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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幻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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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影山醒来时,先是察觉到自己趴在一个人身上,腰和后脑被人勾在怀里护得死死的,除了浑身僵硬得发麻愣是没有磕到一点。
雨水顺着屋脊噼里啪啦打在青石板上,浇了他们一身,衣衫发丝都被浸了个透。被淋成落汤鸡不能让他怎么样,浑身充沛的法力提不起一丝才让他困惑。
宋影山皱了皱眉,伸手撑在地面想起身,却被护着他的那双手下意识往下一带,他没防备,整个人登时又趴了回去。
在坠入黑暗前,宋影山被扑向他的祝峥扯了一把,不用想也知道给他当肉垫的这人是谁。
宋影山本想直接给祝峥甩开,但似乎他砸回去那一下磕着了哪里,护着他的人无意识地低|吟了一声。
直至此刻,宋影山才在青苔泥土混杂的浑浊中嗅到一丝血腥气,血水混在雨水里,他方才撑那一下根本没有发现什么。
宋影山:“……”
再排斥,他此刻也只能认命。祝峥抱的很紧,宋影山背手去拉都拉不开,还大有他越用力就被勒的越紧的趋势,他只好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祝寒生。”
祝峥皱了下眉,手臂收的更紧。
“……”宋影山背手扣在他腰上的那只胳膊上,淡声道,“祝峥,松手。”
宋影山贴着祝峥的胸膛,听见他梦游一样含混不清的嗓音:“……师尊?”
宋影山好一会儿没有吭气,心中盘算着要不要直接卸了祝峥的胳膊,起来再给装回去。
正在他良心难安时,头皮忽然紧了紧——祝峥微微动了动,下巴不经意蹭到了他头顶。
……
少顷,宋影山在雨中麻利地扯着祝峥的胳膊一拉一推,他本想接完就走人,祝峥却在他起身时皱着眉偏过头,给他展示了一个血水和泥草混杂的后脑勺。
“……”宋影山心情复杂。
失去意识前明显的失重感告诉他,祝峥这是为了护着他才被摔出来的,且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从什么程度的高空掉下来的,只能看到祝峥身下的石板都有些裂缝。
那个后脑勺在凄寒的风雨中根本止不住血,淌下来很快被雨水冲淡,又顺着石板的缝隙流了满地。
宋影山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确定恃长清和南岄有没有被带进来,时间不等人,他无声叹口气,伸手将祝峥捞在背上,走出寂寥无人的巷子。
没走两步,他就在拐角看见了恃长清和南岄,这两人的地方比他和祝峥待的舒服多了。
半人高的稻草垛托着两个原地懵圈的人,南岄面上不见丝毫病气,此刻还泛着一股奇异的绯红,他呆呆坐在原地,恃长清在他身侧揉着手肘,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他没什么伤处,脸色才又恢复成平日的懒散。
“呆坐着干什么?起来找个避雨的地方去。”恃长清朝他伸手,一把将人拎起来,扭头就看到了被雨水和污泥糊了一身的宋影山和他背上的祝峥。
恃长清的心情丝毫不受意外和环境影响,扬起个笑和宋影山打招呼:“仙尊好啊。”
***
宋影山几人湿淋淋站在医馆中,大夫下针的手都在颤:“几位是想救人还是想杀人?没看到阴雨天这丁点光被你们挡的严严实实?”
几个人湿哒哒地抖了抖,齐刷刷让开位置。恃长清左右看了看,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心道:“我跟着发什么呆?”
她清了清嗓子,先问南岄:“摔到哪儿了?让大夫待会儿给你看看。”
南岄摇头,她便去扯人要到对面成衣铺换身衣服,被南岄避开也没在意,示意人跟上就往门外走,经过宋影山时念叨了一句:“在这里看着也没用,先去换身体面的行头来吧。”
宋影山换衣物时发现那老道给他的木牌已然换了副模样,无相二字隐在了下层,上层浮着几个大字:人间镜影,幻境囹圄,局破出境。
宋影山和恃长清对了一下,他们现下是处在一个幻境中,且这里发生的一切和人间的一条线是对应的,那么他们在这里所作所为以及最终结局,也会是人间那条线的结局。
这个木牌是无相山的老道给他的,想来和见真脱不开关系。
祝峥醒来时,偏头就看见坐在桌边和恃长清说话的宋影山,这个环境,他们显然是在一个客栈中,恃长清叩了下桌面,道:“帝君究竟在想……”
宋影山不慌不忙开口:“神君慎言,帝君看在眼里。”
“……”恃长清顿时哑然,面无表情地狰狞了片刻后,勉强压下心绪,“宋公子好机缘,我们也是有幸来见识见识了。”
宋影山还未出声,身后传来一个幽幽的嗓音:“何谓‘好机缘’?”
恃长清闻声扭头,看向满头纱布和一条小腿上着夹板的祝峥,挑了挑眉:“小灵君,好久不见,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
她语气挑的快上天,祝峥却只听见了“小灵君”三个字,蓦地转头去看宋影山,扯着一身断骨眉开眼笑起来,开开心心叫道:“师尊。”
恃长清也算习惯了他这态度,但还是呛了一句:“啧,还是那么没规矩。”
宋影山背对祝峥坐着,都被他盯出个如坐针毡来,起身道:“既然人醒了,我也走了,尽快破局早日出去。”
南岄这时才觉得不对劲起来,恃长清没多问,摆摆手算是知道了。
眼见宋影山真的转身就走,祝峥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双脚甫一落地就咬着牙“嘶”了一声,冷汗顺着鬓角流进衣襟。
他脸色几经变化,可抬眼见宋影山远去的背影,又慌忙提起那只上了夹板的腿,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就连蹦带跳去追头也没回的宋影山。
南岄在他跳起来的瞬间就惊的站起,被恃长清一把拉下,顺手抛给祝峥一把伞:“仁至义尽了,别管。”
宋影山当然知道后面的动静,但祝峥既然能昏迷一天一夜,只能说明他也是法力魔气皆无,拖着条断腿料想他也追不了多远。
但出乎意料,宋影山都走出二里地了,身后还是有个身影在雨中踩水玩一样蹦跶着。
宋影山毫无预兆地停下脚步、转身,对上撑着伞也淋个透心凉的祝峥。
祝峥大概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下来,整个人猝不及防,歪歪扭扭一会儿才站稳,旋即赶忙对他露出一个笑:“师尊。”
宋影山凉凉道:“魔君这是不看着我一步步落入你的圈套不放心是吗?”
——宋影山果真知道些什么。
祝峥登时僵住,无措道:“没有圈套了,以后都不会有了。”
他一口一个“师尊”叫的和往日一般,宋影山实在不能再接受被他这样叫,一联想到祝峥出现在他身边的原因,这个称呼就变成了催命符。
“别这么叫我,也别跟着。”宋影山丢下这一句,扭头就走。
宋影山毫无章法地在街上乱逛,在第三次路过同一个府衙时,他终于停下脚步。
这就是见真要他来的地方了。
辰时未到,早衙尚未开始,宋影山不好在府衙前站着,便挪步在附近一个茶馆落脚。他没坐片刻,身边多了个身影。
宋影山视线下移,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祝峥跟没事人一样双脚触地站的笔直,那几根夹在小腿上的夹板突然就变成了难看且碍事的装饰。
祝峥站在他两步外,与他保持着一个并不冒犯的距离。宋影山做不到扭头抬眼去看他的脸色,只能收回视线平心静气。
两个人僵持着捱到府衙开门,一对夫妻击响了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