
不断用力的右手微不可查地顿住，力气也不自觉卸掉了几分，濒死的唐小草终于能够呼吸到空气，却又被不断钻入的空气呛得用力咳嗽起来，小小的身体在唐立夏怀中颤抖闷咳着，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唐立夏的衣襟上。
唐立夏垂眼，平静地注视着唐小草拼命呼吸又拼命呛咳的模样。
等唐小草略缓过来了，她才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平淡询问道：“害怕吗？”
她的手还覆在唐小草脆弱的脖颈上，小孩子的皮肤娇嫩，只是刚才那一会，现在唐小草脖子上已然多了一道显眼的掐痕，可见唐立夏刚才真的一点都不曾心软留手过。
唐立夏问完，就迫使小孩抬头回答自己的问题。
也自然再一次地看到了那双被眼泪洗过后愈发干净清澈的眼瞳。
小孩子纯粹漆黑的瞳仁里，清晰地倒映着唐立夏此时的模样，也将唐小草此时的不安和懵懂完全暴露了出来。
在这个老师姐姐又问了一次害不害怕的问题时，唐小草瘪了瘪嘴巴，没敢哭，却还是在老师姐姐的注视下，小弧度地轻轻摇头。
小草也不明白老师姐姐为什么会这样做，可是虽然很难受，她却并不明白那种窒息的难受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报名的那天第一眼见到这个老师姐姐的时候，就莫名的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到即使刚才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却始终都乖乖的一声不吭，现在被问害不害怕，也只会像小傻子一样摇头，然后下意识将自己重新贴近老师姐姐的怀里。
于是，小孩子那截已经留下鲜明痕迹的脆弱脖颈，又一次被她傻乎乎地送进唐立夏手中。
那一瞬间，唐立夏手指像被烫到似的猛然蜷缩着躲开。
她将右手背到身后，死死地攥紧，直至感知到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肉时的刺痛，她的右手才缓缓停下痉挛般的颤抖。
“……”
唐立夏无声地偏头，狼狈避开小孩湿润润的目光，心脏却后知后觉地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就像同样也有一只小手，正一点点死死攥紧自己的心脏。
那种窒息的痛苦也如数加诸在她身上。
唐小草呆呆地看着唐立夏，有点无措地抿了抿嘴巴，不明白老师姐姐怎么突然掉眼泪了。
但在小小的犹豫后，她还是抬起小手，笨拙地揪着衣袖，帮老师姐姐一点点轻轻擦掉那些流淌出来的眼泪。
擦干眼泪后，唐小草又犹豫着张开小手，努力将老师姐姐抱了个满怀。
刚才还能游刃有余开开心心哄其他小朋友不哭的唐小草，现在擦干老师姐姐的眼泪后，却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安慰，只能更加努力也更加用力地抱住她。
唐小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个老师姐姐，她小小的脑袋里也想不到更多的原因，只能乖乖地趴在对方怀里，尽量不出声打扰到对方。
之前小草背不出卡片上的字被妈妈打手心的时候，哭得特别特别难过的时候，就是这样抱着玩具安安静静躲在床底下的。
所以，现在老师姐姐掉眼泪，小草也会乖乖当那个被抱住的玩具。
这样的话，老师姐姐应该会和小草一样，很快就不难过了吧？
至于还有点疼的脖子……
小草蹭了蹭老师姐姐的肩膀，趴在她肩膀上，很不记仇的想，下次再被老师姐姐掐脖子的话，一定要先提醒她记得轻轻一点~
因为小草真的好怕疼，一点点疼都会忍不住掉眼泪的。
-
等周锦鱼应付完教室里一群小孩，出来找唐立夏和唐小草的时候，就发现唐立夏正抱着唐小草站在低矮的道崖边，正看着某个方向怔愣出神。
周锦鱼顺着唐立夏目光的方向看去，可惜她对这里并不了解，也就不知道唐立夏目光落点的那个方向到底是谁的房屋。
“立夏，那些小孩我暂时安顿好了。”周锦鱼很快说起正事，认真道：“我是第一次当老师，我希望我能教给这些孩子足够启蒙的知识，让他们能够走稳迈出大山的第一步。”
“所以立夏，无论你为什么会选择来这里支教，我希望你至少能成为一位真正对这些孩子负责的老师。”
周锦鱼并不清楚唐立夏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又或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些天的相处中，她很清楚唐立夏和自己并不一样。
而这种不一样，在那天报名结束后，唐立夏突然离开又很快返回时，变得格外不同。
此时周锦鱼说完这些话，就将目光直直落在唐立夏身上，她并不掩饰自己此时的情绪，疑惑，不满，忐忑，试探……
这些复杂的情绪在唐立夏抬眼看过来时，又尽皆变成了踟蹰和无奈。
这样一番话说出去，总觉得自己好像就要失去一个能成为朋友的人了。
可她来这里不是想要交朋友的。
她是来支教的，是一位新上任的老师，她要负责的是自己的每一个学生。
这样一想，她有点退缩紧张的神情又重新变得坚定起来，直勾勾和唐立夏对视，等待唐立夏给自己一个明确的回答。
可她不知道，在听到她这番话时，唐立夏的思绪却有点飘远。
自己小时候的老师……竟然是这么有理想有抱负的女孩吗？
她不记得了，即使竭力翻找记忆，也找不出任何和周锦鱼挂钩的回忆碎片。
等她回过神，好几秒没得到回答的周锦鱼已经开始生气了，眼里仿佛闪烁着一簇愤怒的火焰，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立马引炸。
“好。”
一声温和浅淡的回应，让周锦鱼愤怒的小火苗噗地一下熄灭得干干净净。
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望着唐立夏，“什么？”
什么好？好什么？你在说什么？
糟糕，突然有点忘记自己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见状，刚才还试图亲手杀死一个孩子的唐立夏，却徐徐舒展了眉眼，浅笑着温和回答道：“我说，我也会和你一样，学着如何当好一名教师，学着……如何养好一个孩子。”
并没有什么老天让我重来一次我就必定如何如何的中二想法，唐立夏之所以收敛了那些杀死自己的念头，也仅仅只是为了刚才那一个小小的用力的拥抱而已。
唐立夏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蜷缩着抱紧过自己一次又一次。
但被年幼的自己如此真切的拥抱，这是第一次。
被小时候的自己抱个满怀的感觉……
真的很奇妙，就像她跋山涉水了好多好多年，终于满身狼藉地站在了幼小的自己面前。
她携满身杀意而来，得到的却是一个温暖干净的拥抱。
于是那些尖锐浓烈的恨意悄然融化了些许，让原本隐在尖刺之下的疲惫苦痛都显露出来，最后全都变成了一种难以言明的委屈。
小小的你，知不知道这一路有多坎坷难走啊？
我真的走得很累很累，有时候我总在想，如果当成没有走上这条路该多好？
所以我在走了那么多年后，终于停下了脚步。
本以为这条路就此结束了，可我一回头，却发现年幼的你即将再一次踏上相同的路……
我想要将你阻拦在路的起点，可原来小小的你面前只有这一条黑漆漆的路，除此之外，你和我都别无选择。
年幼的你没认出我，年长的我也拦不住你。
所幸，我知道这条路上所有的坑洼荆棘，路上每一个会被狠狠摔疼受伤的地方我都独自走过。
那就让我陪你将这条路再重走一次吧。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和我一样摔得满身泥泞伤痕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被抱住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