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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我不是故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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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他还敢死?他惹得祸还不够吗!他有没有想过我!”
江森不是个喜欢听墙角的人,但宋匀怒斥声太响了。
“我有事,你们继续玩吧。”
江森给一起开黑的孙千帆还有另一个男生向星宇发完消息,放下了手机,走到墙角处,想听听宋匀是不是终于现原形了。
但天不遂人愿,隔壁息了声。
江森对着墙壁嘁了一声,从桌上拿了一个黄皮大石榴剥来玩,富贵凑过来好奇,江森拆了两块石榴皮给富贵玩,富贵的白爪子挠着石榴皮,粉色的鼻头在上面使劲地嗅。
被剥开的石榴肉是粉白色的,江森以为没熟透,低头啃了一口,酸酸甜甜,鲜溜得很,比以前卖的纯甜的软籽红石榴好吃。
直到外面响起开门的声音,江森才放下石榴,用手背擦了擦嘴,睨了眼富贵,把手伸到今天刚洗干净的富贵肚皮上使劲蹭了蹭,拿着还没吃完的半瓣石榴,走出了房间。
走廊没有开灯,仅有卫生间那处亮了灯,里头还有点水声。
“啪嗒——”
灯被江森按亮时,宋匀正从卫生间里出来,被冷水冲过的脸庞滚着水珠的,眼球蜿蜒着红血丝,看了一眼江森,眼底略过燥意,“怎么还不去睡觉?明天不是上课吗?”
语气有点凶,但没刚刚骂人凶。
江森欣赏了一会宋匀这副受难的寡夫样,他觉得这样的宋匀还挺漂亮的。不过,江森不喜欢被人催,也不喜欢被人管,并且,他觉得宋匀有点多管闲事了。
江森看着宋匀脸上的一颗透明的水珠顺着唇角和下巴滚入衬衫,一模一样地反问道,“我一会睡,明天要上课。你明天要上班吗?怎么还不睡?”
“江森,回去睡觉,别来管我的事。”宋匀抹了一下脸,语气和平时的温柔截然相反,带了点不知名的戾气。
“小妈,为什么朝我发火?这算迁怒吗?还是想向无辜的我泄气?”
侧边的水晶吊灯和墙角的射灯交织,不同厚度的光和影叠在一块,光明杂乱得不具备应有的美感,江森置身其中,脸上置身事外的从容和好奇,在宋匀眼里,仿佛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嘲意。
宋匀心火更盛,因为他以前觉得江森还是挺善良的一个小孩,此刻自己遇到了糟心无比的事,对方连保持安静都做不到吗?最后那一句是质问又讽刺的话刺得他心里火意上涌。
“谁是你小妈?你他妈干嘛总喊我这么奇怪的称呼?我对你还不够好吗?见到别人难受,你能不能善良点?是不是脑子有病?”宋匀的情绪彻底爆发了,眼球里的血丝凸更加明显,指着江森的鼻子骂道。
站在对面的江森,只觉得此刻张牙舞爪的宋匀比富贵更像一只巴哈马巨型海怪,月亮快圆了,也就显露原形了。
唉,恶毒反派当主角就是这样。
江森眼里转圜着浓厚的失望,低头剥着手里的石榴,淡淡道:“小妈,你真的很没用,比我想得还没用得多。”
“江森!”
宋匀不知道江森有什么底气对自己说出这种话,但他几乎被气疯了,眼睛红得吓人,胸膛剧烈起伏着。
不管是江森这副轻佻的局外人模样,还是那两句逐渐加重的“没用”,或者是自己的怒意没让对方产生他想要的惧意,以及江森不像自己想得那样纯善,包括今天发生的事.....总之一切的一切,共同在刺激宋匀的大脑。
“小妈,别生气,你把自己气死我也不会掉眼泪的,这里难受的人只有你一个,我好得很,还有,”江森往嘴里塞了几颗石榴,嚼碎了往肚子里咽,“你比我看起来更像神经病。”
宋匀冲到江森面前,拽起对方的衣领,抢走对方手心的石榴砸在地上,一张儒雅的面孔,此刻崩得不成样子,嘴唇颤颤,气得说不出话,除了滔天的怒火,他的心底还游蹿了一种微妙的难过,这种带着失望情绪交织在怒火里,刺激得他眼眶酸痛。
粗粝的呼吸声出现在耳边,江森歪头看了一眼地板上被砸烂得石榴,扭头回来时,眉毛是皱着的。
他不喜欢别人糟蹋他的食物,这是不对的。
江森眼里耷拉着一层不悦,他看着宋匀红肿的眼睛,似乎感受不到一点对方如雪崩一样的情绪,“不想活就去死,你从这跳下去,明天我请半天假帮你处理后事。”
这次,江森的语气里带着明晃晃的不开心。
宋匀手上的力度更重了,江森没忍对方,一把推开了宋匀,他看着宋匀因自己的力道往后踉跄,看着宋匀表情变了又变,剧烈的情绪让宋匀的瞳孔放大,怒火滔天。
生气的宋匀也很好看,脸更红,脖子更白。
江森怀疑如果宋匀不是律师,现在应该冲上来揍自己了。
恶毒主角也是个无聊的成年人。
宋匀深呼吸,努力恢复自己的理智,脑子依旧气得嗡嗡作响,眼眶逼出一大颗泪珠却浑然不自知,声音不受控制得吼了出来,“死?说得可真轻巧,生命在你们眼里就这么随意!”
江森蹲在地上,被砸裂的石榴,只有一块和橘子瓣大小的还有点样子,他捡起那一块,撕开外面皮膜,低头啃了一口,眼皮无辜地眨了好几下,“我的命我自然倍加珍惜,你想死的话,随意吧。”
“你!”宋匀气得反胃,咬着牙齿,喉咙像是哽了一大团毛线,看着风轻云淡蹲在地上吃石榴的江森,刺激得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的飙。
就像江森说的那样,这里在发疯的就只有他一个,他甚至不如一个小他十岁的孩子从容,但另一方面,他又很讨厌江森此刻没有同理心的样子。
“嫂子,你哭什么?我莫名其妙被你骂了一顿,我还没哭呢?说说吧,谁欺负你了?”江森吃完石榴站起身走进宋匀。
宋匀现在脸颊上的水已经干了,但似乎生气太过,整张脸都是红的,眼里又坠着水气,在江森看来,真的很像剧情里形容的事后样。
*
这是宋匀搬进家里后,江森第一次进入宋匀的房间,宋匀房间里有一套很骚气的绿色漆皮沙发,坐上去很舒服。
“所以,你弟弟因为和人吵架,烧了厂子里的仓库,还闹自杀摔断了自己的一条腿,进了医院?”江森总结完毕,觉得宋匀确实很倒霉,刚刚发疯也不奇怪了。
宋匀有一个胞弟叫宋泽,这个弟弟不像世俗意义那样和宋匀有出息,从小读书不好,一直在老家,长大后的工作当了保安,这个工作也是宋匀托关系找的。
兄弟二人关系不错,小时候宋匀上学时不爱说话,被人欺负,是宋泽冲上去帮哥哥出气,还因为和人打架,被砸到了眼睛,左眼视力很差,加之父母离世得早,临终前一直叮嘱宋匀要帮扶宋泽。
宋泽和老板积怨已久,昨日吵架,一怒之下烧了人家老板的仓库,面临巨额赔偿和官司,宋匀白天一直为这事恼火,骂了弟弟几句,晚上就接到了亲戚的电话,说宋泽自杀,跳楼但没死,摔断了一条腿,现在人在医院躺着。
宋匀被气得心肝疼,到现在也一直没缓过劲来,方才才没收控制地朝江森发火。
“嗯,我妈走得早,她要我发誓一定要照顾好宋泽,我答应她了,宋泽是我唯一的亲人,但我还是没做好。”宋匀的表情十分疲惫,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眼角啜着泪,心里一阵后怕。
不过话说了,气过了,人也就好多了。
江森拍了拍宋匀的肩膀,他没想到自己还能探索到隐藏剧情,试图安慰道:“没关系,嫂子,至少我还活着,你不用愧疚。”
宋匀身体一僵,骤然回头的表情难以言喻地复杂,他不懂这个男孩脑子里在想什么,也许是对方事不关己,才无动于衷,想来也是,自己也不是对方的亲人。
随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宋匀眼底带着浓重的愧疚,他知道不该和一个小孩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也知道刚刚发脾气的自己很无耻,但都做过了,人有时就是会清醒着做自己讨厌的事,然后后悔,“森森,我刚刚不是故意骂你。”
“哦,然后呢。”江森撑着脑袋,眼里出现了一点兴趣。
“我承认我没忍住拿你撒火,和你吵架,对不起。”宋匀努力微笑,伸手摸摸江森的脑袋,江森的发质很好,头发摸起来凉凉的。
“然后呢。”江森歪头,鼻尖碰到了宋匀的手心。
“我给你买一箱石榴赔礼好不好?”宋匀想起江森蹲在地上吃石榴的画面,心底有些愧疚。
江森眼里出现了一点笑意,“那个石榴是我同学的奶奶种的,天然无污染的有机食品,还象征着友谊哦,小妈,你的补偿是不是太敷衍了?”
“你想要什么?”宋匀刚刚有些悲伤过头了,江森笑得他心里一阵泛空。
“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缺。”江森耸肩,眼神坦荡。
宋匀皱眉思索几秒,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贺卡似的东西,塞进江森手里,“我明天要去处理宋泽的事,没有一个月估计也回不来,这是同事和朋友送的中秋蟹卡,全给你,怎么样?”
江森翻开看了几张,又看了一眼宋匀,大方道:“好吧,那我原谅你。”
看着对方全然没往心里去的神情,宋匀不知为何心里松了一口气。
“那我回去睡觉了,明天还要上学。”江森拿着一叠蟹卡,站起身来。
“等一下,森森,如果我死了,你真的不会难过吗?”宋匀回想起方才那样冷漠得有些不正常的江森,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会难过,你要死在我眼前,我会吓得睡不好觉的。”江森认真道,“小妈,我不想你死,你也不要伤害我。”比如在菜里下毒什么的。
“不会。”宋匀再次对今晚的事表达歉意,心里暗暗发誓等他处理完事回来,一定要带江森去精神科看看。
*
回到房间,富贵还在舔肚子上的毛,江森想到了外面全是石榴碎片的地板,摸着下巴,指着小猫命令道:“你去把外面地扫了。”
富贵抬起又黑又白的大毛脸,抖着胡须冲着江森疑惑,“喵?”
“......算了,还是我去吧。”江森对着富贵竖起一根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