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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药方 ...


  •   时欢欢的额侧被蹭出了几道细细的伤痕,赵方屏见此一怔,脸上立马堆满了尴尬又自责的谗笑,心里狠狠赏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咳咳……额,实在是抱歉,看来今日赵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姐姐方才跪于我面前,让赵某无所适从,不知姐姐所为何意啊……”

      时欢欢听闻此言,又忽然起身,单膝跪倒在他面前,俯首作揖,肃穆地说道:“今日承蒙医士相救,小女子才捡回一命,大恩大德,无以言谢。若今后有机会,小女子必会报答医士今日的救命之恩……”

      话还未尽,赵方屏吓得立马俯身将其扶起,心里慌乱道:“大姐啊,你这重礼我可受不起啊,别折我寿了,您快快请起吧……”

      这一俯身不要紧,那里衣下的风光又被眼前的少女一览无余。时欢欢自幼就在男人堆里来来回回,早就看腻了那精壮的身体,可今日不知为何,赵方屏身上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景,竟让她莫名害羞起来。

      或许是她绯红的脸颊过于明显,赵方屏疑惑地伸出左手,轻柔地覆盖在她的额间。

      时欢欢看着眼前身形修长的男人,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脸颊愈发滚烫。

      可对于一个医士来说,自己的病人大病初愈,突然又显出相似的症状,只要稍微有点职业素养,都得再诊治确认一番。只见他右手摸挲着下巴,眼神流转,疑惑道:“不该啊,这内热昨夜早就消散,按理说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复热……”

      自幼闯荡江湖的人谈吐间免不了沾染些市井之气。不过若这赵方屏站在那里沉思不语,竟还有些侠者的清冷和遗世独立。行侠仗义不仅是打打杀杀,这治病救人,或许也是另一种层面的诠释。

      时欢欢看着他静静出神,丝毫没注意到赵方屏对她的询问。

      “姐姐?姐姐?”

      赵方屏朝她的双眼挥了挥手,时欢欢立马回过神来,尴尬无措地低头干咳一声。

      “姐姐莫急,你这体内的绝命散我定会尽全力为您祛除。”

      时欢欢闻此,便谨慎询问道:“自从医士将我救回,我便一直昏迷不醒,不知医士怎确定我所中之毒为绝命散?”

      赵方屏拿起旁边案台上的《金匮要略》,缓缓道:“绝命散,北疆秘毒,无药可解,只可终身服药对其压制。呃……咳咳,我前些年游医边境,曾救治过中此毒的岑国战士,虽拟出特效药方,但因当时药材有限,也只救活寥寥数人。当日你中毒的表现与那些战士们如出一辙,因此我就给你用……”

      “你就给我用了当时拟的药方?”

      挖坑给自己跳的本事还得看这玉福村的谦谦君子。只见他心虚地扯了扯嘴角,背过身去清了清嗓子,假装镇定地回答道:“那个……呃,当初的药方虽对压制绝命散有一定效果,但疗效却一般,虽能捡回一条命,但对那些战士来说,这辈子再想上阵杀敌怕是不可能了,所以……”

      “所以,我还能保留着功力,是因为你修改了药方。”

      赵方屏压根不敢回头与时欢欢对视,心里没底道:“别问了大姐,再问我真的小命不保了啊!”

      “可是这新拟的药方虽药效突出,但同时也有着强烈的副作用,对吗?”

      面对眼前少女的步步逼问,他尬笑着后退一步,小声说道:“是有点副作用,但我相信以姐姐的功力,肯定能抵抗过去……哦,对了,不知姐姐是否婚嫁?”

      时欢欢被他突如其来的询问弄得一愣,随后轻声回复:“未曾。”

      赵方屏咽了咽口水,心里只想以头抢地:“完了,这下怎么办?如果现在换回原来的药方,她的功力肯定会消散,但若维持现在的药方,这每结束一疗程,副作用定会显现,昨天副作用初现,还没那么强烈凸显,她自己还能挺过去,但之后……唉……”

      只见他颤抖着拿起案台上的茶杯,轻抿一口,欲言又止。

      刚才还在讨论药方,现在又问到了婚配,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令时欢欢不禁疑惑:“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还有他现在这副为难的表情又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因为看我没钱付医药费所以想让我以身相许,但又嫌弃我不是他的梦中情人所以才在这里左右为难?!”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嘴唇,鄙夷地看了赵方屏一眼,轻哧一声,随后朝着腰间不断摸索。

      “奇怪,我的玉佩呢?”

      时欢欢本想着用玉佩抵还救命恩情,省的再看见赵方屏那张自作多情的嘴脸,可现下玉佩竟不见了踪影。

      任凭她有多讨厌面前这个油腔滑调的男人,但名门望族浸染出的教养还是提醒着她要注意言行举止,彰显大家风范。

      只见她冷哼一声,缓缓道:“若医士苦恼于救治小女子的医药费无人垫付,我在此恳请医士宽许时日,日后必会还清。但医士若想让我以身相许抵救命之恩,恕小女子难以接受。”

      赵方屏听闻此话差点被嘴里的一口茶水呛死,随即慌忙解释:“姐姐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把茶杯放在案台上,深吸一口气,忐忑道:“我之所以问姐姐是否婚嫁,全因这药方的副作用……”

      对着一个武力高强的黄花大闺女讨论接下来的话题,即使民风开放,也不能保证她听完之后会留你小命啊!

      就算不忍心说明,但时欢欢那一脸认真的表情,也只能催促着他硬着头皮继续:“咳咳,若想让你体内的毒得到全面压制,需按我这药方治疗三个疗程。每疗程的末段,你都会经受副作用的折磨,这副作用的显现方式嘛……呃,我想姐姐也应该了解了,往后两个疗程的末段,只会比昨日更甚……但姐姐放心,只要你熬过第三个疗程,你的身体定会焕然一新生龙活虎!”

      时欢欢抿了抿嘴,郑重地问道:“那这副作用和我是否婚嫁又有何干?”

      赵方屏低头看着脚下的破蒲扇,含含糊糊地小声嘟囔道:“因为只有阴阳交合才能让你挺过去啊……”

      面前的少女闻此顿时面红耳赤,脸上的表情是又恼又怒。只见她抬手起势,又想像昨日那般锁住赵方屏的身体。

      大丈夫能屈能伸,还没等对方出手,赵方屏立马蹲下抱住她的大腿,苦苦哀求道:“好汉饶命!我也是为了让你快点好起来才修改了药方,但我是真的没有料到这副作用竟然如此明显!女侠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留我这条狗命吧……”

      他虽比时欢欢年幼两岁,但个头却足足高出一尺,若其能像时欢欢一样自幼习武练功,修身养性,以他这先天条件,也必能成为岑国骁勇的战士。可他现在这副贪生怕死的嘴脸,简直丢人至极,不忍直视。

      时欢欢嫌弃地看着地上痛哭流涕一脸真诚的赵方屏,无奈道:“你先起来吧……”

      门口隐约传来阵阵交谈,刚才还一副死样的男人突然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挺身敛色,阔步走向门口,欢快地说道:“看来是娘亲从集市回来了。”

      门前一慈眉善目的老妪怀中携着一个包裹,挎着一只竹编菜篮,佝偻着腰身,正从门口颤巍巍地向前走来。

      时欢欢紧了紧身上的长袍,定睛观察着面前的老人。

      “母亲,你这一大早去哪里了?拐杖也不带。”

      赵方屏快步走到老妪身前,顺手接过她怀中的菜篮和包裹,担忧地看着她的眼睛,转身将门口立着的槐木拐杖置于老妪掌心。

      老妪笑呵呵地接过拐杖,敲打着地面缓慢前进。

      “去市集的路我不知走了多少遍,哪还用的着拐杖?再说有你王大嫂陪着我呢,真是大惊小怪。”

      还未等时欢欢开口询问,只见赵方屏搀扶着老人走到她面前,抬头解释道:“唉,不瞒姐姐说,赵某自幼家境贫寒,孤儿寡母苟活于此。母亲为补贴家用,做了半辈子的绣娘,因常年挑灯熬夜赶工,眼疾便愈发严重……可惜我医术不精,无法还母亲光明……”

      赵母停下身来,朝着四周挥了挥手,疑惑又惊喜地问道:“方屏啊,你这是在和谁说话呢?是那天你捡来的姑娘醒了吗?”

      时欢欢看着眼前赵母松弛沧桑的双手,忽然想起了烛灯下为自己挑灯熬夜绣罗衣的时夫人。

      酸楚的泪水浸润着她的双眼,只见她突然向前紧紧握住赵母的双手,许久不言。

      “这真是那天救回来的姑娘呀!”赵母对着一旁的赵方屏嗔怪道,“她醒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只见她边说边摸索着时欢欢的胳膊,一不小心触碰到了她单薄的里衣,随后又对着赵方屏责备道:“你看她穿的如此单薄,这旧伤刚好一点,万一又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杵在一旁的赵方屏挠了挠头,小声嘟囔道:“她昨天差点把我胳膊拧下来,哪那么容易受风寒……”

      若人常年眼盲,其听觉就会愈发敏锐。赵方屏只图一时嘴快,竟忘记了感官代偿这回事。

      只见赵母拧住赵方屏的耳朵,揪到时欢欢面前,轻声笑道:“姑娘切莫和我这顽劣小儿计较,他虽懂医术,但却很少与女子往来,难免对姑娘照顾不周,若他哪里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时欢欢不屑地瞅了一眼面前这个呲牙咧嘴弓身叫喊的男人,转头对赵母轻声回复道:“赵姨请放心,令郎于我有救命之恩,何谈冒犯。”

      赵方屏弓着腰,对着赵母可怜兮兮地哀求道:“母亲你快放手,我都这么大了,就不要在外人面前揪我耳朵了,多丢面子啊……”

      “你呀……你呀……真是长不大……”

      赵母刚松开手,他便揉着耳朵,像只兔子般躲在了时欢欢身后。待赵母转身离开,他才敢撅着嘴探出头来,一脸哀怨。

      茶案上放着一个精心装好的包裹,里面鼓鼓囊囊似乎是一件衣服。只见赵母试探地伸出手,在上面不断摸索。

      时欢欢见此,立马起身上前,关切地问道:“赵姨这是要找什么,我来帮你找。”

      赵母对着时欢欢面带微笑,抖开那只包裹,一件月白色的罗衣素裙展落眼前。

      这件衣服的质地她再熟悉不过,月华锦颜色淡雅纹理简约,盈盈水蓝如晴空万里,秩序井然若沧海碧波。

      时欢欢未出生之时,时夫人便囤了几十匹月华锦置于府中,期盼着每年都能亲手为爱女裁制新衣。因为时景安将她自幼当作男子培养,所以时欢欢常年身着男装。她至今也只穿过两回月华锦,一次是在出生之时,时夫人亲手做的包被,另一次就是灭门之日,时夫人为其精心缝制的兰花罗裙。

      她静静注视着眼前和颜悦色的赵母,心中莫名涌出一阵酸楚。

      时欢欢刚想接过衣裙,目光却突然怔住。

      那上衣领口处的刺绣纹样,如同一支利箭,贯穿了她的心脏。待其定神看清后,只见她突然浑身颤抖,顿时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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