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旧的夏天》福源

3、夏天是酸酸甜甜的话梅糖

　　孟洋退出奥数竞赛班不久，语文老师就找上门来，问她愿不愿意参加语文竞赛。
　　孟洋那天坐在班级的后边，翻开老师给的参考书，那是一本六年级的毕业考复习资料，孟洋迟早会拥有的东西。上面的东西很多，从歇后语，名人名言，到古诗词，国内外文学知识，甚至一些超出文学范畴的知识都记得很详细。孟洋看着这本书出了神，老师问她参不参加，她下意识地点了头。
　　孟洋第二天一早就到空教室，静静看着书等待老师的到来。
　　门开了，进来的是自己的老熟人，乔潘潘。说起来孟洋和乔潘潘也算是有缘分，因为成绩好的缘故，总是会在各种各样的比赛中遇到。这一次也不例外，乔潘潘也是参赛选手之一。他径直坐到了孟洋的旁边，问她从哪里开始。
　　孟洋看着他，还在感叹怎么会有男孩子长得这么白，就又闻到一股很香的洗衣粉的味道。乔潘潘的眼睫毛很长，眼睛很亮，盯着孟洋眨巴眨巴。
　　“孟洋？”他喊道。
　　“当然是从古诗词开始背了。”孟洋翘起嘴巴，在心里默默回想自己今早照镜子看到的模样。好像没有乔潘潘这么白，眼睫毛也没有乔潘潘长，甚至眼睛都没他大。她低下头嗅了嗅衣服，没关系，今晚让妈妈洗衣服多加点洗衣液。
　　但是。。。“乔潘潘，你长得比我矮诶！”孟洋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大叫起来。
　　乔潘潘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无语，“我以后还会长高的。”
　　孟洋不管，反正找到了一点这个男孩子长得不如她的地方，她就很开心。
　　不过，她并没有开心多久，因为她很快发现即使是自己喜欢的语文，也没有那么好对付。歇后语虽然有趣，可是实在太多。古诗词就更不必说，没有任何注释，她甚至不认识里面的一些字。
　　可是乔潘潘却翻得很快。在孟洋还正对着前一页的古诗词愁眉苦脸，乔潘潘都背到了后两页。
　　孟洋吸了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沉稳，最后，乔潘潘突然转头问她:“为什么不来奥数班了呢?”
　　孟洋正自己和自己生气，乔潘潘突然插嘴，孟洋白了他一眼，大声说到:“不喜欢不喜欢。”
　　乔潘潘有点被她吓到了，往后仰了仰。但是他发现孟洋居然还在前几页，忍不住笑起来。
　　“你！”孟洋指着他，最后愤怒地往他背上拍了一掌。
　　虽然是愤怒的，但是孟洋并没有使多大力气。乔潘潘却故意倒在一边，并大声喊叫“救命啊”。
　　孟洋转过去，整整一个上午没有理会乔潘潘。
　　中午午休，孟洋回家吃完饭早早就回来，意外看到乔潘潘落下的白色外套，又想到乔潘潘早上那副欠揍的嘴脸，便二话不说拿起荧光笔往上面涂。
　　乔潘潘回来时没有发现，直接穿上外套。那一个下午，孟洋都在憋笑。
　　但是很快，事情就不好笑了。乔潘潘发现孟洋不理他，就很直白地拍拍孟洋，很诚恳地道歉。并且给孟洋讲了早上的古诗词。孟洋觉得作为回礼，就告诉乔潘潘自己做的“好事”。
　　这下可好了，乔潘潘一脸要哭的表情。“我妈会骂死我的。”
　　此刻，孟洋顿时有些懵住了，因为在她的印象里，自己的妈妈从来不会因为衣服弄脏的事情责怪她，但是她忘记了，这并不代表乔潘潘的妈妈不会。
　　她飞快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乔潘潘。
　　“我的也是白的，新衣服，第一天穿。你妈妈应该看不出来。”
　　乔潘潘犹豫了一会儿，抱着如果不换必然被骂，但是换了有可能不被骂的心理，他最终还得和孟洋换了外套。
　　那天下午放学，孟洋刚回到家，妈妈就盯着她看。
　　“这不是你的衣服。”她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你的衣服底边有小花，我特地挑的。”
　　孟洋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妈妈没有责怪孟洋借衣服的行为，倒是对她乱画别人衣服这件事感到生气。不过既然犯错，道歉解决最为重要的。
　　次日，孟洋去学校没有见到乔潘潘。她跑去问老师，老师说，乔潘潘身体不舒服。
　　第三天，乔潘潘还是没有来。
　　第四天，乔潘潘终于来了，穿着浅蓝的上衣，提着一个硬纸袋。
　　他抿着嘴巴，把纸袋放在孟洋桌上，就扭头走了。
　　孟洋不知道为什么乔潘潘突然不理她，难道是“狸猫换太子”被发现了?
　　她不知道，但是妈妈让她务必好好道歉。
　　放学后，孟洋在校门口等乔潘潘，蓝色的一角刚刚出现，那双大眼睛一见到她就躲闪。他跑了起来，直奔门外，一点拦截的机会也不给孟洋。
　　然后，孟洋看见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里面是一个头发梳得很利整的中年女人，她戴着墨镜，看到乔潘潘出来，才放下手机。
　　乔潘潘蹿到后座，车就“轰”的一下走了。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孟洋去考竞赛那一天。
　　休息室里只有孟洋，乔潘潘和另一个同学，老师去给他们拿文具。
　　孟洋不理乔潘潘，和另一个同学自顾自地聊天，聊到考试题目猜测，孟洋考对方“谁是短篇小说巨匠?”乔潘潘抢答道“莫泊桑”。
　　孟洋送他一个白眼，仍然不理会。
　　“谁是——”
　　“对不起，孟洋。”乔潘潘又要哭了，“妈妈那天一眼就看出来是别人的衣服，骂了我一顿；看到上面还有小花，以为我早恋——”
　　“你有病吧，我跟你怎么可能?”孟洋差点没气死。
　　乔潘潘带着哭腔：“怎么不可能！”
　　老师很合时宜地回来了，像赶鸭子一样把他们赶进考场。
　　成绩出来的很快，孟洋和另一个同学拿了三等奖，乔潘潘拿了二等奖。来镇上领奖那天，孟洋把乔潘潘约出来，郑重其事地道歉还衣服，最后说“我真的不喜欢你，请你转告你妈妈。”
　　这件事情本应该到此结束，可是莫名其妙，年级里就流行起来“孟洋和乔潘潘是一对”的说法。
　　孟洋开心吗?铁定是不开心的。任谁也不会因为传绯闻而开心。
　　但是孟洋难过吗?其实也不难过，因为乔潘潘的成绩好，长得比很多女孩子还好看，说是一对也不丢人。
　　孟洋会在大家起哄的时候气急败坏地一遍一遍解释，但往往越描越黑。反观乔潘潘，就只会红脸红耳朵红脖子，然后害羞地走开。
　　时间久了，孟洋懒得解释了，就只当流言过一阵自己会消失。
　　可是某一天，那个胆子很小很小的乔潘潘，突然跑来问孟洋，“孟洋，你跟林芝芝关系会好不好?”
　　孟洋的大脑却敲响警钟。“干嘛问我们副班?”
　　乔潘潘“嘿嘿”憨笑两声说，“她长得真好看。”
　　林芝芝确实长得很好看，跟乔潘潘的好看不是同一挂的。她的好看不是白皙的皮肤，也不是秀气的五官，而是健康的红润的皮肤，和不大但是极亮的眼睛。年级里的人总说，林芝芝的眼睛是最好看的。
　　孟洋没有理乔潘潘，她那一天都有些沮丧。说实话，她应该感到开心，乔潘潘有喜欢的女生她就可以脱离绯闻苦海。可是为什么她不开心，甚至沮丧?
　　孟洋想了很久，难道她真的喜欢乔潘潘?
　　不是，不是喜欢，乔潘潘靠近她一点儿也不紧张。那更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有一天归别人所有。大家的关注，乔潘潘的喜欢带来的聚焦，都会转移，事实上，这可能更多是一种不习惯，或者说是占有欲。
　　是了，占有欲。孟洋在第一次接触“野心勃勃”这个词就觉得是自己的。也就是说，知名度，热度也是她野心的一环?
　　孟洋搞不清楚自己，但是她的理智告诉她，乔潘潘是人不是东西。
　　最后，她还是在下课找到乔潘潘说，“我跟林芝芝很熟，但是，你——”
　　她摇了摇头，“配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