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知道的》木林寒

1、迎新杯（一）

　　步入九月，天热得依旧，茵茵绿色染满明净几窗，教室的一端的学生如置绿海。
　　广播里响起还有些陌生的预备铃。炎热季节的下午总是让人昏昏欲睡，十四班的学生刚午睡醒来，但还没完全缓过来。
　　个个睡眼惺忪。
　　但碍于是班主任的课又不得不打起精神。
　　上午四节课，老师滔滔不绝讲，讲完后一帮学生发现就光同步练习，就得做不少。
　　一中的学习强度不是盖的，才刚军训完开始上课，一帮老师就让这帮新人知道了什么叫“初中高中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这才刚开学没几个星期，一群人就被铺天盖地的练习试卷弄得昏头转向。
　　“灵禾。”孔兮蔚敲了敲桌子，怕她还没醒，曲起的手指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嗯。”喻灵禾摇了摇头，顶着额头上的一大片红印子艰难爬起来，她揉揉眼睛，还是有些困。
　　教室里有窸窸窣窣的话语，声音小得像蚊子。
　　下一秒，几声“度 度 度”的高跟鞋声靠近，而后进教室。
　　班主任兼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气质非常语文，头发用簪子簪起，一身修身旗袍，人淡淡往讲台一站，浑身上下透着股知性优雅的气质。
　　说是班会课，但现在一切都才刚开始，没什么好讲的，除了一件事。
　　“学校要在高一年级举行一场迎新杯篮球比赛，规定是每个班都得参加，我们班哪些同学愿意的。”
　　周夏开门见山，语调平稳，望着讲台下面的学生说。

　　有些学生目光闪闪的看着老师，迎新杯，听着挺新奇。
　　教室有些躁动，好几个男生举起手。
　　放眼望去，几乎没女生，与积极的男生形成鲜明的对比。

　　“呦，我看看有没有那大帅哥。”
　　旁边的孔兮蔚伸着个长脖子，无比熟练的和班上其他略显矜持的女生往后面看。
　　这个时间，刚上高中的学生对高中的憧憬和向往之情还没有被泥石流般的作业无情淹没，相互都不太熟的异性之间，女生关注的也无非是某某班谁谁谁好看之类的话题。

　　十四班女生目前课间就爱干一件事，暗戳戳观察他们班这位长得赏心悦目的同学。
　　“呦，肖宜胥也参加唉——果不其然。”孔兮蔚探究的目光在扫到三组后排某个角落后变亮，一副早已看破的模样。
　　肖宜胥就是十四班女生们注意到的第一个，用她们的话说就是帅得晃眼。

　　来学校第一天，连名字的叫不上的几个女生就因为这个人激情唠嗑一小时，神飞色舞，声音激动，过后还特别热情的互加了个□□微信。
　　还有军训期间，她们休息时间的乐子之一就是聊这位姓肖的同学。
　　人数之多，眼光之毒，搜查能力堪比gps。
　　这个喻灵禾起先并不认识的人，就这么以不同人口述的形式经常出现在她世界，直到眼见为实。确实很帅。
　　想到这 喻灵禾也忍不住回头，两个人位置远，中间隔了很多人，加之对方没直挺挺的坐着，所以根本没有看见那个人。

　　“他参加挺正常的啊……”
　　前排陆言枝刚转过来，结果班主任讲台一声她又赶紧做贼似的转回去。
　　“这么多人愿意啊。”二十多个男生有一半愿意，周夏深表满意，她不动声色点头，然后继续说，“刚好十二人，对于你们的打球技术，老师也不清楚强行安排不好，那就你们下去看怎么分配吧。”
　　安排好男生，周夏看向十四班女生：“那女同学们呢？”下面鸦雀无声，一个个脑袋恨不得垂到桌子上，生怕老师喊到自己。

　　一个原本擅打球的想举手，但看周围无一人愿意，有些不好意思，就只好把手缩了回来。
　　跟男生比起来，十四班女生的表现就显得有些“冷漠”了。
　　没办法，如果是有关唱歌跳舞的，那估计挺踊跃的，但这是打篮球，本班根本就没有几个女生喜欢篮球。
　　“灵禾你参加吗？”孔兮蔚压着声音问。
　　喻灵禾低下头，尽量不让老师看见自己说话，她摇头：“我都不会啊。”怎么参加，总不能为充数去出丑吧。

　　“没事，凑个数而已，大家都可以尝试一下。”孔兮蔚眼神鼓励。
　　喻灵禾对此表示不愿意，说来轻松做起来难。
　　心里抗拒着，脑袋却不由自主的抬起，看班主任表情，显然班主任对她们的反应并不意外。
　　转念一想也正常，教书那么多年，迎新杯又不是今年创新才办，往届应该也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周夏也见怪不怪了。
　　“你们就来几个人嘛，又不是送你们上断头台。”
　　“……”
　　也不知道谁先开始带的头，无端来一句“肖宜胥他们会，可以教你们”。

　　喻灵禾像个吃瓜群众，她又小弧度的扫了眼教室，有女生举手参见了。

　　女生对那个男生好奇和向往程度由此看出，喻灵禾笑一下 ，觉得挺有意思的。
　　相处时间虽然短，但还不至于到一句话都说不了的地步。
　　十四班男生看女生们个个低头不说话，就在旁边撺掇。
　　撺掇的方式还有点特别，故意提她们关注的人。
　　这句话后，下面就有几个女生把手举得老高了，仿佛打通任督二脉，生怕老师看不到。

　　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就有人做好心理准备打算去丢一下脸了。
　　孔兮蔚看热闹般环顾一圈，别有深意：“我感觉她们挺勇的。”
　　喻灵禾点头，理解得有点表面：“我也觉得。”
　　不会也上，确实很有勇气。
　　周夏懵一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相反，她还有点欣慰：“还有女同学愿意吗。”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女生觉得自己假装矜持做得很好，可在男生看来，她们那眼珠子都快粘在肖宜胥身上了。
　　男生要表达的意思就是参加了就可以和某些人多一些相处时间。但当着班主任的面，也不敢太放肆，于是只能尽量委婉一些。
　　部分对肖宜胥本就有些心思的女生瞬间醍醐灌顶，原本平静的眼神突然亮起了光。
　　于是又多了几个愿意的。
　　不过也就那几个，因为大多数人即使对帅哥感兴趣，但那篮球是真碰不了，不会硬上在他们那看来跟丢脸没什么区别。
　　周夏没办法，软磨硬泡之下，终于要凑够人数了。
　　浏览教室一圈，台下女生脑袋快垂到桌子上，个个内心双手合十祈祷不要点到自己名。
　　看刑贩般的目光最终停在喻灵禾身上。
　　二人目光对上，那眼神，喻书涵率先低头，她自己已经猜到下文了。
　　“喻灵禾。”
　　果不其然。
　　班里女生听此背又直起来了，部分看她的眼神如看救世主。其他女生觉得自己得救了，而喻灵禾则是觉得自己完了。

　　晴天霹雳，把喻灵禾劈得里外焦黑，她就差石化在原地了。
　　有时候被老师记住名字也不是一件好事，就比如这种时候。

　　周夏找的都是高个，而十四班，个子高的不止喻灵禾一个。
　　但其中周夏叫得上名字且还没参加的就她一个。
　　名字后面的内容喻灵禾都觉得她不用说了，她感觉有人拿锤子往她脑袋上重重锤了一下，想死。
　　活了十五年，在此之前她是连篮球都没摸过啊。
　　她对班主任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很不理解，如果是熟人的话，她会想反驳，但这是她班主任，喻灵禾不能。
　　于是她只能强忍着内心的震惊然后平静对这位班主任说：“可是老师我没打过篮球。”
　　这话无济于事，前面那几个女生大多也没打过 ，没被叫到的也没打过。
　　果然，下一秒周夏说：“没事，前面几位女生也不会，你个子高一些，凑个数。”
　　这话像泥石流，把她口鼻灌得死死的。
　　这有时偏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幸灾乐祸：“没事，就意思意思一下，走个过程罢了。”
　　喻灵禾有点内心世界土崩瓦解，走个过程也要时间啊。
　　“这不还有将近两个星期嘛，有充足时间做准备。”
　　“替补，估计都不用上场，怕啥。”
　　这些男生热于搭腔，喻灵禾有摸摸额头，心下觉得更糟糕了，抬手间，她又看了眼老师。
　　周夏看她的眼神就是非她不可，坚定得不能再坚定。
　　“可是老师。”喻灵禾有打算再挣扎一下，万一有希望呢 。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长得高是种苦恼。
　　结果挣扎无望，喻灵禾这个对篮球一概不知的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参了比赛。
　　那些原本还有些提心吊胆的，在确定老师选定喻灵禾后，安心的松了口气。
　　而喻灵禾本人则是觉得自己的天都踏了，心里暗叹一口气，然后认命。

　　班会课结束后，前桌两个女生兼室友，转过来跟喻灵禾孔兮蔚聊天。
　　开口第一个话题就是班会课迎新杯选人的事。
　　“灵禾你好惨老师怎么一眼就相中你。”
　　哪壶不开提哪壶，喻灵禾也苦恼：“不知道啊，明明那么多高个女生。”
　　怎么就挑中她了呢。
　　可能是看出喻灵禾的不情愿，前面两个人开导她：“没事，往好处想。”接着两人小了些，“肖他们也在呢。”
　　“哈。”她礼貌回一声 ，那陌生人的名字在她世界中被提起得有点频繁。
　　魅力挺大，这点军训那会儿喻灵禾就见识到了，对此她也见怪不怪了。

　　喻灵禾没喜欢过人，也不懂她们现在雀跃暗喜的情绪，但为了不敷衍人她还是说了句“有可能哦”。
　　晚上九点晚自习结束后，参赛的两个男生如坐火箭，三步并两步往外冲，身姿狂得像是要参见奥运会

　　喻灵禾有点边收拾东西，边纳闷：“大晚上的又不吃饭，跑那么快干嘛？”
　　“占板，不快点待会儿在哪训练。”孔兮蔚回答，她和喻灵禾一样，都被迫参赛的，只不过她心理世界没喻灵禾的崩 ，还有点期待。
　　“感觉怎么样？”孔兮蔚语气皮得很，看着喻灵禾两眼弯弯笑了。
　　喻灵禾有点是欲哭无泪，她搓搓自己脑袋，不过都这样子了抱怨也没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啧，从某种意义上？”孔兮蔚点头，摸摸下巴，“这句话表明从你现在的角度来看不是件好事，说那句完全是自我安慰。”
　　没办法，走不了，喻灵禾收拾好东西后，和孔兮蔚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一起等其他几个人。

　　男生收拾试卷教材都有些粗暴，也不怕弄破纸页，而女生则有些小心翼翼，等所有人弄好后，才出教室下楼。
　　新同学都比较好相处，一聚在一起就开始进入正题。
　　“你们都没有打过球吗？”其中一个问。
　　参赛男生要么脸好，要么气质好，这几个往这一站引得旁边别班女生不时侧目观望，望完又对着好友笑。
　　“没有。”会一些的啥都没有说，不会的老实回答，喻灵禾有点混在其中，没说话。
　　“啊—”男生点头，也不意外，“哦哦，那我们讲讲基本规则吧。”
　　一群人站在一起，喻灵禾从后面看着男生蓬松的头发，听人喊过，叫什么来着，她脑子里想，一伙人在一起叫不上人家名字挺尴尬的。
　　“可以可以，那要学的东西不会很多吧。”有人问。
　　另一个男生说话：“不用啊，懂点基础的就可以了，两个星期再怎么练那技术也不可能上天，把基础弄好就OK 了——嘿嘿。”那男生对着众人笑。
　　笑得畅怀，人又长得好，虽然不如肖宜胥，
　　这比赛，参加得值了。
　　除喻灵禾外其余几人都觉得不亏。
　　“真的？”喻灵禾旁边的孔兮蔚大胆看他好一会儿，已经把肖宜胥忘了，她说完一手拽住喻灵禾胳膊。
　　长相出众的男生回答：“那当然咯，肖宜胥带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