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金钗》顾惜之

11、志异(番外)

　　宁阳很少离开清冷渊，除了教御风术时带我飞去其他地方。南方的清泉山妖娆美丽，可他很不愿去。唯一的那一次，我们落在清泉山上。只见一注热泉、一带冷泉在密林中蜿蜒流淌，于山腰处交汇为溪流，奔腾而下。山腰以上暖雾迷蒙。雾气中现出隐隐人形。女子清越的歌声仿佛从很渺远的地方传来：“章台逝柳兮紫玉成烟，月如月兮载之流年。连城脆兮不如不减，繁霜落兮夫复何言------”我循声走去。宁阳似乎想要拉住我，却又缩手不动。我看了他一眼，继续向迷雾中走去。
　　人影逐渐清晰起来。不是一个，而是许多个。清凉高亢的歌声飘逸透明，美得不似人间所有。“月白风清，鹤唳虫鸣；白水悠悠，天地清明。”“山虚水深，万籁萧萧，古无人踪，唯石嶕磽------”“天风飒然。云动流水------”女子的身形在雾气中隐现出来。那是霓裳冰颜的少女，紫袖飞扬，翩若惊鸿。我急急向她们走去。忽然风吹雾动，眼前的一切像幻景一般消失了。
　　东面的山峦看去叫旁边低矮些。浓绿中凸现出一道赤色的崖壁。那是丹丘。那儿土质较湿，为黄赤色，生长着大丛的茶树。这种茶树气味特别清香，叶脉微红，叶片大而油绿。我曾想采些来煮茗，但宁阳不让。他说此茶名“大茗”，虽无毒，但绝不能饮用。我追问缘由，他只是严肃地盯着我，什么也不说。
　　后来，当宁阳沉浸在冥想中时，我独自去了丹丘。红泥在我脚下吱吱地冒着水泡。茶树蓬蓬勃勃地生长着，覆盖了这里的大片山坡，清香浓郁，说不出的好闻。我没有动它们。我是很认真地答应过宁阳的。草木的喧嚣中夹杂了另一种声音，像是巨大的羽翼在震动，空气沉沉地震荡开波纹。
　　我猛然抬头。一道白光倏忽而过。旋风中一个白衣女子张袖飞行，迅若飞鸟。她是羽人！一刹那，我看到了她寂寞忧伤的侧脸。这是我唯一一次看见羽人。我想起来了，传说中正是丹丘的大茗能令人生出羽翼，翱翔天际。
　　每个人都想要一对翅膀。但我明白宁阳不愿我成为羽人，背负漂泊流离的命运，不能安稳平和的留在的大地上。

　　二月左右的夜晚会听到许多夜鸟振翅的声音。逆月光看去，那并不是一种好看的鸟儿。宁阳告诉我，那是姑获鸟，这时节都会迁到这里来，有的地方管它叫鬼鸟。
　　有一次，两只姑获鸟突然俯冲下来。宁阳一个箭步走到我面前挥手将它们赶开。他含着笑坐下浣足，道：“这鸟儿又叫天地女、隐飞鸟，还有叫夜行游女的。名字可多得很。爱抓女孩子。有女孩儿的人家，在这鸟儿出来的时候都把女孩子关家里呢。”我仰起头。月华已敛，渊里黑沉沉的。水轻荡着，折射出几点微光。姑获在空中凄厉地鸣叫一阵，转到山后去了。

　　北方的幽都山我们从来不去。那里的林木绿得发黑。山石是黛黑色的，长着水润的黑苔。宁阳说那里的泉水都是黑色的，向北流去，不汇入渊中。幽都中有玄鸟、玄蛇、玄豹、玄狐蓬尾。鸟兽各据其地，不越雷池一步。即便是这么近的地方，也难得看见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