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发热 ...
-
江宇抱着球球一路往前跑，连头也没回。
好在这条路没有让他失望，打斗的长石阶过后，是一条狭长的水泥小路，路的尽头就是公路干线。
路并不长，江宇止步在两条路的交界处，被面前的场景吓停了脚步，脑中嗡嗡作响。
一股腐败阴冷的恶臭铺头盖脸而来，江宇屏住呼吸。
目光缓慢扫过眼前的场景，带着震惊和悲伤。
这条四车道的大路上。但凡能见到的地方，都塞满了陈旧变形的车辆，很久以前，这里肯定有过一场连环车祸。
但令江宇感到震惊和悲伤的，是那些或坐在车里，或躺在车顶、路旁，或挂在车窗上的尸骨，残缺的尸骨，新旧不一，有的已化作森森白骨，有些还剩下一摊腐肉。
还有一两个新鲜的身体部位随意扔着，鲜红的血流出来，将压在下头的骨骼腐肉染红。
有毛色乌黑的鸟站在上头，啄食残缺尸身。
而那股在小路上就闻到的，浓烈的，刺眼的尸身腐败的味道，就是这堆东西散发出来的。
就算江宇屏住呼吸，还是无时无刻不被这股气息攻击着，刺痛着眼睛，让他不得不微微眯眼。
对于这场荒诞之外的江宇，浑身上下就包裹着一块破布。
怀里抱着安静的球球，与眼前这个异世界格格不入。
此时此地，江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是在做梦！他是在做梦！一个恐怖的噩梦。
其实他本人正躺在别墅的泳池里舒舒服服睡着，球球在一旁欢快玩耍，等他醒来。
可是不管他怎么用力拧自己的手，都无济于事，最后也只是得到一个红肿的手臂。
克制地收回视线，江宇压抑着想吐的冲动，冷着一张脸，他不能停留太久。
看了一眼身后，那个非人男子没跟上来，但他不能保证那人不会悄悄躲在某个地方观察着自己，毕竟一开始，那人就是突然出现的。
而且眼前这幅乱象，说不定就是那东西弄的，江宇刚刚勉强跟他战了一回，要是再遇见，谁赢谁输还不一定，他不敢冒险。
可是又该去哪里呢？
他这次决定浪漫一点，既然没方向，那就往太阳升起的地方去吧。
掀起布边包住蛋蛋，江宇避开那些尸身，快速往东面走去。
周围无比寂静，有风吹树叶的梭梭声，还有远处的海浪涌动的声音，只是没有除他之外的活物发出声音。
鼻息间一直萦绕的腐败气味更是一种折磨，从生理到心理都让江宇无比害怕，只能抱紧球球去获得安全感。
球球安静得很，估计也是被吓到了。
作为父亲，没有办法护着自己崽子，这让江宇害怕中带着挫败。
好在没走多远，道路逐渐变得通畅，不再有凌乱腐烂的尸身。
虽然那股令人脊背生寒，胃部翻滚的气味还可以闻到，但已经淡了许多，至少不辣眼睛了。
经过前后对比，江宇基本可以确定，前面看到的惨状，是有东西故意为之。
一路上，江宇不时可以看到几辆停在路上的‘干净’汽车，车门敞开，玻璃碎了满地，他都上前扒拉着看了，可惜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他需要的东西。
衣服已经不奢求了，他只是想找双鞋好赶路。
一路赤着脚过来，雪白的脚面已经刮了好几道伤口，渗出的血结痂糊在伤口上。
踩在滚烫的水泥路上，脚底肿胀火辣的感觉也在告诉他，再走就废了，可他还是得继续往前走。
大中午的，太阳直直照射着江宇，加上公路上的热气返上来。
这可不是沙滩上舒服的日光浴，他已经热得脸颊通红、额头冒汗了。
但是他热点没关系，鱼蛋蛋需要清凉湿润的环境，江宇用尚且湿润的布包裹着他崽，既可以保湿又可以遮挡太阳。
“球球，球球。”
轻声喊着自家崽，但怀里的球球没有任何反应，江宇心下觉得不对劲。
就算吓到，这么久也缓过来了吧，他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慌得一批。
不会是摔坏了吧。
江宇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着望不到尽头的公路，不能再盲目走下去了。
这条路通向哪里，前方又有什么，他都不知道，走了半个小时，现在连海都看不见了。
他决定停下休息一会，找找水源，如果找不到，他可能还要回去海里，就算一条路被挡住了，他换条路也要再去。
路边还是那片连绵的小树林，江宇犹豫片刻，掀开半干的布片看了看球球，还是选择走了进去。
一进林子，身上瞬间凉爽了，薄汗被风一吹，还有点冷。
小心避开脚下胡乱生长的刺丛灌木，找到一棵稍微大点的树。
大树底下只长了一些低矮的杂草，上头铺着一层落叶。
江宇观察了一圈周围，确定没有明显的危险，直接脱力地靠着大树坐下，蜷着双腿，将球球放在腿上，掀开褪色破布，露出漂亮的鱼蛋蛋。
“球球，”江宇贴着球球喊了好几声，依旧没有回应。
可渐渐地，贴在球球表面的手，隐约感受到鱼蛋蛋发出的热度。
温度越来越高，十几秒的时间，已经从微微热变得烫手。
正好好恢复体力的江宇：什么情况？
“球球！球球，球球……”
江宇不停地喊着孩子小名，手上拿着半干的布块包住发热的鱼蛋，试图给他降温。
但没过一会，原本半干的破洞抽丝布片就被捂干了。
一切都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球球还在持续升温，表面的浅蓝色彩开始慢慢消退，光芒消减，整颗蛋变得黯淡无光。
江宇鼻尖一酸，忍着想哭的冲动，左臂拥着滚烫的鱼蛋蛋，右手撑着树干起身。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睛，认真听海水涌动的声音。
确定好方向的瞬间，有风起。
额间碎发轻轻晃动，年轻的父亲眼神看着前方，环抱着孩子，往海的方向奔去，就算被荆棘划破皮肤，速度也丝毫不减。
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越来越近，江宇已经可以闻到咸咸的味道，面色轻松下来，眼中闪着希望的光芒。
直到一个数十米深、近十米宽的悬崖裂隙，挡住了他的去路。
堪堪止步在崖边，江宇低头看着下面，眼神焦急，骂得很脏。
可时间不等人，江宇迅速观察几眼局势，脑中飞快计算着，最终视线落在两颗靠崖生长的树上。
搂紧了怀里还在升温的球球，快速助跑之后，染血的双足踩在粗糙的树干上，一跃而起，借力向上，勾上一条探出在悬崖上空的树干。
右手乏力，差点滑落，靠着树皮的摩擦力才稳住。
江宇咬紧牙关，在汗水从脸侧滑落的瞬间，用力往前一荡。
一个空翻，在半空中化出近两米长的鱼尾，跃过深渊，鱼尾刚好勾上那头探出来的树杈子。
最后使出一把往前的力度，收回绚烂鱼尾，屈膝落地，左手抱娃，右手撑着前方，抬眸。
快到了。
果不其然，没走多远江宇终于看见了海，就在凌空悬崖之下。
凌空…悬崖…
他喵的！
逼鱼跳崖？
江宇心里骂骂咧咧，可行动上没有丝毫犹豫，看了一眼就抱着球球跳下去。
他体力早就耗费得差不多了，下落的时候，耳畔风声呼啸刺耳。
这次他真的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才勉强化出鱼尾将父子俩护住。
在猎猎风声中，江宇认真看着球球，顿时生出一股凄凉之意，今天可遭老罪了。
一鱼一蛋落入海水中，砸出一朵巨大浪花。鱼蛋蛋泡在海水里，热量被水带走，也不再散发热量。
江宇松开手，看着漂浮在海水里，恢复正常的球球，眼角氲出一滴泪。
泪珠融入海水之中，他缓缓闭眼，等再次睁开，瞳孔变成了通透的浅蓝色。
伸出手抚摸着球球，虽然球球的温度恢复正常了，但还是一动不动，就那样静静漂浮着。
原本漂亮的浅蓝色外表完全消退了，现在就是一个白色鱼蛋。
江宇后知后觉，时经两年，球球可能要破壳而出了。
还好他来得快，不然鱼蛋蛋温度过高，会烧坏脑子的。
现在看来，在球球出来之前，他都不能离开这里。
心中赞叹连连，过了这么久，他终于要见到自己的鱼宝宝了，这种感觉，也太奇妙了吧。
一想到可爱的鱼宝宝要出生了，江宇心情激动地想在海里怒游100海里，告诉路过的所有动物，再学着海豚连跃100下庆祝他崽的出生！！
这一定是世界上最可爱的鱼宝宝！！
江宇拖着疲乏疼痛的身体，开心地围着自家崽转悠几圈，抛弃掉刚才不开心的经历。
之后提防着周身海域，开心地推着白色蛋蛋在水中游走，而他身上或大或小的渗血伤口正快速愈合着。
游出500米的时候，伤口都已愈合如初，雪色的肌肤毫无瑕疵，江宇的瞳孔也恢复了正常的黑色。
宝宝安全了，接下来他就忙着四处寻找食物。
今天可不轻松，一天的运动量都可以抵过去一年的了，高强度运动之下，他肚子早就没货了。
可是在这片不正常的海域里，找了许久，才勉强从珊瑚里掏出一只八爪鱼。
看着胡乱爬着准备逃跑的八爪鱼。
江宇：行叭，总比没有得好，他准备上岸给自己做个小烧烤。
可是，出去之后，江宇抬眼望着海面，周围除了悬崖礁石，好像就只有一片沙滩。
没错，就他之前上岸那一片。
江宇此时已是身心疲惫，肚中空空，虽然住海里那会，他每天都吃生鱼，但那都是多少年之前的事了，这些年他吃的都是熟食。
面对着活生生的八爪鱼，真……下不去嘴，而且球球也快出壳了，还得给球球准备点食物。
专家说了，苦了谁也不能苦孩子。
原地犹豫一会，江宇刚决定要上岸，就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袭来。
还是那熟悉的激涌水波，熟悉的腐败气息。
他怎么把这货给忘了！
江宇闻臭而动，抓着八爪鱼，抱紧鱼蛋蛋，蓝色鱼尾狂甩。
为了生命，他好像还能再坚持会。
甩掉大黑鱼，江宇从角落处扶着礁石踉踉跄跄上了岸。
抱着球球瘫倒在沙滩上，睁眼望天，表情委屈，白净的右手还拽着试图逃跑的八爪鱼。
还好腰上绑着的破布经过一路颠簸，仍旧健在，保护着江宇的清白。
江晨仰面望着蓝天白云，躺在细软温热的沙子上，吹着海风，酸痛的身体终于得到缓解。
太他喵舒服了，舒服到什么都不想管了。
半响之后，江宇嘴里喃喃念叨道，“人鱼人鱼，长出尾巴就是鱼了，还好我是条人鱼，不然早就狗带了。”
球球：……
沉静了许久的球球终于动了，贴着江宇胸口轻轻蹭了蹭之后又没了动静。
江宇垂眸看着暗淡苍白的球球，眼中含泪扯出一抹灿烂的笑，轻叹一口气。
声音清朗，温柔笑道：“球球，养你可真不容易。”
作者有话说第3章 发热
