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chapter 40 ...

  •   一叶知秋,一雨方觉深秋。

      昨夜秋雨飒飒,凉意袭卷着叫人睡不大安稳。

      是该换床厚被子了。

      手塚彩菜看了眼时间,原来都已经七点了。

      她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起床,没有吵醒因为临近年底加班变得频繁的手塚国晴。

      她拉开窗前的纱帘,窗户上净是蜿蜒的水迹,天色仍是暗沉的,雨势虽然渐小,但也没有停止之意。庭院里那几株槭树倒是红得鲜艳,被雨敲打了一夜后,红叶簌簌地飘落。

      也许午前雨就会停了。

      她边收拾自己,心里边盘算着今天要做的家务活。深秋雨后空气清澄,说起来国光的房间也该好好通风一下了。

      他在十一月初受邀去参加日本U-17的合宿,算算日子,已经一个星期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离开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秋冬正是鳗鱼肥美的季节,也不知合宿期间他能不能吃到合胃口的鳗鱼饭。

      手塚彩菜没直接下楼,而是朝着走廊尽头的那间房走去。

      她拧开门把手,房间仍旧保持着主人离开时的整洁有序。近日多雨,房间的空气里那不流动的浮尘似乎沾上了些潮湿的水汽。

      国光的学生制服向来都是被叠好放在衣柜最上方,在离家前被他放进了第一格的柜子里。现在衣柜的最上方只有一个相框,是他们去高尾山看日出时拍的照片。

      她伸手抹了下书桌,没什么积灰,但还是得擦一擦。

      笔筒旁放着个精致的储物木芥子娃娃,这是唯一一个与学习无关却出现在他书桌上的东西,是他参加的夏末那场试胆大会的纪念物。

      她扫过书立夹着的几本书,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几个月前的场景。

      夏末的燥热不下三伏天。

      那天午后她原本是想小睡一会,醒来时,却是日头西斜了。下床时她不觉得身体轻便反倒觉得有些头昏脑胀。

      大概是空调温度打得太低了。她这样想着,打算去楼下喝杯水,提前吃颗感冒药。

      客厅没有人,侧厅的门紧闭着。

      她按了按太阳穴,国光去医院的检查应该早就结束了,现在不在家是和队友们庆功去了吗?她没多想,吃过药后便打算去庭院走走。

      侧厅位于转角处,只有西边的障子门敞开着。

      暮色四起,整个和室满是金黄的光辉,再过不久,围墙边的松木落下的影子会逐渐吞噬光线。

      她站在门外,将侧厅内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国光那样的眼神,不加收敛的温柔、执着和爱慕。他抚过少女散落的头发时,动作放得轻柔,生怕打扰她的安眠。

      她突然想起很多从前从未放在心上的事情,那孩子其实掩饰得并不算好,可她竟也才发现。

      她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回过神来时便打算悄悄离开。才走了几步,她便听见有些沙哑迷蒙的声音响起,“天都快黑了啊,手塚你还在看书啊……我睡了多久?一小时,那还好…呃,怎么我睡醒你还在看这一页啊。”

      每每回忆起这一幕,手塚彩菜还是忍不住摇着头笑。

      少年慕艾,情窦初开。

      只是可惜……

      国光明年要去德国试着成为职业选手,如果他足够优秀,职业这条路他会走得顺利,自然也会很忙碌。

      而伊鹤…她是要去美国读高中和大学吧?

      他们俩要走的路是天南地北的不重合,一起走过一段路,就应该值得感激了,不是什么都会有结果。

      他还会遇见很多人,她也是。

      不过算了,以他们两的年纪,何必要考虑的那么长远呢,不如享受当下,顺其自然。

      手塚国一上了年纪,一贯是家里起的最早的人,这会儿正坐在缘侧听雨。一侧的围炉上铁壶已经煮开了水,壶嘴正冒着缕缕白雾。

      池子里流水潺潺,风吹红叶尽飘散,惊鹿之声不绝于耳。

      从楼上下来的手塚彩菜路过落地式衣架时,抱起一件打褂朝手塚国一走去,她轻抖开外套披在他的肩上,“爷爷,天气转冷,可别着凉了。”

      “是我疏忽了。”手塚国一拢了拢领口,“都要入冬了。”

      手塚彩菜跟着应和两声,“是啊,晚些时候该把被炉拿出来了,气象台预报过两天又要大降温,也许会下雪。”

      “嗬,往年都得到十二月中旬才下初雪呢。”

      “说是今年气候有些反常。”

      手塚国一提着铁壶往茶杯里倒了点热水,“说起来,小鹤有些天没来家里吃饭了啊。”

      “她在忙学园祭呢。”手塚国晴夫妇昨晚饭后散步回来正好遇见背着琴包的上杉,多问了几句才知道是刚练习回来。“后天有节目表演。”

      手塚国一疑惑地哦了声,“那孩子不爱登台表演出风头,推一下才走一步,这次是强制参加躲不过去了吗?”

      “听说是朋友报了独唱的节目,请她帮忙伴奏来着。”

      手塚国一吹了吹茶杯上方的热气,“原来是伴奏……”这是当绿叶去了。

      隔壁传来大门落锁的声音,两人隔着低矮的围墙看去,正是准备上学的上杉伊鹤。

      上杉换下了青学的夏装,在长袖衬衫外套上了白色V领滚边撞色墨绿的毛衣,低袜也换成了保暖的小腿袜。

      她背着琴包,一手提着背包,一手撑着伞,头戴着耳机,匆匆推开围栏门就往街口的公交站走去,没有留意来自邻家的目光。

      街边的栾树结了肉粉、红色、淡黄色的果实,镶嵌在黄绿的叶间,本该是一副斑斓的碎金黄花秋天缩景。

      但近日秋雨频繁,即便梦中辗转时能听见夜雨敲打窗户的声音,每每清晨,总能见到许多被雨水打离枝头的落叶和果实。

      深秋如此肃杀。

      温度降得厉害,夹着雨丝的冷风一吹让她仅剩的困顿荡然无存。

      因为下雨,上杉错过了往常的那班公交车,这会儿不得不在公交站牌旁踮踮脚微幅度运动着取暖。

      她看见有人穿着件防雨的冲锋衣,带上兜帽跑向他的目的地,鞋跟溅起朵朵水花。比平时更加频繁响起的车铃声和喇叭声让东京变得嘈杂。

      她动了动开始变得酸痛的肩,“真重啊…”

      青学的学园祭向来在十一月中下旬举行,是年前最盛大的一场活动。对于大部分初三生而言,参加学园祭是难得的忙里偷闲。他们刚在十月底结束英语鉴定考试,为了十一月底的全国偏差值考试和期末考试又学得晕头转向,正盼着松口气。

      但对于有考外校打算和争取过几天考个好成绩的学生而言,参加学园祭的班级展就够占用学习时间了,班级表演什么的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因此中森在报了独唱表演后,屡次在寻找乐器伴奏的队友上碰壁。

      毕竟要伴奏,势必要先熟悉曲子,按曲谱练习,而且既然选择乐器伴奏,也许不止一种乐器,后期还要花费时间和独唱、其他人配合练习和上台排演,时间不过一周,怎么想都是很麻烦的事情。更何况伴奏通常都隐藏于黑暗中,完全的吃力不讨好。

      中森没办法,最后只能将主意打在了她身上,毕竟她没有升学压力和考试烦恼。出于情谊,她自然答应了。

      公交车远远地驶来,轮胎碾压过地上的水迹,包裹着灰尘的水珠点点飞溅,她招手示意,坐上开往青春台的公交车。

      青学宁静祥和的气氛里掺杂着骚动兴奋的因子,下午三点的钟声一敲响,新一届学生会就要带头忙活起校内学园祭的布置了。

      大门处会立起一个拱形通道门,四处都会挂着手工彩带和剪纸。进校沿路是各类小吃摆摊,章鱼烧、黄油土豆、鲷鱼烧、关东煮、寿司、饭团等,在网球场到体育馆这大片的空地上,则是以物易物、二手物品交易的主要场地,有部分摊位还是主打的义卖募捐,这些摊位有个人申请也有班级申请。

      而班级展大多逃不掉主题餐厅、甜点小屋、咖啡店、连环闯关游戏……只在细节和创意上有些许变动。

      第一天下午在体育馆会有各个运动社团的表演赛,礼堂会有戏剧部的话剧演出以及音乐部和吹奏乐部的联合演出。

      而第二天的重头戏是在礼堂举行的结束庆典汇演,通常每班会出1-2个节目。

      即使还没到晨读时间,教室里也有不少人开始捧着书小声念起来了,有些人在埋头做题,像山口那样确定直升青学高中,对自己成绩还算有把握的就会挑起学园祭班级展的组织、采买、布置和调配当天人手的重担。

      秋季开学后,他们再次抽换了位置,上杉是中间列的最后一排,和山口成了前后桌。

      上杉将琴包靠在教室的储物柜旁,揉着肩坐回到自己座位上。

      她的左手边是手塚国光的座位。他其实没有抽到这个座位,只是他又长高了,不想挡到后面人看黑板的视线,便特地和人换了位置。

      这会儿中森正坐在这个位置上,递过来一个芝士火腿三明治。连续一个星期的早饭是她要付给上杉帮忙伴奏的酬劳。“放学后我们去礼堂排练下?”

      上杉活动了下被冷风吹得有些僵硬的手,从包里拿出夹着抄着题目稿纸的笔记本,“我没问题。”

      得到回应的中森没有立刻离开,“对了,还有件事。”

      “嗯,你说。”

      “白鸟茜也许会拜托你帮忙钢琴伴奏。”

      “白鸟茜?”是那个前学生会副主席?

      中森见上杉陷入思索,便凑过来压低声音提示道,“你怎么老不记人啊…4组的白鸟茜啊,前学生会副主席,开学初那会我们意外撞见了她向手塚君告白,你忘了吗?”

      告白?啊,是的,是有这么一回事。

      开学初那会,正要选举新一届学生会主席和主要成员,因此手塚常去学生会办公室开始着手准备职务和事物的交接。

      她们因为选修课的缘故,需要换教室上课,有时会经过学生会活动室和办公室。

      门没有被关紧,所以她们听到了。

      那时候手塚是怎么回答来着。

      他说抱歉,他目前不考虑恋爱这件事。

      也因为那次意外,她确认了试胆大会那晚,她在手塚眼睛里看见的,是她的错觉和误解。

      他的眼睛很漂亮,亮如寒星,內勾外翘,眼皮很薄,显得肃然冷峻又颇有贵气。他向来内敛,有些情绪,总是藏得很深。但有时他面上是八风不动,可眼睛却在笑。

      他们在对视的那个瞬间,上杉就知道了,他分明猜到了她的所谓魔术,却依旧等待着,眼里只倒映出她的身影。

      她在那一瞬间产生了某种怀疑,因而变得震惊、无措、纠结…

      向来沾床就睡的她在那几天总是翻来覆去地琢磨,然后在那天被就诊为自作多情。

      她竟把他多给朋友的几分体贴和耐心看错其他,引来叫她辗转反侧的离谱猜测,真该去配一副眼镜。

      她心下又忍不住嗤笑自己,“记得。明天就是学园祭了,她现在才找人伴奏?”

      从另一处走来的山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个发箍戴在了她的头上,然后两手搭放在她的肩膀上,“在说白鸟茜换搭档的事?”

      “你把什么东西戴我头上了?”

      山口避而不答,“听说她的钢琴伴奏搭档因为降温意外发烧了,状态很差,不得不另外找人配合。”

      “与我无关。”上杉撑着脑袋撩起眼皮看向中森,她正拿着手机对她拍照,“拍够了没?”

      中森含糊其辞,“再拍两张。”

      “适可而止。”上杉伸出大拇指,抹了下脖子视作威胁,她摘下发箍往后丢去,“你买的?”

      “我们不是要办猫咪主题餐厅吗,戴个猫耳朵又不过分。”

      “你自己戴。”

      “我一个后厨人员怎么戴,当然是负责招揽的人戴。”

      “找黑名,他现在不是平面杂志的签约模特吗,人气有保证。”

      仍旧坐在靠窗原位置的黑名遥隔着中森听到了她的推搪,从桌肚里拿出一个发箍朝她挥了挥,“我已经被塞了一个了。”

      山口笑眯眯地将白底夹粉的猫耳朵递给她,“别挣扎了,就差你了。”

      “那我要黑色的。”

      “没得挑了,都说你是最后一个了。”

      上杉啧了声,板着张脸将重新递回来的发箍塞进桌洞里,班级展要办一天半,每人强制负责一个班次,她是明天上午,熬过去就好了。

      雨在午前终于停了,天放晴得快,地面上的水迹在逐渐消失。

      青学学园祭在众人有条不紊的准备和搭建中稳步推进,在周日的晚上落下帷幕。

      雪是从下午开始下的。

      庆典结束后,众人也没急着离开,开始在操场打起雪仗来。因为是初雪,还有不少人头脑一热,被周围的人一煽动就对着心仪的对象告白了。

      她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天黑得很,路灯下的雪纷纷扬扬,打着旋飘落。

      庭院里树木的枝叶上都积压了层松软的雪,草坪的绿色被白色覆盖。她踩上积了层雪的踏石板,雪被挤压时发出的簌簌的声响打破了雪夜的寂静。

      上杉握着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的手机,想起十几分钟前手塚发来的那条短信,脚下不自觉地碾了两下雪,悠悠飘落的雪花降落在她的眼睫,凉意驱散了瞬间的怔愣。

      “去德国了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chapter 40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