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园》东木槐

1、盛野

　　“我现在就在机场门口，师兄你在哪？”

　　话出口听声音有点哑，言岁赶的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国，到国内已经是傍晚。很长一段时间没回过春城，一下飞机就感觉大大小小的地方都变了。

　　耳机里传来夏泽楷的声音：“你来停车场这里，车在这里停着。”

　　下一秒夏泽楷就选择放弃：“算了，你就在出站口那里等我，别像上次一样机场不大，人倒是走丢了。”

　　言岁听后干笑了几声，没挂电话，站在原地老老实实的等人。身边来往的人很多，进进出出，言岁的胃突然开始抽痛，强忍着痛从帆布包里拿出药，没找到水，就干脆直接在嘴里含着化掉。

　　药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言岁在生病后喜欢这样吃药，可以用片刻的苦涩来转移疼痛。

　　这会儿能痛起来应该是昨晚忙着赶飞机忘了吃晚饭给弄的，言岁现在开始感慨人果然还是不能不信邪，再忙也要多吃几口饭，不然最后遭罪的就是自己。

　　“看到你人了。”

　　耳机里再次传来声音，言岁抬头就看见夏泽楷正往自己这边走来。

　　夏泽楷走近说：“刚把芷柔送回家就来了，没想到时间刚刚好。”

　　“夏师兄，”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人，最后肯定的点了点头：“可以啊你，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么帅。”

　　接过言岁手上的行李箱，夏泽楷笑到：“你倒是没变，怎么多年了还像个高中生。”

　　两个人的话说的都没错，夏泽楷比言岁高一点，180往上，穿着白衬衫，手里拿着西服外套，一眼成熟稳重的样子。反观言岁，穿着运动装，挎着帆布包，手里还推着行李箱。两人怎么看都像是已经工作的哥哥来接高中生弟弟。

　　“不是说了以后都定居在国内吗，怎么行李箱这么轻。”领着言岁找到车，夏泽楷打开后备箱把行李箱放进去。

　　言岁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夏泽楷弹了一下额头言岁才回过神来：“啊，本来我东西就不多，就只带了一些专业书和重要的东西，老宅子里还有不少以前我的东西，足够了。”

　　“脸怎么这么白，”夏泽楷现在才注意到言岁脸色不好，“胃痛的老毛病又犯了？”

　　言岁听到前一句话还想随便扯个理由的，没想到夏泽楷自己就把理由说了出来，言岁也就顺着夏泽楷的话回答：“昨晚上赶飞机时间不够就没吃，飞机上一直在睡觉也就忘了。”

　　夏泽楷无言以对，走到车门边拉开车门：“那现在带你先去吃个饭，你这样空着肚子也不行。”

　　言岁摆手道：“不用了，等下回老宅子我自己煮点东西吃了就行，外公那一院子的花就够我打扫一晚上了。”

　　夏泽楷也不强留，他知道言岁是什么性子。

　　犟的要死。

　　在车上，夏泽楷嫌车里太安静就给言岁放了春城的新闻，言岁在一旁听的倒认真。

　　春城最近几年发展的势头很猛，特别是游戏市场，七年时间里就踊跃出好几家上市游戏公司，其中的佼佼者是一家名为“晏夜”的公司，言岁远在国外的时候就已经听过它的名字，听说创始人是一位很年轻的先生。

　　言岁还在想着会不会介绍下这几家公司，自己也顺带可以了解一下，但下一秒就听到女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

　　“晏夜游戏公司创始人及董事长盛野先生于昨日接受本台采访，接下来请看详细内容……”

　　言岁半天才反应过来，“……也倒是巧，一回来就是熟人。”

　　夏泽楷：“……”

　　“没什么好听的，”夏泽楷伸手就关掉了新闻，点开音乐开始放歌，没想到放的第一首歌就是吴青峰的《如果声音不记得》。

　　夏泽楷：“……”

　　连着换了好几首歌，全是和青春遗憾有关的，夏泽楷一气之下关了显示屏。

　　“今天都推荐的都什么歌，别听了。”夏泽楷气的转头对言岁说到，“想听什么歌，你哥我现在给你唱。”

　　言岁偏过脸笑出了声，看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这有什么的，这么多年没见过，况且他现在是这么大一个公司的老板，肯定都不记得认识过我。”

　　“但是你不是……“夏泽楷还想说什么，被言岁给打断，“就听刚才吴青峰的那首歌吧，我睡一觉，到了巷子外记得叫我一声。”

　　把车窗降了一半下来，言岁偏头闭眼靠在椅背上，感受着的从窗边跑过的风打在自己脸上。

　　夏泽楷看了一眼言岁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车里刚才热闹的氛围瞬间安静下来，只是播放器还放着吴青峰的那首歌。

　　离去的少年，风尘仆仆，见字如面

　　……

　　路上堵车，都是车头挨着车屁股，一直蔓延到长街的天边，消失在地平线里；还是五月天，但这样车挤着车，周遭早已经是热浪翻涌。

　　夏泽楷关好车窗开了空调，偏头一看，言岁虽然还是偏着头，但还是隐隐约约可以从车窗的倒影看出言岁眉头紧皱。

　　“言岁，”夏泽楷叫着副驾驶的人，“醒醒，到巷子外了。”

　　言岁其实没睡着，夏泽楷也看出来了，但没拆穿他。装模作样的揉了揉眼睛，言岁解开安全带下车去后备箱里拿行李。

　　“我帮你拿进去还是你自己拿？”夏泽楷把行李箱从后备箱拿出来递给了言岁。

　　“不麻烦了，我自己进去就行。”言岁想起什么又补充到，“师兄，明天我请你吃饭。”

　　夏泽楷倚着车门笑到：“这么些年了你这喜欢请人吃饭的毛病还是没变。”

　　“因为我钱多。”

　　“是，你钱多。”夏泽楷短暂的和言岁拥抱了一下，“那我走了，你也快好好回去收拾一下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给我打电话。”

　　言岁比了个“OK”，又同夏泽楷挥了挥手：“知道了，明天见。”

　　说完转身就走。

　　夏泽楷靠着车门看着言岁的身影消失在巷子深处后才上车离开。

　　言岁拖着行李走在石板路上，闻到了满巷的花香，找到228的门牌，透过铁门他看见了一院的花。打开院门，里面还是老样子，和自己七年前离开时的一模一样。

　　院墙上依旧爬满了蔷薇，院内除了中间的石子小路上都摆满了花盆，秋千在角落里随着风在轻轻晃动，挂在屋门檐下的淡蓝色风铃和晴天娃娃悬在半空转圈。

　　“我回来了。”

　　说完拉着行李箱进了门。

　　屋里有一直都有请阿姨打扫，倒也没落灰。言岁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快点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然后搞清楚院子里到底有哪些花，最后再稍微的把花分一下类，回来的第一件事就完成了。

　　在心里计划好后，言岁换了一件居家服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行李箱打开，果不其然就像言岁说的那样只有几件衣服和电脑，其它的全是文件夹和几个泛黄的笔记本。

　　把文件夹和笔记本排列整齐的放在书架上，书架角落孤零零的放着一本书，是泰戈尔的《飞鸟集》，大概是自己高中买的那一本。

　　言岁拿下来翻了翻，发现里面有一页折了起来，把折痕抚平，看到了被荧光笔标记过的一句话。

　　“我是一只旷野中的鸟，在你的眼里找到了天空”

　　旁边用黑笔写了两个字：盛野

　　言岁看见这个名字不由得呼吸一滞，苦笑着把书关好放回原位，当初走的时候怎么忘了把这个带走，外公也一直没跟他提过。

　　想着想着就看向了书架另一边才放上去的那几个笔记本，一共四本，有三本的内页已经开始泛黄了。

　　言岁盯了好一会儿，走过去随便拿下了其中的一本，第一页上面有个编号“4”，是去年写的。

　　里面夹了一张纸条，上面是两个人的字迹：

　　“同学你也喜欢这本书吗”

　　“嗯。”

　　言岁一下子就想起了这张纸条是怎么来的，继续往后面翻，里面有几张照片，都是背影，都是同一人。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盛野，想到是他当时偷偷拍下的。

　　翻着翻着言岁觉得眼睛有点酸，关好笔记本放回原处，靠在窗边长舒了一口气。看笔记本没太注意时间，现在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透，和旁边灯火通明的写字楼形成对比。

　　院外石板路上有小孩子在打跳，估计是前几年那几个一到晚上就吵找妈妈的小孩子。

　　白天睡，晚上吵，一到中午就到处乱跑。

　　言岁还有幸参加过几次找孩子的活动，那几个孩子他没多少印象，只有一个小女孩他记得很清楚，只不过这么多年，他也忘了别人叫什么名字。

　　手机通知推送了一条消息，言岁没太注意就点击了清除，但后面反应过来好像那条消息是有关盛野的。

　　还是挺想看的。

　　从口袋里摸出棒棒糖含在嘴里，看着楼下的小孩子扔沙包跳房子，轮到一个孩子的时候不小心摔到，周围的其他孩子也没嘲笑，把人扶起来，赶紧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

　　言岁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后又勾唇笑了笑。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言岁吓的差点把嘴里的棒棒糖吐出去，拿过手机一看，是妈妈。

　　“宝宝，”谢荧那边有点吵，“到家了吗。”

　　言岁把棒棒糖咬碎，扔进脚边的垃圾桶：“到了，夏师兄来接的。”

　　“那就好，”谢荧走到一个安静一点的地方，靠在墙上，“你现在就在国内安心接受治疗，一切听医生的安排，万事一定要以自己为主知道吗，我和爸爸有空就回来看你。”

　　言岁不着头的说：“妈妈，春城变化挺大的，什么时候让外公也回来看看。”

　　说到这个谢荧就想起来了：“对了，你当时走的太急没听见，外公交代千万要把院子里的花还有你自己给照顾好，没事还记得多给外公拍一点照片你和花都要。”

　　言岁拉长音：“好——”

　　听到那边有人喊了一句“夫人”，言岁听声音知道是自己的父亲。

　　“那你先去忙吧，下次记得别在宴会上偷偷溜出来了，爸爸又晾着其他人要去找你。”

　　“知道了，”谢荧说，“你早点休息，在国内好好治疗，医生会给我和爸爸汇报你每次的治疗情况，别想偷偷蒙混过去。”

　　“好，放心吧。拜拜。”

　　“拜。”

　　挂断电话顺手关好窗户把空调打开，言岁找好换洗的衣服去洗澡，出来的时候忘了自己开着空调，冷的一哆嗦，还差点被行李箱勾到。

　　坐在床上擦干头发，言岁又想起了刚才推送的那条消息。

　　最终还是抵不过好奇心的驱使，言岁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栏输入“盛野”，网络卡顿了一会儿，没几秒弹出了页面。

　　盛野：

　　晏夜游戏公司创始人之一，晏夜公司董事长，“Eternal love”游戏开发者之一，2025年被评为“游戏行业的最闪耀的一颗新星”。

　　言岁仔细看完后盯着手机页面走神，觉得在过去的这七年时间里只有自己在原地停留，其他人早就走了好远。

　　自己只能看着他们的背影，望而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