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果然是剑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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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夜的弟子陆陆续续到达竹林腹地，三两成群，并行回台。
下了剑，谢灵津道谢后就直接举步赶回去。
拉开一段距离后，修月出玉佩，正要开口，却看见乔脉缀在最后面，刻意放缓了步子。
修月眉头一抬，拍了拍谢灵津的小臂，轻声道：“那个乔脉似乎要同你说什么话。”
谢灵津：“猜到了。”他本不想理，但纠结一会儿，还是停下来，侧身回头，一眼就看见乔脉露出心思被猜对的笑。
在乔脉走进前，修月“啧啧”两声道：“不简单啊，看起来像是要和你宣战。”
“你喜欢青暮吗？”乔脉走过来就问。
谢灵津皱起眉头。
乔脉此问应该是因为昨日在剑堂看见了他。
谢灵津欣赏甚至能与青暮共情，但不至于是喜欢，也并不渴望得到它。
所以他直截了当地说：“不喜欢。”
乔脉闻言，脸色非怒非喜，似有愉悦，却又掺杂着不满，很快，他的语调暴露了真实想法：“没品味。”
尾音微微上扬，说完连嘴角也忍不住翘。
谢灵津隐约感知到乔脉复杂的情感，面色微澜，声音倒还是淡淡的：“你喜欢……”
他其实还有下半句，“那就让它认可你”，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不必多嘴，就干脆停住，让三个字的余音飘在空中，略显滑稽。他不堪忍受这样尴尬的氛围，抬步往竹笑台走。
乔脉话没说完，追上来，把一句话从嘴里匆匆递出：“我自小没了爹娘……”
谢灵津的步子一滞，脸上什么神采都没有了，眼睛注视着乔脉，听他继续说：“是师姐把我带回来的，她待我很好，我也想做点事报答她的恩情，青暮是竹笑双剑之一，剑主定然是门派扛鼎之才，等我足够强，拿到青暮……”
乔脉坦陈道：“我就不至于难望项背。”
谢灵津勉颜强撑，顺着他的话问：“拿到青暮就能赶上吗？”
他问得很直接，将现实横陈其前——岑相竹是现今百年剑才之一，她不仅有天赋，而且对剑道本身更是有着强烈的执念。
岑相竹的天赋不可衡量，而这种深挚的剑情，在短短十八年里就浓重得不可忽视，在日后的岁月里也会愈酿愈重，让她和她的剑越来越夺目。
要如何赶得上？
乔脉倒是坦然一笑，说：“好歹也能挣个齐名。”
他说完，嘴里发出哼哼声，自己跃着步子往前走，说：“现在竹笑台的第五代弟子里，我称第二，只有师姐能称第一。”
这番对话莫名其妙地开始，又在意料之外中继续，最后伴着乔脉飞奔回去的脚步声而结束。
谢灵津不怎么与人谈心，因而，乔脉如此熟络地分享志向，在他眼里显然是跨过该有的距离了，心中略有惶恐，又觉得困惑。
修月豁然笑道：“他倒还挺实诚。”
谢灵津蹙起眉，半晌，开口道：“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和我说。”
修月：“正视你了，作为对手。”
谢灵津不会将心神放在这些困惑的事情上过久。
昨夜修月与谢灵津提及镇息妖灵后，打开了话匣子，从脑子里搬了好一些妖灵轶事同他讲，他不禁神魂飘荡，也暗暗下了决心。
今日回到竹笑台，就是要践行此事，和修月事先说好，她先回玉佩等着。
到了竹笑台，他并未直入屋居，而是拐去了在第一个清晨偶遇岑相竹的竹地。
追踪一夜，岑相竹误了时辰，眼下回来，一定会去竹林练剑。还没跑多久，他果然听见竹浪中的猎猎剑风，定下心神。
那边的岑相竹也察觉到他的靠近，待练完一套，她才停下来，问：“何事？”
她欣赏他的才能，所以愿意分出点耐心给他。
谢灵津自然也清楚她不爱闲聊，象征性地走了几步，随后顿足，盯着她神游在外的面庞，开门见山道：“你身边有妖。”
“……啊？”
玉佩域空中，观察情况的修月被他也搞得一愣，原本懒怠躺坐着的身子坐直。
谢灵津昨夜说要去找岑相竹问清楚，她未置可否，却也期待到时候揭开谜面的一幕，不曾想他是如此的直截了当。
不过只一瞬，她又敛了自己的讶异，撑头笑了。
意料之中的，岑相竹表情没有什么变动，目光递来，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谢灵津脸色沉静，对这个“秘密”不抱任何的情绪，没有沾沾自喜，也并不想以此为威胁，只是等着岑相竹的承认。
岑相竹读出这意味，神色古怪起来，一柱香的功夫后，她轻点头，“是。你怎么知道的？”
谢灵津只说：“猜到的。”
他忽略岑相竹脸上的不信，又道：“我没有恶意，只是好奇罢了……是你的朋友吗？”
“朋友”这个词让岑相竹表情不自然了一下，她弹指弹开一片竹叶，缓缓道：“倒也不……”
“当然是我们小竹子的朋友！”
一道润亮活快的声音忽然插进来。
只见两人身侧一道青光闪露，裹涌间现出一位女子，脸上赫然一副明媚笑意。她五官柔俊，不加饰配的长发如瀑散开，青袍荡荡，微泛荧光。
岑相竹恼火地“啊”了一声，“你怎么就出来了？”
女子淡笑，原先眯笑的眼展开，绿眸一转，望着谢灵津，朝他礼貌颔首，话却是说给岑相竹的：“因为很好奇这位灵修，恰又听他提起，我便不请自来了。”
谢灵津愣了愣，也急忙颔首致意，那女子坦然自若，朝他道：“我是绿潇。”
说完，绿潇笑起来，眼眸中碧光流转，轻声说：“这几日常常见你们。”
绿潇意有所指。
谢灵津一怔，想起修月说的，他们在竹林里搞出那么大的动静，镇息妖灵不可能察觉不到……所以绿潇自然知道修月。
他忍不住去瞟岑相竹的神色，见她镇静中泛起一阵茫然，便知绿潇并未将修月的事情说出去，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知道岑相竹品行端方，但他不能完全保证，她对修月的态度好坏。
——而且他打不过。
谢灵津定了定神，说：“打扰了。”
而绿潇笑盈盈对他说：“并不打扰，我觉得有趣。你不是好奇吗？我就在这儿，你尽管问。”
“她太久没同我以外的人说过话了，有些激动……”旁边的岑相竹已经放弃挣扎，转身坐在竹地巨石上，支起一只腿撑着手肘，末了提醒谢灵津，“替我保密。”
谢灵津对上绿潇热络的神态，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憋了半天，才说：“以前掌门从未提过镇息妖灵，我以为……”
“以为人妖水火不容？”绿潇看出他心中所思，哈哈两声，表示并不意外，“以前天界尚在的时候，各族的确互不相融。彼此私结，都是违天宪的。只不过现在嘛，天宪已死，说的什么人妖魔善恶之分，不过是为了凝聚族类。”
谢灵津想到修月，轻声应：“我现在懂了。”
岑相竹道：“东域三派、紫皇九城，致力于攘妖怪护百姓，在平日里训教子弟，也常常将妖打为恶的一方。”
绿潇笑着看向她，“还好我们小竹子从不听那些鬼话。”
岑相竹两指夹住掉落的竹叶，放在手心，又呼口气吹掉，默了默，坦诚道：“多亏了认识你。”
谢灵津心念一动，问道：“你们是如何相识的？”
“记不清了，”岑相竹抬眼看绿潇，“你同他讲。”
“哎呀，当时的小竹子可真是玲珑可爱！扎着两个团子，走起路来哼哼喘气，一个人还会偷偷哭……”
谢灵津：……
岑相竹只垂眸看着碧朝。
绿潇把手揣进袖子里，嘴角笑意不减，开口时嗓音却已染上惆怅：“几百年前我就守在这儿了。我出不了竹林，又实在寂寞，迷迷糊糊地，就睡了好几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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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沉睡不醒，耳边只有竹风如琅。
她深知自己被锁缚在梦土之中，有意摆脱，却抓不到解脱的绳索。
直到那猎猎舞剑声把她给惊醒。
绿潇睁开眼，视线中修竹节节上指苍穹，日光明媚，她迷迷糊糊地起身，曳着长袍慢腾腾地走动几步，循着声走过去。
那人似乎并未察觉。
她远远地，就看见一袭身量不高的青影，随竹息而动，宛如未长成却已见挺拔之姿的幼竹。
长立原地，等到那小孩喘着气停下，她才看清是个大约七八岁的姑娘，手里拿着一柄剑。
懊恼的神色闪现在小女孩的脸上，随后调整呼吸，继续沉默地舞动长剑。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女孩才收势，转身要走时看见不远处的绿潇，惊了一跳。
绿潇下意识地用竹掩了下身形，自然躲不过女孩的眼睛。女孩并未显出再多的惶恐，她歪头看着竹影遮翳下的绿潇，问：“你是妖？”
绿潇的绿眸实在惹眼，几乎不用辨认就能被猜出是妖。绿潇听见女孩同自己说话，眼睛一亮，却又在回话前迟疑一瞬。
她自己是妖。她不怕么？
只是不等绿潇多想，女孩就问：“你会用剑吗？”
“……不会。”
“我可以教你，你想和我练剑吗？”她又问。
绿潇有些摸不着头脑，说：“你不怕我吗？”
“为什么要怕？我有剑。”
“……”
女孩执着地问：“你想和我练剑吗？”
绿潇从竹身后走出来，“你没有……同伴吗？”
“他们不愿意同我练，”女孩淡淡道，“他们嫌累。”
绿潇缓缓地眨动眼睛，觉得心口有清溪涌过，带走浊气，不知不觉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小竹子，你叫什么？”
“岑相竹。”她说完，用手指在地上划出自己的名字。
绿潇对这名字喜欢得不得了，夸了几句，然后说：“我叫……绿潇。”
“好，绿潇，”岑相竹再问，“你要和我练剑吗？”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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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灵津听完，陷入沉默。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短短几日相处，他看得出岑相竹爱剑成痴。现在知道她就连与镇息妖灵的相识，都始于问其愿不愿意练剑后，他心中的敬重不由得再多了几分。
“那时她缺一个剑友，我缺个排解孤独的人，便这么做伴了，”绿潇嘴角浮现满足的弧度，“一来二去，陪伴彼此了十多年。”
岑相竹说：“是你一直粘着我。”
“小竹子怎么这么说，我会伤心的！”绿潇瞪大眼睛。
岑相竹不理绿潇，看了一眼沉思的谢灵津，想了想，还是说道：“不过我觉得，剑路本就是常常孤独的。”
谢灵津听了，抬头看她。
她说：“若是不能寻到知己好友，也不必暗伤。像我……这样的，已是极少。”
谢灵津点头，“我懂得……”
他还未说完，玉佩忽地一闪，他匆匆住嘴，而后反应过来，还想着要遮玉佩——
修月骤然从玉佩里跌出来，姿势有些狼狈。
谢灵津的额头上顿时细汗密布，伸出手去扶她，面色逐渐灰败，脑中一时间布摆了好几种策略。
旁侧，绿潇忽然笑了起来，而岑相竹疑惑地“啊”了一声。
岑相竹：“现在都盛行同妖做朋友吗？”
修月支起身，朝另外两个人望了一眼，一个是岑相竹，一个是那镇息妖灵绿潇，她匆匆收回视线，看着一脸又惊又愁的谢灵津。
修月：“我……”
谢灵津：“你……”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果然是剑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